鄭森不知道董飏先為自己請黃道周、陳洪謐幫忙,目下已是八月二十四,黃氏六十六大壽操辦在即,他這幾日就要動身前往安平,正好嶺南大會要來的士子基本也都到齊,順?biāo)浦坂嵣瓫Q議就在九月初一在安平舉辦大會,一連七日,還能在大會結(jié)束前趕上黃氏壽宴。
有數(shù)百士子前來祝壽,這即使對鄭氏來說也是不曾有過的榮耀。
正是因此,鄭芝龍也在將前線事物部署妥當(dāng)之后,與福建巡撫黃道周、按察副使兼攝按察使郭之奇等一眾隨軍督討官員從南靖而回。
對于兒子鄭森在鄴山和海澄的作為,鄭芝龍還是喜多于憂的,他本想讓鄭森進(jìn)入官場,為家族提供庇護(hù),家族事物則由族人打理,徹底從??苻D(zhuǎn)型成為士紳,然黃道周南靖一行,讓他有了些許其他想法。
“令郎出類拔萃卓爾不群,兼有文武雙全之能,今共邀南方士子數(shù)百為令慈賀壽,此間榮耀天下無人可比,飛黃公,你鄭家有此千里駒何愁不興?”
“哈哈,大人說笑了,犬子這賣弄怎入得了您的法眼,嘿,石齋先生他們在等我們呢,莫怠慢了,請!”
一行人既到鄴山,自然是要在此停留些時日的,本來鄭芝龍回鄉(xiāng)祝壽,張肯堂他們派人送個禮也就夠了,畢竟梁良賴祿此輩還未伏誅,仍需要提防,不過因為鄭森籌備嶺南大會的緣故,大會與壽宴湊到一塊了,加之鄭芝龍連番邀請,前線戰(zhàn)事穩(wěn)定,張肯堂便恭敬不如從命來了。
這也算是錦上添花,有閩、粵、贛、浙諸省數(shù)百士子都來祝壽,已經(jīng)是未曾有過的大陣仗,足以轟動天下的那種,鄭芝龍既有意大操大辦借此機會遠(yuǎn)播鄭氏之名,張肯堂也不好拒絕,一個人情而已,賣了也就賣了。
“父親!”
張鄭黃董等人齊齊見面挨個走過官面上的客氣話后,在鄴山停留的這幾日里,鄭森果不其然的被鄭芝龍召了過去。
“嗯,半載未見,我竟有些認(rèn)不得你了?!?p> 鄭森入門,鄭芝龍先是上下左右好生端詳了他一會兒,這才施施然開口。
“信上說話總是不夠清楚,今日我要與你好生談?wù)劇!?p> 鄭森拱手:“父親盡管問便是,兒子知無不言?!?p> 他早猜到見面鄭芝龍肯定會盤問自己,畢竟和原來的鄭森相比他的變化太大了,如果不是繼承了原身的記憶,怕是要被綁到媽祖廟驅(qū)鬼祛邪。
只不過一番問話下來,面對鄭森的回答,鄭芝龍竟沒有多少反對,而是對自己的行為很是,欣慰?
