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筱禾第一次見到時夏,就知道她在說謊。
是他的鼻子告訴他的。
作為一名調(diào)香師,鼻子是紀(jì)筱禾賴以生存的工作伙伴,同時,嗅覺的敏銳又滲透在生活的每一絲。
其他人可能聞不出來,但是對于紀(jì)筱禾來說太明顯了。
時夏身上沾染的類似鐵銹氣味,絕對不是常坐辦公室的事業(yè)編人員所能接觸到的。
如果第一天是個意外的話,那么第二天回來攜帶的動物混合消毒水的味道,就更沒法解釋了。
其中夾雜著幾絲新鮮的沐浴乳香味,很顯然,是專門洗完澡之后回來的。
清洗之后,濃度含量還如此之高,恐怕整個事業(yè)單位要都是寵物醫(yī)院的程度才能達到。
“你今天怎么回來得比昨天還晚?”
從屋里面走出來的時母沖著時夏問道。
時夏看了一眼坐在院子里的男人,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這個男人剛剛從自己進門開始就在盯著自己。
可是不應(yīng)該啊……
明明是個盲人,看不到什么的,而且自己進門也沒啥動靜。
難道說盲人的聽覺真的比一般人要好很多?
“加了一會班,隔壁科室臨下班的時候突然給了一堆資料讓整理,我一個小打工的,唉!除了干就是干唄~”
聽著這話,紀(jì)筱禾心思微動,更是說謊了。
整理資料整理出來了消毒水味,也是厲害。
要不是之前時母開始聊天的時候,就跟他說了自家閨女在政府事業(yè)單位編制崗,單聽現(xiàn)在,紀(jì)筱禾都要以為這家閨女說的是寵物醫(yī)院科室了。
“那能這個點回來不錯了,去洗手吃飯,吃完飯帶著小紀(jì)去南山上面看看。”
時夏在院子里水龍頭下洗手的動作一頓,下意識看了一眼還坐在石凳上的男人,“大晚上去南山做什么?”
“讓你去你就去,哪這么多廢話,你不去難道讓你媽在家忙了一天還要黑燈瞎火帶著去嗎?那也行,你洗碗,今天攢了……”
“媽!四道普!我去!”
時夏甩了甩手上的水,“我就是問一下,您可真行,客人還在這坐著呢,能不能麻煩您稍微對我收斂一下?!?p> 時夏家里開了一個小民宿,遠離市區(qū),生意不算火爆,但是偶爾也是有人花錢過來買放松的。
時夏自然覺得紀(jì)筱禾也是這樣的,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盲人,來了幾天,身邊一直跟著一個小伙兒,跟他差不多年紀(jì)。
白天都不在家的時夏自然沒有時母了解得多,只覺得可能有錢人的興趣就是這么樸實而無華叭,大晚上遛山,也是夠夠的了。
“什么?調(diào)香?”
第一次在飯桌上聽聞此事的時夏不由對面前的這個盲人帥哥多了一層職業(yè)濾鏡,原以為是個過來吃喝的富二代,身邊帶了個“小廝”,誰成想對方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別一驚一乍的?還說我呢,你也不知道收斂這倆字咋寫?!?p> 時母嫌棄地給自己女兒夾了一塊棒骨,試圖堵住自己女兒的嘴,張得這么大也不怕漏風(fēng)。
“一家人,半斤八兩,誰也不嫌棄誰?!?p> 大棒骨進了嘴,但是并沒有堵住嘴巴,時夏聽了對面這人的職業(yè)之后,對他的興趣度簡直就是蹭蹭蹭直線上升。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上山找靈感?”
紀(jì)筱禾吃著早就提前擺好在他面前的餐食,“嗯,需要麻煩你了,我的助手這兩天有事不在,聽阿姨說山上這個時節(jié)有些果實成熟,所以想去看看?!?p> “看看?”時夏下意識重復(fù),然后接著桌子底下就挨了時母一腳,收獲了一大瞪。
時夏知道自己失言了,她不是故意的,只是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這人看不見,仔細想來,紀(jì)筱禾口中所說的看看應(yīng)該就是感受一下。
“那個……沒問題,吃完我就帶你去,咱家好像還有好幾處桃樹來著,對不對媽?是不是快熟了?”
