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仙子饒命

　　長劍足有三尺。

　　劍鋒凌厲，劍身通透不似凡間之物，看起來分量不輕。

　　可偏偏這樣一雙纖弱的素手，卻握得毫不費(fèi)力，直將它刺到蘇寒咽喉前，堪堪沒有劃破皮膚。

　　好凌人的氣勢！

　　蘇寒一時之間想到了許許多多，甚至以為自己在做白日夢來著，所以一想她她就來了。

　　自己流一流口水，就有個仙子蹦噠出來上門服務(wù)？

　　巧了，今夜本公子正好寂寞難耐……

　　所以，她會是真的嗎？

　　看她白衣如雪，全身上下清雅脫俗，一雙秋水美眸還忽閃忽閃夾雜怒意，怎么看都不像腦補(bǔ)出來的……

　　這不就是那個YY過無數(shù)次的葉疏影嗎？！

　　可她一個游戲角色是怎么來到這兒的？

　　雖說蘇寒腦回路曲折無比，但不管怎么想依舊想不明白。

　　大抵是長期不用，腦漿稠了……

　　蘇寒雙手舉過頭頂，顫聲道:“姑娘……你、你能先把劍收了嗎？”

　　葉疏影目光從蘇寒身上移開，冷冷落到手機(jī)屏幕上:“放下那件法器！”

　　“法器？”

　　啪嗒——

　　手機(jī)掉落于地。

　　屏幕里的葉疏影還呆立在傳送門前，如在等待主人發(fā)號施令。

　　“說，這是誰給你的！”

　　葉疏影望著那個世界里的自己怔了一秒，美眸寒氣逼人地瞪向蘇寒:

　　“凡人，你要是敢說半句假話，本座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p>　　蘇寒打了個激靈，語無倫次起來:“這……不是，姑娘……你能不能先放下……”

　　葉疏影咬牙:“不說么？”

　　蘇寒冷汗沁了出來:“誒誒誒別，我說、我說……這玩意兒其實(shí)是我地?cái)偵咸缘??！?p>　　“嗯？”

　　“破手機(jī)一個，總價(jià)都不到一千……”

　　葉疏影皺眉打量了蘇寒幾秒，抬手隔空一握，掉在地上的手機(jī)徑直飛到了她的手里。

　　“呲呲……”

　　詭異的電流聲適時響起，把蘇寒給看呆了。

　　隔空取物？

　　哦豁？？？

　　“真是仙子本仙？”

　　他瞪大了眼睛，這回信了……

　　葉疏影不做回答，只斜睨了蘇寒一眼，目光幽幽落在了“法器”上。

　　只是這法器……為何沒有靈力流轉(zhuǎn)？

　　自己這些年忙于吟詩作賦誤了修行，連是不是個法器都分不清了？

　　“它叫什么？”葉疏影的臉色陰晴不定，心思看不分明。

　　“手機(jī)?！?p>　　“那是什么？”劍尖抖了一下。

　　“嘶……有話好好說……”

　　蘇寒看著這柄長劍發(fā)怵，眼角抽搐道:“先把劍放下嘛，還記得臨下山時師父囑咐過你什么嗎？”

　　蘇寒被劍氣凍得頭皮發(fā)麻，全身都虛起來。

　　自己剛還被大雪沾濕過，寒氣尚未驅(qū)除，平日里沒少看視頻，如今又受此驚嚇，腎恐怕先要撐不住了……

　　葉疏影聽著他的話陷入沉默，半年前的回憶倏忽閃現(xiàn)，師父的諄諄教誨如在眼前。

　　“此番下山，你切不可惹是生非，你可聽得明白？”

　　“明白。”

　　“記住，得饒人處且饒人，為師當(dāng)年也沒把人玩弄至死過，頂多抽出他的魂玩一玩……”

　　“師尊放心，徒兒謹(jǐn)記?！?p>　　……

　　想到這些，葉疏影手中的長劍漸漸淡了，淡得看不清輪廓，繼而消失不見。

　　她目光落在蘇寒微汗的額頭上，像在看一具死尸:

　　“說吧。”

　　蘇寒抬手抹了一把額角冷汗，吞咽了一口唾沫道:“手機(jī)是一種工具，功能很多，最重要的功能大概就跟玄天鏡一樣，可以用于和人交流……當(dāng)然，它的功能還有很多得多……”

　　葉疏影眨了眨秋水眸子，低頭疑惑地盯著手里的磚。它剛剛還亮的，怎么現(xiàn)在黑漆漆什么都沒有了？

　　能像玄天鏡一樣和人交流？

　　“那這里面為何有我？”

　　“呃……手機(jī)還有一種功能是娛樂消遣，游戲，你能懂吧？”蘇寒神情很是怪異。

　　“游戲？”

　　“對，就像你玩的象棋一樣……你想啊，將士在你眼里，算不算另一個維度的人？”

　　象棋葉疏影倒是會玩，車馬炮嘛，在清幽峰閑來無事時也經(jīng)常會和師兄師姐們對弈。

　　每次下棋還很入迷，一玩起來連時間都忘了，直下到暮色沉沉，才各自回到各自的居所練劍。而一旦入了迷，那車馬嘶鳴之聲、隆隆的炮聲、士兵的喊殺聲，便都是萬般真實(shí)地浮現(xiàn)在她眼前。

　　它們于我看來是如此，我在他眼里亦是如此，可是此意？

　　……看來是了。

　　葉疏影似是有所冥悟，但轉(zhuǎn)念一想……

　　“你是在說……我為棋子？”

　　白裙無風(fēng)自動起來，語氣變得冰冷。

　　蘇寒打了個寒戰(zhàn):“不是，你別誤會啊，我就是打個比喻……有話好好說?！?p>　　葉疏影的目光忽然冷了幾秒，手里拈了個法決就要去抽他的魂。

　　蘇寒認(rèn)得這手法，冷汗都冒出來了。

　　棋子嗎？

　　蘇寒問自己的良心……還真是。

　　他給她捏臉，喂她靈石，讓她穿仙裙，一把鼻涕一把淚把她養(yǎng)大，就像和藹的老父親。

　　但誰說這就不是在把她當(dāng)玩具？

　　他開著輔助讓她二十四小時不停采藥，他為了團(tuán)隊(duì)利益讓她去送人頭……

　　這些，可曾考慮過她的感受？

　　蘇寒還在出神，葉疏影已經(jīng)抽了他的魂，但玩了會兒發(fā)現(xiàn)有點(diǎn)臟又給塞了回去。

　　蘇寒還在出神，卻聽見她自言自語道:

　　“那我……現(xiàn)在在哪？”

　　蘇寒揣手手站在一邊，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魂被玩過了，只笑道:“霧都。”

　　“霧都？”

　　“對，但不是你知道的那個霧都，而是在你的世界外。”

　　“嗯？”

　　“這里天氣不好，霧霾嚴(yán)重，所以被稱為霧都。”蘇寒笑了笑說:“你看這里的房屋、這里的人，哪樣是你那個世界所有？”

　　葉疏影愣了一下，打量了一圈四周，娥眉微蹙起來:“就像象棋里的士兵突然跳到了棋盤外？”

　　“對了，果然冰雪聰明?！?p>　　“……”

　　葉疏影靜靜望著蘇寒，他的這身打扮自己確實(shí)前所未見。

　　如此短的頭發(fā)，如此厚的衣服，呃，好丑……

　　自己真是在棋盤外了啊……

　　葉疏影有些悵然若失，一時百感交集。若這里的世界是真，那我這千年來又算什么？

　　“你能再給我演示一下嗎？”

　　“什么？”

　　“這個?！比~疏影瞇著眼把手機(jī)遞給他。

　　蘇寒做了個OK的手勢:“小意思?！?p>　　《暮雪仙塵》很快啟動，開屏語音是一個的很好聽的女聲:“他們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p>　　然后一首頗為古風(fēng)的歌曲響起，室內(nèi)再度回溫。

