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選啥都是死路一條
是夜,月明星稀,萬籟俱寂,許家大房的暖房宴落幕。
老許家給置辦的兩桌席面,葷腥不多,但素菜也依舊美味,還有兩壇子好酒。
村長喝的醉醺醺回到家中,看見院子中坐著一個剛還在許家大房見到的人,頓時嚇出一身冷汗,連忙往身后看,見沒人跟著,院門緊閉,才松了口氣,擰眉道:“你又來干什么?”
許大嫂垂著頭,碎發(fā)遮住眼眸,目光怨毒。
她來干什么?
這死老頭子收了她五兩銀子卻反悔了,不愿意放她閨女出祠堂,村長媳婦還暗中警告她好久,就是只字不提還錢一事。
她真想直接吐這老不死一臉唾沫。
可許湉湉那句“瘸子可比病秧子更難嫁”就在耳邊回響,逼得她不得不認清自己是來求人的現實。
許大嫂緊咬下唇,“撲通”一聲跪在村長腳下,聲淚俱下:“村長,求你放我們春桃一條生路吧,她還小,她不能被毀了一輩子?。 ?p> 她哭的可憐,聲音卻小,不至于被鄰里聽到。
村長擰眉,壓低聲音:“村里人都傳你們討好我,被發(fā)現了你讓我咋做人?”
許大嫂抹淚:“不會有人知道的,村里沒人會去祠堂轉悠,我再多出五兩,您手藝好,幫忙做一個草人放在陰暗處,就算有人從窗戶張望,也看不出啥不對?!?p> 再加五兩,多放一個草人,這倒是個辦法。
一個草人根本要不了多少工夫,收五兩銀子,他可不虧。
而且許大嫂說的沒錯,平時根本沒人會往那頭去,哪怕真給人發(fā)現了,也是會跑來他這兒告狀,他稍微拖一拖,只要許春桃避開村民及時回去,根本不可能有事。
“你每天記得還往祠堂送飯,躲在家里,連院子都不要去,隨時做好回去的準備?!贝彘L厭惡的擺擺手:“別再往我們家來了?!?p> 許大嫂千恩萬謝,一出門就變了臉色,狠狠往村長家的門口啐了一口。
“貪心不足的老東西,遲早把你踹糞坑里!”
她幾乎一刻都等不及,去祠堂接了許春桃回家。
許大哥目瞪口呆,可許春桃跪地求饒,又亮出淤青腫脹的膝蓋,哭的極為可憐。
許大哥長嘆兩口氣,倒也認了。
許春桃站起身,搖搖欲墜,似是無法行走。
許大哥連忙扶住閨女,許春桃含著一泡眼淚,自責道:“爹,對不起,等三個月之后,您把女兒嫁出去換錢吧!女兒長的還算清秀,能換不少彩禮,等嫁出去之后,家里也能少個人吃飯。”
許大哥面色不虞:“說啥呢!”
本朝不崇尚早婚,疼閨女的人家多半會留到閨女十六七歲出嫁,有些甚至會留到十九,鄉(xiāng)間地頭十五歲就出嫁的倒是不少,但許大哥自詡跟許老頭一樣疼寵閨女,自不愿做這種事。
再說了,瞧瞧閨女說的什么話,什么叫嫁出去換錢?
那是換錢嗎?那是賣!
他許大河才不干這種事。
許春桃悲泣:“可是咱家以后怎么辦?。榱司任叶蓟ㄊ畠摄y子了,您還拿走二兩給小姑,剩下的錢咱們還要添置家舍米糧,家里又沒有地,以后可怎么活呀!都怪我嗚嗚!您把我賣了吧!嗚嗚!”
“別說這話!”許大哥怒斥:“你們都是爹的骨肉,爹不會賣你們任何一個人的,咱家的生計我來想辦法,你就別管了?!?p> 許大嫂順勢遞上一杯溫開水,幫他順氣:“大河,要不咱也從小妹那拿點糖去賣?村里那些漢子不都這么干嗎?反正小妹都要賣出去,賣給誰不都一樣嗎?咱還是至親家人,你要是有錢了,還會不管老宅那頭嗎?”
