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不想這么低調(diào)進入長安
我于深淵時見你,蓬頭垢面君不識。
節(jié)選《帝國后妃香妃傳》
大統(tǒng)十六年春二月二十。
雄鷹飛過長安,睥睨著身下的雄壯帝都。
站在長安城的西門,宇文邕內(nèi)心激動。這就是長安,承載著漢唐盛名的長安!
“邕少,這就是長安!雄偉壯觀的長安!”蔡祐自豪道。
“不!還不夠!長安還可以更加雄偉壯觀!”宇文邕回復(fù)后,吻了吻長安的城墻,高聲道“長安!我來了!”
恰在此時,一個華服公子騎馬而過,青石板發(fā)出清脆的馬蹄聲,把這一幕看在眼里,鄙視道“哪里來的鄉(xiāng)巴佬,沒見過世面。”
那華服公子的嘲笑,宇文邕不以為意,阻止了身邊護衛(wèi)想打人的沖動。他不怕得罪人,但怕無謂的得罪人,這就是宇文邕的人生信條!況且入城前,蔡祐將軍隊歸營,只帶著十余人護衛(wèi)。所以低調(diào)行事,是既定策略。
蔡祐介紹道“剛剛那人是鄭文翰,鄭家子弟,一個浮華的人。”
宇文邕點點頭,表示記下了。
“邕少,我們進城吧!”看時間差不多了,蔡祐趁機說道。
“古來名利客,誰不到長安!”宇文邕有一種豪情上涌,“我將以筆寫長安!”
一行人正欲進城時,一大隊車馬從城里魚貫而出,遮斷道路,宇文邕只好先讓行。
周邊一群百姓紛紛談?wù)撝?,“今天興善寺有無遮大會,去那里的貴婦真多啊!”
這里的無遮大會,不是海天盛筵,而是佛門布施,佛門在這個時代的影響力很強大,達官貴人基本上都信佛奉佛。但宇文邕對佛門沒多少好感。一是他親眼見過那些和尚們,拜金比拜佛虔誠;二是佛并沒有保佑他的伯娘長命百歲。
突然,一聲暴喝打斷了宇文邕的思緒,“你這賤民,竟敢驚擾郡主車駕!”
原來是一個貧民小姑娘,一不小心跌到路上,逼得車夫急忙拉馬停車,卻已驚駕。
車夫的馬鞭照著小姑娘就狠狠打去,已經(jīng)皮開肉綻,血跡斑斑了。周圍人熟視無睹,至于那小姑娘是誰,并無人在意。
這看不下去了啊。蔡祐先手一把抓住車夫的鞭子,將車夫拖倒地上。
形勢突變,車?yán)飩鱽硪宦晪蛇濉笆钦l!竟敢攔本郡主的車駕!”
蔡祐大將軍欺負小郡主不合適,所以宇文邕出頭言道“你的車夫欺負小姑娘,本少路見不平。只要你的車夫道歉并賠償醫(yī)藥費,這事就算了。”
周邊吃瓜群眾紛紛議論,“這小孩是誰???竟然要讓楚陽郡主的車夫道歉?”
后面被阻斷的車馬,也紛紛掀開了車簾,投來了探詢的目光。
自小被嬌慣的楚陽郡主,聞言惱怒上頭,拋頭露面罵道“打狗還需看主人,你這又黑又丑的野獸,竟敢讓本郡主的車夫向個賤民道歉!”
已經(jīng)很久沒聽到有人罵自己了,宇文邕脾氣也上來了,“沒有這些你所謂的賤民辛苦勞作,哪有你這種郡主驕奢淫逸!現(xiàn)在你必須道歉,立刻!馬上!”
“我偏不!”
既然你執(zhí)迷不悟,宇文邕也不再廢話,讓蔡祐強制執(zhí)行,將郡主的護衛(wèi)打了,車駕拆了。
此番行徑令人瞠目結(jié)舌,堂堂郡主何時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楚陽郡主氣得都哭了,“你們仗勢欺人!”
宇文邕無語,先前你仗勢欺人的時候,怎么就不說了?
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后面車駕上來了一位漂亮小姐,在郡主耳邊低語了句“丞相府的將軍蔡祐都卷入進來,郡主忍一時之氣!”
那小姐再向蔡祐行禮致歉道“都是車夫莽撞,我們馬上賠禮道歉?!?p> 蔡祐一笑,對面的這位獨孤雁小姐倒是會做人。沒有回答,卻把眼色遞向宇文邕。
獨孤雁見此一驚,原來正主是這位,“小公子,以和為貴如何?”
宇文邕見這小姐美貌驚人,也就笑道“看在漂亮小姐姐的份上,賠禮道歉就結(jié)了?!?p> 話一出,那車夫總算有眼力見一回,連連向小姑娘道歉。
楚陽郡主雖然踩著臺階下了,但還是恨恨道“你到底是誰!”
“宇文邕?!?p> “好!我記住你了!”隨后,楚陽上了獨孤雁的馬車。
風(fēng)撩起了車簾,許多貴婦小姐,還有京城百姓,都記下了這位勇敢或者鬧事的少年。
宇文邕淡然一笑,回頭安撫受傷的小姑娘,并給了她一瓶神農(nóng)祛疤藥。
那小姑娘望著宇文邕遠去的背影,呢喃著“還能再見嗎?忘了說做牛做馬呢!”
而獨孤雁掀開車簾,望著少年玩味道“漂亮小姐姐,哼,長安會有趣了!”
