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蕾梅黛絲·魯濱遜
再見到杰斯已經是五天后了。
他站在門邊,眼睛里不少血絲,神情萎靡,像是這幾天都沒休息好。
安德森笑了笑,說道:“你就這么對待客人的,讓他們站在門口?”
杰斯回過神來,忙邀請安德森和大叔克雷進客廳作客。
大叔克雷,邊走邊向杰斯展示自己剛鑲的兩顆大金門牙。
整顆腦袋左搖右晃,還吐槽安德森這小子下手忒狠了些。
安德森同他來的路上就已經看過了金牙,所以無事便看看杰斯家的內飾如何。
外門連著客廳,只見客廳不大,其間擺著一張餐桌,桌面鋪著整潔的紅白格子臺布,與花瓶里的兩支野薔薇相得益彰。
安德森坐在一張老舊但仍算干凈的布面沙發(fā)上,頭頂就是窗戶與窗簾,陽光灑落下來照得整間客廳有股溫馨的感覺。
一個十六七歲的男性青年把家里布置成這樣的可能性是多少?安德森想著,答案只可能是他先前提到的妹妹了吧。
果然,杰斯端了兩杯水給安德森和大叔克雷后,便去喊他妹妹出來了。
“蕾梅黛絲,家里來客人了,麻煩能出來一下嗎?!苯芩馆p敲著房門,結果半晌都沒動靜。
杰斯嘆了口氣,眉宇間掛滿了憂愁,他向坐在沙發(fā)上,正眼觀鼻鼻觀心的兩人尷尬地笑了笑,解釋道:
“也許她昨晚熬夜了吧,不管她,我給你們洗個蘋果吃。”
就在這時,房門“吱~”的打開了,安德森見里面出來個很矮的少女?
細看之下,原來是坐著輪椅的殘疾人。
她有著一頭柔順的淡金色長發(fā),其五官清純柔和,看一眼就像是那種放學等你回家的鄰家妹妹。
雖然室內有暖氣,但她雙腿還是裹蓋著一層毛毯,她推著輪椅,像是故意繞過了杰斯,徑自去倒水去了。
安德森朝杰斯揶揄地笑了笑,悄聲問道:“怎么了,鬧矛盾了?”
大叔克雷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把雙手別在后腦勺,似在追憶往事,說道:
“一家人鬧鬧矛盾很正常,想當年我和我哥從田頭打到田尾,就為了決定誰能去追隔壁的蘇西……”
說道這,大叔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悲憤與不甘,接著道:
“哪想到我們還在打架的時候,蘇西都懷孕了!懷的還是個地痞的種,都他媽快結婚了!”
“日!”
杰斯和安德森聽完都不禁笑出聲來,只聽在客廳另一邊喝水的蕾梅黛絲也笑出了聲,盡管她很努力想要忍住。
安德森朝杰斯使了個眼色,杰斯心領神會,信步走到了妹妹的身旁,推著她的輪椅說道:
“雖然不知道哥哥哪里惹您不高興了,但大小姐能否賞個臉,去見一下我的朋友們呢?”
蕾梅黛絲有些羞澀地點了點頭。
“得嘞。”杰斯忙推著輪椅走到安德森他們的面前。
安德森摘下禮帽,半站起身子,同蕾梅黛絲行了吻手禮,又自我介紹,道:
“我叫安德森·威弗列德,目前是個私家偵探?!闭f完,安德森頓了頓,又道:
“對了,那兩支野薔薇風干得很漂亮,是小姐你制的嗎?”
少女聽到安德森這句話顯得有些驚喜,自己的哥哥只會彈鋼琴可不會欣賞這些,于是她有些自得地說道:
“我叫蕾梅黛絲·魯濱遜,很高興認識你,另外,那兩支野薔薇當然是我制的!”
“我臥室里還有很多呢,過會帶你去看!”
此話一出,杰斯的目光立刻變得兇殘。
安德森見狀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暗道:我只想逗小姑娘開心而已。
大叔克雷生平最討厭上流人的那些禮節(jié),上次去咖啡廳也是被小女兒逼著去買咖啡蛋糕的。
于是他翹起大拇指對準自己,夸贊道:
“在你面前的,是麥金大市場的無冕之王,是坐擁五十五個攤位且白手起家的男人。”
“克雷·坎德爾是也?!?p> 麥金大市場的前身是麥金市農產品貿易集市,后來大量資本涌入,變成了現(xiàn)在的五花八門的大市場。
蕾梅黛絲由于腿腳不便,每年過節(jié)在哥哥的帶領下也只逛一次,不過的確是個很大的地方。
少女客氣地說道:“蕾梅黛絲·魯濱遜,很高興認識您?!?p> 杰斯把妹妹的輪椅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他也在沙發(fā)上坐下,緊挨著安德森。
他問道:“今天你們來找我是有什么事?”