許大哥搖頭:“那不能。”
許大嫂循循善誘:“那就是了,與其讓村里人占便宜,還不如咱們自家賺點銀子補貼家用。”
許大哥已經被說服了:“可咋說呢!小妹都說了賣給別人要更貴一點?!?p> 許春桃低眉順眼,眼里卻閃過得色。
她爹耳根子就是這么軟,只要她在家里把著方向,她爹就是她捅向老宅最鋒利的一把刀!
她抽泣著問了早就已經聽許大嫂提過的原委,想了想,為難道:“爹您直接說咋樣?都是一家人,明天去買的時候您就直接拿錢買糖,告訴小姑你準備學貨郎走街串巷去賣,這是個辛苦錢,您又是爺奶的親兒子,村里人指定不好意思爭?!?p> 說是村里人不會爭,卻暗指了老許家不能拒絕。
許大哥點頭:“行,就這么辦。”
許春桃給許大哥加油:“爹,我相信你,咱家一定會越過越好的。”
只要許大哥當著人前開口,事情必然就只會有兩個結果。
一是老許家答應,那就默認是把這份賺差價的辛苦活給了大房一家,村里絕大部分都不會再爭搶,老許家套路村民給他們打白工的計劃泡湯。
二是老許家不答應,連親兒子都不給便利,那村民自不敢多拿糖去賣,怕老許家發(fā)現后直接漲價,老許家的計劃一樣要被擾亂,村民還會在背后說老許家壞話。
到那時,她再于背后略微動點手腳,老許家被人人喊打指日可待。
許春桃暗暗得意。
按照她小姑的性子,絕對會選第二種的!
躺在床上,琢磨著近段日子發(fā)生的一切,她微微蹙眉。
她小姑不對勁,很不對勁,怕是背后有高人指點,或是…被鬼上身?
膝蓋疼痛難忍,許春桃望著窗外的月色,不管是哪一種,她都絕不會忘記當日之恥。
這仇,她必須要報!
翌日,老許家往縣里晃蕩一圈,假模假式買了不少東西回來,就開始叮叮當當的干活模式。
他們院門緊閉,大金和大銀一人一把小木劍守在門口,惹的路過的村民陣陣發(fā)笑。
但他們也沒對老許家有意見。
那能有啥意見呢?
人家干活他們賺錢,他們呀,可比老許家那些蠢蛋蛋們輕松多了!
半下午的時候,金銀護衛(wèi)隊打開大門,一串串五彩斑斕的金絲糖被推出,村民按照昨晚上報好的數量一一拿貨,空氣中洋溢著豐收的喜悅。
賺錢啦!賺錢啦!
他們都跟親戚推銷完了,只要把糖送過去,跑兩段路而已,錢錢可就直接鉆他們口袋里咯!
正當大伙喜氣洋洋的時候,許大哥和許大嫂擠過人群進來了。
許大哥訕訕摸著鼻子:“小妹,大哥帶錢來了,多賣給大哥一點吧,大哥想走街串巷賣這金絲糖賺點錢花,你不知道,在外頭,起碼這個糖能多賣一文錢?!?p> 村民臉都綠了,氣的渾身發(fā)抖!
這都是啥事啊!
他們好好的營生,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就這樣被老許家唯一的一房聰明人戳破了?
他們痛心疾首,憤恨的目光狠狠往許家大哥大嫂身上砸。
老許家多好呢!又淳樸腦子又差!咱買那么多貨都沒懷疑咱的險惡用心!需要你來提醒他們?
許家其他人臉色也變了。
這要是昨個兒許湉湉沒嚇唬他們前,他們一準認為這是好事,還絕不會再給村里人薅羊毛的機會。
可這不是他們都知道了吃虧才是賺錢的真道理嗎?
趙桂花當即就要炸:“賣啥賣!賣啥賣!都分家了還來我家干啥!走走走,老娘一根都不給你!”
村民臉色越發(fā)難看,許大嫂大喜。
成了!
老許家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