避開人群,蔡祐私下道“老弟,事情鬧大了。這似乎不符合你說的要低調(diào)啊。”
宇文邕其實也覺得情緒上頭了,但還是嘴硬道“我知道,但我不想這么低調(diào)進入長安。你看我嘴硬了嗎?”
蔡祐先是愕然,隨后大笑。
玩笑過后,蔡祐道“事情肯定已經(jīng)傳開了。我先帶你去見丞相?!?p> “不,讓子彈先飛一會兒。你先和我去看看長安的市井?!?p> 蔡祐不明覺厲,竟然聽信了,先分派人將宇文憲和侍女送回府,自己再陪宇文邕逛街。
入其國,其教可知也!入其市,經(jīng)濟發(fā)展可知也。在西市,販夫走卒,富商巨賈充斥其間。這個時代的長安算得上繁華,可遠比不上后世的繁華。市場上依然有以物易物,糧帛可充貨幣!而民眾多穿粗麻布服,生活依然不能算富足!
看來,這個世界的長安,要達到想象中的長安,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這何嘗不是商機?如果時間允許,宇文邕想去長安城的貧民窟去看看,看看那里是什么樣子?;突蛯m殿,只是帝國的表面,底層人民才是帝國的根基。
本著風(fēng)險分散原則,宇文邕安排馬叔帶著幾個商業(yè)人員,帶著剩余的一些錢,留在外面經(jīng)營商業(yè),盡量低調(diào)行事,為他賺錢,也收集信息。
那馬叔是宇文邕在原州就倚仗的商業(yè)助手,一生經(jīng)典名言“錢嫌我窮,不愿跟我?!?p> 安排好這些,已經(jīng)天快黑了。一行人再向丞相府進發(fā)。在靠近皇宮的地方,坐落著一方大宅,頗為氣派!這就是丞相府,權(quán)蓋一國的宇文泰就住在這里。
在馬車上,宇文邕遙看著丞相府,有種感慨。踏過這道門,他將是長安的權(quán)貴公子,或好或壞的命運都在等著他。
還沒到府,一名護衛(wèi)就先來通告:“丞相和夫人們,還有幾位公子小姐。已經(jīng)在大廳等公子了。正為公子在西城門的事情爭執(zhí)著?!?p> 由蔡祐陪著來到大廳,甫一進門,一束束目光就集中到他身上,似乎大家都在好奇,西城門他是怎么敢的!在皇室元家和權(quán)相宇文家如此的微妙時刻,這怕是要燃起戰(zhàn)火。
尤其是坐在主位上的黝黑丞相,美須長髯,相貌威嚴(yán),更是目光銳利的盯著這個兒子。
滿堂之中,只有先到的宇文憲在向他揮手致意,還有一個婦人神色焦急,那應(yīng)該是親娘了。宇文邕打破修羅場般的沉默,“大家不用拘謹(jǐn)啊,可以暢所欲言?!?p> 眾人一呆,這小子還可以這般反客為主的語態(tài)。宇文泰感到有點意思,開口問道“就是你在西城門和元家郡主鬧事?”
宇文邕笑道“這事兒不急。先容我和家人們執(zhí)禮相見?!比缓蟛坏扔钗奶┩?,就以禮拜見父親。
親娘叱奴氏趕緊為兒子解圍,緩和氣氛,“邕兒,快過來。讓娘看看。”
宇文邕很聽話,以禮拜見親娘。與叱奴氏關(guān)系較好的達不干氏,也就是宇文憲的親娘,忙夸贊“邕兒真有禮貌。”其他夫人其實也覺得宇文邕很有禮貌,不像是惹是生非的主。讓眾人對他形象改觀,這正是宇文邕先拜家人再說事兒的重要原因。侍立在丞相身后的蔡祐就覺得邕老弟會來事兒。
彼時的府上掌權(quán)大夫人姚氏,是宇文泰娶嫡妻馮翊公主之前,最重要的女人,為宇文泰生下長子宇文毓、長女云英,云英正是太子妃??啥Y法如此,即便公主薨后,也沒能扶正。此事一直是姚氏的一塊心病。所謂主辱臣憂,姚氏的心腹榮嬤嬤,眼見公子邕如此,心中有了一番計較。
輪到拜見姚氏時,榮嬤嬤先聲道“邕公子當(dāng)拜見主母?!?p> 主母一詞,令眾人一楞,姚氏也是先楞而后默,她正想以此試探相爺?shù)男乃?。其余夫人也都看向宇文泰,而宇文泰只是看著宇文邕表現(xiàn),并不說話。
眾人跟著把壓力傳到宇文邕身上。這是一個超級難題啊。是要被卷入嫡庶之爭,還是想拿捏我?
宇文邕面色一正“嬤嬤,我讀書少,你別騙我。這如夫人終不是嫡夫人。你這是想讓父親寵妾滅嫡,紊亂禮法。居心叵測啊,居心叵測??!”
此言一出,眾人臉色各異。榮嬤嬤臉色劇變,這公子邕把這些話赤裸裸的抖出來,更把她推向死地。而一句“如夫人”更是刺痛姚氏的心。叱奴氏更是呆滯,這小子竟然如此大膽,竟然有如此犀利言辭!
而座上的二小姐隨云,卻是眼色一亮,“姚氏終不能再一手遮天了!”
蔡祐以手掩額嘆道,“邕公子,你還真是不低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