“你有此意是好的,習(xí)文事也不能忘了根本,不去江南亦可,留在石齋先生身邊好生讀書,明年鄉(xiāng)試考個舉人回來,也算光宗耀祖了?!?p> “你的才學(xué)我也是知道的,能考上進(jìn)士當(dāng)然是最好,若考不上舉人也夠用了,當(dāng)下乃亂世,原來我認(rèn)為你能力不夠玩心甚大,所以才督促你用心讀書,現(xiàn)在嘛,肇基那小子雖然頑皮了些但腦袋還算靈光,你們從小玩到大的,兵事可交給他,如此文武全抓在手里,為父也就放心了?!?p> 鄭芝龍是個上了岸的海賊王,他的原計劃是鄭森作為鄭氏的代表入仕做官,與身后的鄭氏互惠互利,以此來達(dá)到讓鄭氏從原先的地方軍閥進(jìn)軍中央的目的,甚至以此為基礎(chǔ)建立起一個閩黨,把控朝政也未嘗不可。
在江南士大夫集團統(tǒng)計的大明,福建籍士子被打壓的很慘,他鄭氏更不用說了,所以鄭芝龍才有這樣的想法。
而在南靖和黃道周陳邦彥等人談話過后,特別是在最近接到了來自北方的消息,得知孫傳庭在關(guān)中形勢糟糕,還連番被崇禎催促出兵,認(rèn)定了皇帝必定南渡應(yīng)天的鄭芝龍覺得似乎可以不這么做了。
到那時,勢必是南宋局面,而失去北方的朝廷必將更加依賴海貿(mào)收入,朝廷的存亡也需要鄭家水師來防御長江,閩人的地位自然而然的就水漲船高,沒必要和江南的士紳死磕了。
如此一來,鄭森去江南就變得沒那么迫切,何況他已經(jīng)找到了不輸于天下任何人的老師。
“你與羽公的事情我也知曉了,他是你的長輩,為我出生入死多年,如今雖有些跋扈,但也輪不到你來指點,回安平的時候去向他道個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可知?”
交談完畢,鄭芝龍又叮囑了一嘴,鄭森咽了口唾沫,點頭稱是。
許是看出了鄭森的不甘,鄭芝龍嘴角蠕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鄴山上熱鬧了月余,前來參加嶺南大會的士子到齊之后攏共有三百二十多人,這還是去掉了那些因為路程較遠(yuǎn)沒有前來的人,由此可見鄴山士子的人脈。
在鄴山盤桓了幾日,臨近九月初一,鄴山下的碼頭,人潮涌動。
“鄭家巨艦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爾不凡!”
“嘶!讓我數(shù)一數(shù),足足三十六門巨炮,比之西洋大船亦不遑多讓!”
“諸位社兄學(xué)弟,大家小心上船,千萬小心!”
碼頭上,人頭攢動,為了將這數(shù)百人運到安平,鄭芝龍出動了他的座艦從安平駛來,這是一艘模仿西洋船型建造的海船,因為體型龐大裝載火炮也是鄭氏艦隊中最多,所以成為鄭芝龍戰(zhàn)艦,是當(dāng)年鄭芝龍與荷蘭人接觸交手后吸取經(jīng)驗建造的。
鄭芝龍這樣做未嘗沒有在諸多士子面前彰顯鄭氏實力,達(dá)到宣傳目的的想法。
而這諸多士子,也基本對船只不甚了解,對歐洲的船更是依靠傳聞戲說了。
見著鄭芝龍的座艦自然直呼巨艦,而鄭森見到此幕,只覺得有些悲涼。
鄭芝龍的座艦都只不過是裝載三十六門火炮極限不過四五十門的海船,在同時代和英國的四級戰(zhàn)列艦相比都略有不足,何況其他船只?
也就是來到東亞的歐洲人都是貿(mào)易公司,他們的船只普遍是歐洲的老舊型號,且以賺錢為目的,裝備火炮不多,更多的空間去用來裝貨了,最致命的是數(shù)量少得可憐。
不然,鄭氏能否維持東亞海上霸主的地位就是個問題了。
當(dāng)然,如果鄭芝龍舍得花錢造船,還是能穩(wěn)住地位的,甚至能進(jìn)軍南洋將南洋也劃為鄭氏的勢力范圍。
不過只是想想,他就將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拋之腦后了。
福船廣大,這艘鄭芝龍的座艦更是雄偉,至少在東亞這片區(qū)域或者說亞洲沒有比這更大的船只了,裝個三五百人不成問題。
鄴山到安平,百五十里的海路,福船走的時候近海風(fēng)浪不大,速度也就那么回事,一日順風(fēng)而至安平,鄭芝龍帶著鄭森黃道周等人先去拜見了黃氏,其余士子則一一由鄭泰等人安排住所。
再度踏入這高門,鄭森吐出一口氣,穿越出這門幾個月,他已經(jīng)感到了明顯的變化,身邊這師父這些朋友即是自己的資源,有這些人他才能在鄭氏說得上話。
“大壽既過,也應(yīng)準(zhǔn)備準(zhǔn)備去臺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