　　葉疏影默默旁觀著，看他手指在屏幕上戳啊戳，表情漸漸溫和。

　　隨他的手指望去，屏幕里的葉疏影仍呆立在傳送門前，玄天鏡里未讀消息已經(jīng)增加到了二十七條之多。

　　蘇寒控制著那個她晃了一下仙體，葉疏影驀地眉頭一皺。

　　“停！”

　　“呃，怎么了？”

　　“給我。”

　　蘇寒聽話地遞過手機(jī)。

　　葉疏影控制著搖桿移動了一下，游戲里的那個她也跟隨著晃悠了一下身子。

　　她的眼眸漸漸亮了，因?yàn)閮蓚€葉疏影心念相通，這一晃竟晃得天衣無縫！

　　她再也不會出現(xiàn)一些奇奇怪怪的“思維”，而是真正找回了自我。

　　葉疏影語氣怪異地道:“二十四小時采藥是你在玩吧？”

　　“呃？”

　　“是不是！”

　　“我……”蘇寒傻眼了。

　　葉疏影一陣唏噓，仿佛第一次踏入江湖，第一次明白什么是身不由己。

　　印象中，那段日子自己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不停地上山采藥，還日夜不分干勁滿滿……現(xiàn)在想想都不寒而栗。

　　但她沒去怪蘇寒，只是嘆道:“關(guān)了吧。”

　　“明白?！碧K寒訕訕。

　　角色頭像瞬間灰了下去。

　　傳送門前的葉疏影又恢復(fù)了自由，化身NPC行于江湖。

　　蘇寒語氣有些吃不準(zhǔn)地道:“所以……究竟哪個才是你？”

　　葉疏影咬著唇，微瞇著眼似有深意:“兩個都是?！?p>　　蘇寒眨巴眨巴眼睛，二重人格？

　　這么說來，只要一登錄游戲，她就？？？

　　以前自己還讓葉疏影送過人頭呢，那一刀一片血花飛出，她得多痛……

　　想來不禁冷汗涔涔。

　　好在閑來無事給她的性格里點(diǎn)滿了“正義”，才不至于一出來就要了自己老命……

　　這時手機(jī)傳來鈴響，蘇寒下意識想要去接。

　　“不許動！”

　　“……”蘇寒把雙手舉過頭頂:“我就接個電話……”

　　葉疏影不解地盯著他，看他一點(diǎn)點(diǎn)伸手過去，眼看就要接到，鈴聲卻突然斷了。

　　“咚咚咚！”

　　“誰呀？”

　　蘇寒畏畏縮縮過去開門，身后跟這個隨時能把他斃了的仙子。

　　“先生，您的外賣！”

　　外賣小哥一臉凍死了的表情，哆哆嗦嗦地把一大袋吃的送上。

　　結(jié)果一抬頭就看到這家伙身后跟著個白裙仙子，俏生生往那一站，似乎正乖巧地等著男主人轉(zhuǎn)身，一起進(jìn)屋享用美食……

　　臘月寒梅，溫香軟玉。

　　外賣小哥眨了眨眼，皺眉。

　　大冬天的，這倆穿成這樣？

　　點(diǎn)了吃的不用做晚餐了吧，什么神仙眷侶……

　　空氣中還有股那種液體的味兒……咦～～～

　　外賣小哥一縮頭跑進(jìn)冷風(fēng)里，使勁吸了兩口純凈的空氣。

　　空氣凜冽，天色沉沉，雪花飛舞。

　　室內(nèi)卻很暖和，熱氣騰騰的食物正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

　　“要不要？”蘇寒指了指其中一袋雞排問。

　　葉疏影過去掃了一眼，光線太暗看不真切，于是搖了搖頭:“不要?！?p>　　“那我自己吃啦？”

　　“嗯?！?p>　　蘇寒端詳著她這副造型許久，腦海里有許多問題和感慨冒出，但他不想去想，只想這樣看著她，然后再低頭猛吸兩口奶茶。

　　頭埋了下去，奶茶很香很燙，就是糖放得多了，有點(diǎn)甜……

　　他瞇起了眼睛，像一只慵懶的貓，窩在那兒，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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