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張郃來了之后,氣氛似乎就變得有些詭異。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xù)到扎營之后,也久久盤旋在牽招的腦海中,始終不曾消失,實在忍不住了,自己干脆來到袁熙的帳中,打算把自己的疑惑跟他說個明白。
來到帳外,牽招便看到謝津跟榮佶正守在這里,對于自己這個心腹愛將被袁熙要走的時候,牽招的確有些心疼,可是謝津若是一直留在自己帳下,只能是耽誤了他的前途。
所以,哪怕是再不舍,自己還是爽快地讓謝津離開,這不才幾天的功夫,謝津就已經(jīng)升到了校尉,就連袁熙身邊的守護也全都交給他。
“謝校尉。”牽招笑著一抱拳:“我有要事想見二公子,麻煩謝校尉進帳通稟一聲?!?p> 對于自己這個老上司,謝津還有些不太適應他的調(diào)侃,臉上難得一紅,連忙挑開帳簾道:“二公子早就料到牽司馬會來,所以吩咐過,牽司馬直接進去便是?!?p> 哦?
二公子居然料到自己會來?
牽招好奇地點了點頭,抬腿進到了帳篷中,還沒等自己適應帳篷里面光線,耳邊便傳來袁熙輕松的笑聲:“咱們好像剛剛分開不久,牽司馬又有什么要事來找我?”
就這么會的功夫,牽招的眼睛已經(jīng)適應了帳中的光線,看到袁熙時,自己微微一愣。
想像中袁熙早已經(jīng)脫去沉重的衣甲,準備開始休息。
可是看到袁熙時,卻見他衣甲依然穿在身上,一桿黑色的長槍就在伸手能抓到的位置,手中正擦拭著一口寶劍。
“二公子,你這是……”
“我?”袁熙抬頭看了他一眼,笑道:“睡不著,擦擦劍,牽司馬難道也跟我一樣睡不著,跑我這里討酒喝不成?”
這都什么時候了,自己哪還有心情喝酒,牽招搖了搖頭,沉聲道:“二公子,末將覺得張將軍似乎有詐。”
“何以見得。”袁熙并未露出驚訝的表情,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看到袁熙似乎并沒把自己的話當真,牽招焦急地提醒道:“二公子不妨想想,從許都到黃河邊有那么多條路,張將軍又是怎么恰好等在咱們前進的路上?”
“也許是……巧遇?”這個答案似乎過于荒唐,袁熙自己都不由笑出聲來。
牽招無奈地搖了搖頭:“我覺得這絕對不會是巧遇,一定是有人把咱們的行蹤告訴給他,現(xiàn)在就是不知張將軍到底是什么來意,他還是主公的人,還是……”
頓了頓,牽招一字一句道:“降了曹操?”
說到這時,袁熙終于擦完了他手中的寶劍,右手挽了個劍花,將寶劍歸鞘,表情略顯復雜地看了牽招一眼,淡淡道:“牽司馬不必費力去想那么多了,從見到張郃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投降曹操了。”
“何以見得?”牽招驚訝地張大嘴巴,自己想這么久都沒想明白的事情,為何二公子一下就明白了。
袁熙面露苦笑,輕聲道:“張郃口口聲聲說是奉了我爹的命令前來接應我,可是他卻不知,當初咱們離開軍營的時候,我爹只是以為咱們?nèi)パ策?,根本就不知道咱們偷襲許都的計劃,所以他一開口,我就知道他是在騙我?!?p> “原來如此?!?p> 牽招頓時恍然大悟,自己猜了這么半天張郃的身份,卻被袁熙一句話給點破,早知如此,自己還費這么大勁干什么。
此時袁熙幽幽嘆了口氣,語氣蕭索道:“話說回來,就算我父親真的知道我偷襲許都,恐怕也不會派張郃這等大將前來接應我,畢竟在他的眼里,我的地位哪里比得上張郃,與其讓一員大將冒著危險前來救我,倒不如讓我自生自滅的好?!?p>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牽招心里覺得袁熙的話說的的確沒有錯。
在冀州,誰都知道,大將軍袁紹一向最喜歡的便是三子袁尚,年紀輕輕,武藝高超,又善討人喜歡,一向得到袁紹的偏愛。
接下來便是袁潭,跟袁紹征戰(zhàn)十數(shù)年,雖沒有太多亮眼的戰(zhàn)績,但憑借著長子的地位,也能在袁紹面前說上話。
唯獨這位袁二公子袁熙,又不愛說話,武藝似乎也只是一般般,若非他突然把自己要到麾下,自己恐怕連他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
看著袁熙臉上流露出的蕭索,牽招都跟著一陣心疼,輕聲道:“以前二公子不曾顯露真本事給主公看,這次回去之后,主公一定會對你另眼相看的?!?p> “你也不用安慰我?!痹踝猿暗匦α诵?,輕聲道:“我在我爹心中是什么地位,別人不知道,難道我自己還不清楚嗎?等這次回去之后,我就老老實實滾回幽州,再不問天下事。”
這話聽起來怎么有種厭世的情緒在?
以自己對袁熙的了解,他若真的想老老實實待在幽州,為何冒這么大的風險突襲許都?
難道就為了殺了皇上,嫁禍給曹操不成?
牽招突然注意到袁熙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狡黠,腦海里靈光一閃,不由脫口而出:“二公子是想坐山觀虎斗?”
袁熙滿意地點了點頭,輕聲道:“牽司馬知道就好,不必非要說出來,現(xiàn)在嘛……咱們該會一會張將軍了?!?p> 與袁熙相同,進帳之后的張郃居然也沒有脫去鎧甲。
或許是心里有鬼的原因,張郃總覺得白天袁熙看自己的眼神有種莫名的意味,有好幾次自己都暗中握住劍柄,生怕袁熙會突然撥劍相見,只是一直等到安營扎寨,也沒見袁熙有半點動靜,總算讓自己忐忑的心情稍稍平靜下來。
一切順利的話,只要過了這一宿,自己便能贏得曹操真正的信任。
望著頭頂上黑漆漆的天空,張郃思緒如潮,短短幾天的時間就像是過了一輩子,自己背叛了袁紹,如今又要拿他的兒子開刀,也不知自己留在冀州的家眷又會如何?甚至連想都不敢想一下。
就在這時,帳簾悄悄被人挑開,一個身著黑衣,鬼鬼祟祟的人影悄悄鉆了進來,低聲道:“將軍,時辰快到了。”
“嗯。”張郃點了點頭,低聲問道:“袁熙那邊可有動靜?”
“沒有一點動靜,想必早就已經(jīng)睡過去了,張將軍只管把人救出大營就好,剩下的事情全都交給曹公便是?!?p> 對于這個人,張郃心中并不喜歡,平時總是藏頭縮尾,讓人看不清長的什么模樣,說起話來也是陰陽怪氣,他要不是曹操派來的人,自己早就一劍把他給殺了。
忍住心里的不滿,張郃終于站起身來,小心地挑開帳簾朝外望去,大營中果然一片安靜,自己心情稍稍安定一些,沖著黑暗中輕聲喊了一句:“出發(fā)?!苯又銢]入了黑暗之中。
看似空無一人的陰影中,突然冒出上百黑色的影子,緊隨在張郃身后,片刻間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