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城是人類建筑史上的一大奇跡。
它真的是一座城,封閉空間的一座城,它很大,大到要通往徐秉堅的實驗區(qū)還需要坐車。
徐秉堅擁有實驗區(qū)的最高權(quán)限,里面還有百名科研工作人員在進(jìn)行撤離前最后的準(zhǔn)備工作。
初至被關(guān)在一個房間里,身上沒有額外限制自由的東西,她的基因鏈被徐秉堅用某種技術(shù)給重新分離了,狀態(tài)和在流放區(qū)時大同小異。
兩人再見面的那一刻,初至放下了所有矜持,撲進(jìn)了云憶懷里。
在那一刻,她忘了云憶機(jī)器人的身份,巨大的幸福感充斥了全身。
情感是人類最復(fù)雜難明的東西。
相聚在一起時無法完全體會朝夕相處的幸福,分離才會讓人從思念里找到以前忽視的東西。特別是絕別沒有希望的分離,再度重逢情感便會上升到至高點(diǎn)。
愛這個字在相見的那一刻,深深的刻在了初至心上,也刻在了云憶混沌的電子流里。
原來這才是愛。
看著緊緊相擁的兩人,徐秉堅也在這個時刻確認(rèn),初至是真的愛上了云憶這個機(jī)器人,云憶這個機(jī)器人也真的懂人類的愛。
很荒誕嗎?
也許吧!
事實讓徐秉堅產(chǎn)生出不真實感。
他的父親是人類文明史上最偉大的科學(xué)家,他也可以算是,兩者不同的是徐世知在多個方面都達(dá)到了其他人難以企及的高度,而他只是在一個方面。
他這一生基本上將全部心力放在基因的研究上,在他看來,人類走向宇宙生存的關(guān)鍵并不完全在科技上,最主要的核心應(yīng)該在人類個體自身的潛力發(fā)展上,很遺憾的是,碳基生命的潛力有著太大的局限,基因無法承受超過極限的能量,成神永遠(yuǎn)是人類的自我幻想,要突破必然需要更強(qiáng)大的承載力。
初至就是在這樣的思想下誕生。
初至在實驗室時的實力表現(xiàn)并不算很突出,和同期的何今生等人相比尚有差距,那個時候他并沒有意識到初至的重要性,所以初至逃走后他也沒有產(chǎn)生出非要她不可的地步,投入的追捕人手就表現(xiàn)出這一點(diǎn)。
直到初至接連突破兩次,表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超凡力量,徐秉堅才意識到初至和何今生等人是不同的,而且他有預(yù)感,目前的初至還沒有到達(dá)最終形態(tài),這才親自帶著部隊去捉初至回來。
他想想看看,初至的不同之處在哪里,更想看看初至究竟能達(dá)到什么樣的高度。
其實從徐秉堅的動機(jī)來說,他的研究在某個方面是極為崇高的,因為是為了人類美好的未來。
從這方面來講,徐秉堅自認(rèn)自己站在某個很高的高度,并且堅定不移地研究了一輩子。
但是在這個時候,兩個緊緊相擁又不能真正算是人類的人簡短的對話觸動了那顆堅定的心。
初至:“能和你再次相見就算立即死了也知足了?!?p> 云憶:“我不能過沒有你的日子,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面?!?p> 初至:“可我終究會死?!?p> 云憶:“誰想殺你我先殺了誰,誰要?dú)⒛??徐秉堅嗎??p> 初至:“我的意思是我終會老死的?!?p> 云憶:“那我陪你一起老死?!?p> 初至:“你不會老,永遠(yuǎn)不會?!?p> 云憶:“那我陪你死?!?p> 初至:“可我不想你死。”
云憶:“我也不想你死,不想和你分開?!?p> 兩人深情相視。
徐秉堅忽然間仿佛有什么東西從身體里抽走,又有什么東西不可抑制的滋生。
對于人來說,美好的未來到底是什么?
個體力量?
科學(xué)文明?
不,都不是。
美好只在短暫的一生里,對于個體的人來說,幸福的活著就是美好。
簡簡單單。
“孩子,太過執(zhí)著是偏執(zhí),你在走一條極端的路,妄想一步登天不會帶來希望,只會帶來毀滅?!?p> 父親徐世知死前說的話一一在徐秉堅心頭響起。
“別忘了進(jìn)化法則是永遠(yuǎn)存在的,過度催化生命進(jìn)程你能得到一些東西,卻會失去更多的東西?!?p> “作為一名科學(xué)家,不要完全放棄生命的美好,不完整的人生會讓你缺乏理智。”
一生未婚的徐秉堅心中空空落落,不知不覺老淚縱橫,我有什么?
白鶴的聲音突兀響起:“我不明白有什么好抱好看的,我們是不是該抓緊時間離開?”
沒人理它。
倒是將徐秉堅從失神狀態(tài)驚醒。
“初至,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毙毂鼒缘溃骸半m然你不會永遠(yuǎn)不死,但是應(yīng)該有極為漫長的生命,很長很長。”
初至終于意識到其他人的存在,但只是掃了眼徐秉堅便不再看他。
白鶴:“又沒人理我?!?p> 徐秉堅嘆了口氣,“云憶,你真的想當(dāng)人嗎?”
云憶皺皺眉,“我本來就是人?!?p> 白鶴:“你不是人,你和我一樣是機(jī)器人?!?p> 徐秉堅搖搖頭:“不,作為人你還缺失一樣更重要的東西?!?p> 云憶想了想:“不明白你說的,我還缺什么?”
白鶴:“我在說話?!?p> 徐秉堅:“生命的繁衍?!?p> 云憶愣住。
初至冷冷瞥過來,“你又想做什么,我們不需要。”
徐秉堅:“不,你們需要,我可以幫你們?!?p> 初至聲音更冷:“我說了,我們不需要,你別想再動壞心思。”
“我是認(rèn)真且誠心的?!?p> 徐秉堅從懷里掏出小儀器,初至一眼看出就是那個小儀器讓她的基因重新分離,立即緊張起來。
“別害怕?!毙毂鼒哉f著按下了其中一個按扭,不到三秒,初至伸吟一聲,雙眉緊蹙,無力的往地上癱。
云憶連忙抱住初至,神色大為緊張,對徐秉堅喝道:“你做了什么?”
“幫她恢復(fù)力量?!毙毂鼒詫x器丟于地上,拐杖戳下去,儀器冒出火花,“液金里面的編碼抹不了了,不過控制端毀了,也就是說從現(xiàn)在起,我再控制不了她了?!?p> 云憶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徐秉堅:“真的?”
“真的。”
“為什么?”
“我累了,決定在余生里好好享受生命的美好?!毙毂鼒孕α诵?,“也算是表達(dá)一下我的誠心,云憶,活著不止是能看能聽能說能動,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因素是能夠延續(xù)生命,作為人你是不完善的,你缺少延續(xù)生命的能力,我可以將你的生命完善,讓你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難道你就不想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嗎?”
初至想說什么,來自身體內(nèi)的變化產(chǎn)生出莫大的痛苦,讓她昏迷了過去。
云憶思考了很長時間,“想?!?p> 白鶴大聲道:“不,你不想,做人有什么好的,你一點(diǎn)都不想?!?p> 電子音都變得尖銳。
仍沒人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