安德森示意克雷說話,大叔竟是有些羞澀,扭捏了半天,說道:
“咳咳,今天我來找你們,其實是為了想要好好報答,你們對我克雷的救命之恩!”
邊說,邊從包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盧布,安德森只是粗掃一下就有數(shù)萬之巨,這是什么概念?
一個農民家庭一年收成好的情況下,賺也只能賺到一百多盧布,一個五口之家不供孩子念書的話,花銷也最多只到一百盧布。
杰斯看到錢后,臉上并沒有流露喜悅的神色,反而是皺著眉頭,說道:
“我可沒有救你,哪怕一絲一毫,你把錢給安德森吧?!?p> 蕾梅黛絲之前聽哥哥說過他遭遇的險境,此刻也是秀眉微蹙,說道:
“克雷叔叔,這個錢我們真不能收。”
其實正常人誰不愛錢?尤其是家庭貧困的杰斯家。
原因,就要從兄妹倆的父親說起。
他們的父親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這一生就只教會了兄妹倆一個道理。
直到臨死時,也只有這一句話送給了兄妹倆。
“有分寸,知榮辱,挺直腰板做人?!?p> 所以,他們不要這錢也很正常。
安德森則是笑了笑,說道:
“要說這錢我還真能收下,因為我既缺錢又確實救了你倆……”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又道:
“但是,鑒于我還想跟你這地中海大叔做朋友,錢,我就不要了。”
“畢竟友誼無價嘛?!?p> ……
大叔克雷聽后像是呆住了,場面就這么尬住幾秒。
突然,他爆笑了起來,笑聲一陣接一陣。
兩分鐘過后。
大叔克雷撫了撫胸口,看著安德森和杰斯兩人,仰頭長嘆道:
“我真是在你們身上,看到了我過去的影子?!?p> “現(xiàn)在在市場上,哪個人不在背后說我靠死乞白賴厚臉皮,給人當狗才能發(fā)財?!?p> “但我從來不屑,少年時只身一人來市里闖蕩,掃過大街睡過牛棚,餓得緊了喝水喝個水飽,為了什么?”
“為的就是有一天能挺直腰板做人!我彎過腰,做過狗不要緊,但我絕不能讓我的兒子,我的親人,再彎哪怕一次腰!”
這么長一段話一口氣說完,大叔的眼中似乎有淚花閃爍。
安德森奇怪道:“怎么眼睛里進沙子了?!?p> 看著大叔蕭索的神情,安德森上前給了他一個男子漢的擁抱。
杰斯本就是感性之人,此刻感動的不行,也同安德森一起抱住了大叔。
溫馨的場面似乎定格在了永恒,直到大叔克雷,突兀地笑了一聲,道:
“所以,你們能認我當爸爸嗎?”
“滾!”
“滾!”
大叔克雷摸了摸頭,笑著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說出這幾天為你們東奔西走搞來的工作了?!?p> “首先是你,杰斯,我想問你是不是真的想靠自己的手藝吃飯!”
杰斯聞聽此言,心頭一動,手藝指的是彈鋼琴嗎?
于是忙回道:
“如果你指的手藝是鋼琴的話,那我肯定想??!”
克雷盯了會蕾梅黛絲,搞得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方才把視線轉向杰斯,語氣沉重地說道:
“我托一個朋友,幫你找了份在游輪上的工作?!?p> “在那里,你可以跟著世界前五的大師后面工作學習?!?p> “現(xiàn)在是2月20日,游輪在3月1日左右就會就會靠港補給,地點在BH市海豚港?!?p> 克雷又盯了盯蕾梅黛絲,說道:“去的話報我的名字就行?!?p> 跟世界前五的大師后面工作學習!
杰斯此時的心思早已飛到大洋上正在航行的輪船,把雙腿殘疾的妹妹似乎是忘在九霄云外了。
蕾梅黛絲見哥哥這副失了魂的樣子,不感到生氣反而很開心,對著克雷說道:
“真是太感謝您了!我哥這一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彈鋼琴,謝謝您完成他這個夢想!”
要不是站不起來,她還想給大叔鞠上一躬。
安德森看著蕾梅黛絲為哥哥激動到落淚的樣子和剛開始的別扭感截然不同。
他思考了一會,想通了關節(jié)所在,不禁感嘆真是一個好姑娘啊。
于是安德森對著蕾梅黛絲真誠地說道:
“既然你哥去海上了,那不如你去我家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