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壯班
內(nèi)院的班房中,一具身首分離的尸體被放在一個白色床單包裹的案幾上,赫然便是昨日晚上被姜慶砍掉腦袋的中年男人。
壯班三隊的班頭王燦和捕班的捕頭何九站在尸體的一側(cè),仔細地觀察著頭部的傷口。
良久,兩人對視一眼,輕輕點頭。
“這尸體的傷口外翻,入刀低出刀高。毫無疑問,這是六合刀法挑刀式所造成的傷口?!焙尉懦谅曊f道。
王燦也點了點頭,并無異議,有些疑惑道:“莫非下手殺這李秀才的,是公門中人?”
“六合刀法流傳甚廣,單靠這個,倒無法斷定到底是否是公門中人。只是從這頭顱的傷口來看,刀法極為老練,沒個三五年的功夫下不來,至少應(yīng)該是六合刀法第三重的功力?!焙尉沤o出自己的判斷。
“第三重….”王燦摸著下顎,若有所思道:“咱們衙門,誰有第三重功力?”
何九看著王燦,并未說話,臉上神情似笑非笑。
王燦立刻擺擺手,說道:“老何,這可不興開玩笑啊。我雖然是第三重,但是我昨天可是在春滿樓睡的覺,桃紅那小妮子可以給我作證。而且我與這個李秀才無冤無仇,怎么可能下手殺他。”
何九臉上帶著調(diào)笑的神情,揶揄道:“老王我也沒說是你啊,這么激動干嘛?春桃那小妮子我知道的,折騰起來一宿一宿的,也難為你這么早還能來衙門?!?p> “那還不是因為出了這么大案子,縣太爺跟那李秀才交情好,著急嘛?!蓖鯛N有些憤恨道:“這狗日的兇手到底是誰?跟李秀才有過節(jié)的人可真不少,這下有的忙活了?!?p> 兩個人正在談?wù)撝?,突然一個皂吏進來稟告道:“王頭,來了個雛兒,叫姜慶。說是來補缺,吏房已經(jīng)通過了的。他爹是姜旭之,以前也是衙門的捕快。”
“姜慶?”王燦一愣,對何九道:“我怎么沒聽說過這個關(guān)系戶?”
何九捋著胡須回憶道:“他爹姜旭之是個愣種,凡事認死理,幾年前在雙廟村被土匪砍死了,這小子就成了孤兒。他老子死的那么慘,這小子還敢來承父業(yè)?”
王燦聽到何九的介紹,輕哼一聲,走出班房,何九好奇心起,也跟了出去。
班房前的青石板庭院中,姜慶揣著樸刀,彎腰侍立,一副小心謹慎老實巴交的樣子。
何九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嘀咕,這小子和他老子那飛揚臭屁的樣子倒有點不同。
“你就是姜慶?”王燦揚聲問道。
“小子姜慶,見過王班頭?!苯獞c拱手說道。王燦是這兩年才來的衙門,他對王燦完全不了解,因此并沒有輕易送禮。
“姜慶,這壯班可不是那么容易混的。你這年紀尚小,有捉賊殺匪,震懾幫派的本事嗎?”王燦上下打量著姜慶,粗聲問道。
“小子不才,學(xué)了些家傳的裂山拳法。”姜慶身體微微發(fā)力,肩膀和手臂上的肌肉立刻虬結(jié)。
“裂山拳,這拳法的名字倒有些狂?!蓖鯛N冷冷一笑:“使來看看吧,進我壯班,三腳貓的功夫可是不行的?!?p> 這年頭,每個來補缺的關(guān)系戶都能把自己的功夫說出花來,真使起來了也就那么回事兒。
姜慶聽到這話,雙手握拳,擺了一個起手式。他深吸一口氣,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開始認真的做起動作來。
他此刻的裂山拳法已經(jīng)到了第三重,單論招式而言,幾乎可以說是隨心所欲,得心應(yīng)手。不過他不愿意太過高調(diào),因此故意使得有些滯澀僵硬,但又十分有力,看起來虎虎生風(fēng)。這種藏拙的方式在場并無一人看穿。
“拳法倒罷了,力量倒還馬馬虎虎,勉強算可以吧。”王燦的臉上表情并未有何變化,姜慶這樣年紀的人,把身體練成這種強度,算是可以了。
但也只是可以而已。
王燦淡淡說道:“好了。算你成為三隊的差役了,明天過來點卯吧,到時候給你派活?!?p> “多謝王頭抬愛!”姜慶收拳而立,忙拱手作揖。他心想這捕頭倒挺好說話,還沒有孝敬銀兩就這么爽快的讓入職了。
王燦擺擺手,示意他走人,然后和何九一起轉(zhuǎn)身離開。
“老王你這就把他收了?”回到班房后,何九有些不解地問道。一般衙門的三班六房招收新的皂吏差役,總要弄點好處什么的,哪能這么空手就入職的。
“總要給柳老一個面子嘛?!蓖鯛N有些不在乎的說著,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地笑容:“你剛說他是孤兒?”
“好像是,他爹姜旭之死后不久,他娘梁雪妍也病死了,就剩下這個兒子姜慶。那梁雪妍,嘖嘖,長得十分標致,我見猶憐,可惜啊。”何九一副惋惜的神色。
“那就正好了?!蓖鯛N臉上露出笑容:“明天開始就讓他去城外那些寨子巡查吧,那里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有功了我來領(lǐng),要是被干掉了,我就把他的陣亡撫恤金黑了,反正他也沒有親人認領(lǐng),說不定他剩下的家產(chǎn)都能搞到手?!?p> 何九立刻會意,笑道:“這招吃絕戶倒是不錯。”
“放心,到時候少不了你老何的?!蓖鯛N得意地說道。
兩人頓時相視一笑,臉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