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姜棠被聲音吸引,好奇地望向聲音來源的方向,昏暗的燭光下,透過半透明的床簾,可以看到后面隱隱約約有一個女人的身影。
“娘親,我回來了?!?p> 被叫做阿雪的小姑娘跑到了床邊。
“是阿雪,又惹了什么禍嗎?”女人這時注意到了姜棠和沈岸,連忙支起身子問道。
“沒有沒有。”姜棠連連否認,“姐姐,你家里只有你和阿雪兩個人嗎?”
“是啊,雪兒父親去世的早?!迸碎L長嘆了口氣。
姜棠和沈岸交換了一下眼神,她關切地說道,“阿雪說您生病了,向我們求助,我們給您請個大夫來看看吧?!?p> “不!不!”
女人突然尖叫起來,情緒十分激動,旁邊的阿雪被嚇了一跳,哇哇哇哭起來。
聽到阿雪的哭聲,女人才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她深深喘了幾口氣,仿佛要把那股激動的情緒壓下去。
“不用了,謝謝姑娘的好意,我這個病,看了無數的大夫,耗盡家財,也絲毫不減起色。阿雪還是個孩子,不懂這些,麻煩你們了,多謝你們送她回家?!?p> 女人的聲音又恢復了一開始的虛弱溫柔。
姜棠和沈岸對視了一眼,姜棠從口袋里拿出幾兩銀子放在破舊的桌子上,“既然姐姐不愿意,那我們也不好打擾了,這點是我們的心意,你們收下吧?!?p> 女人不斷道謝,既然女人不愿意請大夫,姜棠和沈岸也不好勉強,她們放下銀子就道了別,準備離去。
“兩位貴人請等一下,”女人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突然拉開了床簾,期期艾艾地懇求道。
姜棠詫異地回頭,看到了臥病在床的女人:現在已經接近夏天了,天氣炎熱,女人卻躲在一床厚厚的棉被里,還渾身發(fā)抖,好像很冷的樣子。
雖然臥病在床,女人一頭漆黑的長發(fā)卻梳得十分柔順,一張憂郁堅毅的臉一半藏在陰影下,一半在燭光里。
意識到女人不方便行動,姜棠走近了一些,近得可以看到女人握著女兒的枯瘦手指,瘦骨嶙峋的身形上仿佛附著死神的影子。
但是她的臉上隱約透著一股精悍之氣,她已經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卻還在和某種東西抗爭。
從她的神色中,姜棠捕捉到了一種一閃而過的堅強意志,和一抹謎一樣的微笑。
阿雪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拉著女人的手,還是一副呆呆的模樣。
“兩位恩人,”女人嘆了口氣,“你們看?!?p> 阿雪聽到這句話,突然變了臉色,眼神一凜,一頭撞向了姜棠的小腹。
“小心!”
沈岸驚呼了一聲。
姜棠沒有防備被撞了一個趔趄,要不是沈岸扶了她一把,就要摔在地上了。
“阿雪,”女人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你怎么能這么做呢?向姐姐道歉,然后沏杯茶去?!?p> 阿雪意識到女人生氣了,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女人伸出枯瘦的手臂在阿雪的腰上狠狠捏了一把,語氣嚴厲,“快去沏茶賠罪?!?p> 阿雪的眼淚簌簌地就下來了,哭著跑了出去。
姜棠卻愣在了原地,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板升起一直穿到頭頂,她看到女人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針眼大小的洞孔,洞口數量太多,幾乎連成了一張網。
潰爛的傷口滴落膿汁,滴在地板上。
女人把姜棠的反應盡收眼底,她大大方方地抬起那只手臂給姜棠看,“恩人,你們看,這就是我得的怪病?!?p> 沒有理會姜棠和沈岸的臉色變化,女人一臉哀傷的繼續(xù)說道,“最開始傷口出現在手指上,接著是手臂上,后來就蔓延到全身上?!?p> “看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藥,卻一直不見好?!?p> 姜棠一臉震驚的看著女人,她沒有想到這里竟然也有這種病。
“姐姐,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姜棠不抱什么希望的問了一句。
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女人竟然點了點頭。
姜棠喜出望外,追問道,“可以給我說說嗎?”
女人點了點頭,“當然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p> 姜棠心想可能是為自己的女兒阿雪考慮吧,可能是女人希望她們可以收養(yǎng)或者照顧阿雪之類的。
“這件事我只能和這位小姐一個人說?!?p> 姜棠和沈岸都愣住了。
“沈岸,要不你先出去等我吧?!?p> 沈岸擔憂地看了姜棠一眼。
“沒事的,我可以處理好的,不要擔心我。如果有什么突發(fā)情況,我就叫你?!?p> 姜棠看出了沈岸的擔心,連忙說道。
沈岸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女人看到沈岸走了出去,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氣,姜棠感覺女人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
這時姜棠還沒有察覺到事情的奇怪,她以為是女人有什么難言之隱,不方便在男人面前講出來。
“那是三個月前的一天下午,”女人靠這床陷入了回憶,“那時候阿雪的父親已經去世了,家里只有我和阿雪兩個人,一對孤兒寡母,生活十分困難。不過,好在走鄰右舍的接濟,我也時常做些女工,日子也還過得下去?!?p> “那天下午黃昏時分,下了一場大雨,我正在房間里做女紅,突然聽到敲門的聲音?!?p> “打開門一看,是一對淋成落湯雞的母女,女兒看上去和阿雪的年齡差不多大?!?p> “兩個人都淋得濕透,祈求我讓她們住宿一晚。看到那家女兒的年齡和阿雪差不多大,我生了隱測之心,就讓她們進來了?!?p> “那個母親十分感激我,送了我一個玉鐲。”女人一邊說,一邊伸出另一只手臂。
姜棠看到她枯瘦的手臂上掛著一只成色極好的翡翠玉鐲,細看之下,姜棠就覺得這個手鐲很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究竟是在哪里見過呢?
“第二天雨停的時候,我送那對母女出門,她們千恩萬謝地走了?!迸死^續(xù)說道。
“那個母親長得什么樣?”姜棠突然問道。
女人頓了一下,表情像是在回憶,“長頭發(fā)盤起來,穿著一身湖藍色的裙子,料子看上去挺華貴的,應該價值不菲。裙子上的花紋很罕見,是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植物。”
“是這個嗎?”姜棠從口袋里拿出一只手帕,遞過去。
女人接過去一看,“對對,就是這個植物。”
姜棠心里一驚,是姜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