“嗯,你正好可以去看一下,拿個筐,熟了就順便摘回來一些,正好明天可以做果盤?!?p> 時夏手里的大棒骨瞬間就不香了,“這不好吧?大晚上的,還帶著客人呢,這不得等著我,多不好意思……”
“我不介意,”紀(jì)筱禾微笑道,“時小姐帶我上山就很感激了,無妨。”
時夏的借口華麗麗地自爆了,時母早就看穿了女兒的小心思,白了她一眼,對著這個一見面就很喜歡的孩子說道:“什么時小姐,叫她名字就行,不用這么客氣?!?p> 然后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自己女兒,“你看看人家小紀(jì),又好看又貼心還有禮貌,什么時候你也能學(xué)學(xué)?小紀(jì)的父母肯定很幸福?!?p> “媽你別PUA我了,從小到大我都免疫了,別人家的孩子那么多,我哪學(xué)得過來,攤上我你就認命吧,概不換貨?!?p> 母女兩人在這邊說著,沒有注意到紀(jì)筱禾面色上一瞬間的不自然。
飯畢,趁著時母反應(yīng)過來之前,時夏就帶著紀(jì)筱禾出門了。
兩手空空,什么裝備都沒帶。
打算好了,如果熟了,一手一個摘回來倆就行了。
或許,還能是四個。
紀(jì)筱禾剛剛也說了,不介意,那么應(yīng)該也不介意跟她一樣一手幫她多拿一個叭~
時夏還是擔(dān)心的,一路上都很小心,上山的路雖然大部分已經(jīng)鋪成了水泥地,但是窄又彎曲還有坡,平常人都要注意,更別提紀(jì)筱禾看不見了。
時夏在上了一個小坡之后,拉了拉紀(jì)筱禾的衣服,“我拉著你袖子吧,然后你聽我說著跟我走?!?p> 道路千萬條,安全最重要。
“謝謝?!?p> 很溫潤的聲音,時夏仗著現(xiàn)在天黑人眼瞎,肆無忌憚看著紀(jì)筱禾的臉,“調(diào)香好玩嗎?”
在知道紀(jì)筱禾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調(diào)香師之后,時夏已經(jīng)趁著剛剛的時間邊走邊搜索了一下,說是小有名氣,這格局確實小了。
J&H集團的首席調(diào)香師。
J&H是在國際上都能夠擁有一席之地的存在,這么大公司的首席……
時夏瞬間覺得自己拽著袖子的這位,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行走的金牌牌。
“你對調(diào)香有興趣嗎?”
時夏感覺紀(jì)筱禾的聲音落在耳朵里,癢癢的,“嗯,輕易接觸不到你們這個行業(yè),光聽著就很高大上,不是我們普通人所能企及的?!?p> “都是職業(yè)的一種而已。”
時夏點頭,確實,但是這個職業(yè),可能就是她一輩子都上不了手的吧。
有些時候,不得不說,很多東西還是講究天賦的,想到這里,時夏看著紀(jì)筱禾,心里有一個冒昧的問題,不知道要不要問出口。
調(diào)香,應(yīng)該是需要很嚴(yán)格地把握一些原料配比吧,那如果看不見的話,是怎么……
自己還沒有糾結(jié)出口,就感覺旁邊的腳步停下了,時夏疑問,“怎么了?”
“累了,能休息一下嗎?”
大黑天的,時夏腦門上三根黑線,想著這位少爺是不是輕易不運動,這也沒有走多久啊!
“好,那我們停一下,是站著停還是給你找塊石頭坐下?”時夏松開了拽著人的袖子。
“站著就好?!?p> 紀(jì)筱禾轉(zhuǎn)了一下身子,好像真的站著休息了起來。
時夏自己找了塊石頭坐了下去,想著對方剛剛可能是客氣,就要把人叫過來一起坐下歇歇,轉(zhuǎn)頭愣了一下,看著紀(jì)筱禾,沒有叫出口。
順著紀(jì)筱禾的視線方向看過去,是一個石頭小屋。
當(dāng)然,前提是這個“視線”可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