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沛縣驚變
“丟……丟棄沛縣,直接去章邯將軍軍中?”
沛縣縣令驚恐地看著眼前的校尉:“如果真的是這樣做了,那我們不是主動的放棄了沛縣?
這樣不戰(zhàn)而丟失城池,可是死罪??!”
“死罪?”
校尉怒道:“彭城哪里有那么多的人,那么高大的城池!
結(jié)果還是都丟了!
現(xiàn)在到了沛縣,這么點人兒?
外邊的城墻就那么點兒高度,我們現(xiàn)在拿什么和殷通打?
眼下之際,我們能控制一些人質(zhì),還算是好的了?!?p> “恐怕就是一兩日的時間,殷通大軍就要打過來了。
那個時候,你就算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沛縣縣令猛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道:“不著急,將軍先飽餐一頓,稍后我們立刻提人,丟進囚車中,往北去?!?p> “嘿!你這算是開竅了,否則的話,困守此地,那才真的是必死無疑呢!”
縣令心事重重的笑了一聲,皺著眉頭離去。
校尉也不在意,半瞇著眼睛,靠著一邊上,就開始打瞌睡。
他一路帶著手底下的上千潰兵,連夜出城,竄逃到了沛縣,現(xiàn)在還沒合眼呢!
“怎么辦,若是我們不答應(yīng)的話,怕反生事端?!?p> 此刻,縣令正在和縣丞、縣尉、縣監(jiān)三人商議。
“還能怎么辦,丟棄沛縣,肯定是要掉腦袋的。
只是,不同意這校尉說的,指不定也要出大事?!?p> 縣尉頗為果決,他伸出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如我們先下手,殺了這校尉,割下人頭,獻給殷通,至于劉邦、蕭何、曹參等人的家人,我們可沒有故意為難過他們。
也沒有對他們用刑。
看在這點情面上,我們又是主動歸順。
那殷通難道還不能留我們一條活命?”
“只怕不好吧?”縣丞有些遲疑:“這校尉手底下尚且有上千兵馬。
如果是我們真這樣做,這千八百兒的兵馬,豈不是要把沛縣翻個底朝天兒?
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也未必就能活命吧?”
“哎喲,我的天??!你們在擔(dān)心些什么?”縣監(jiān)忍不住抱怨起來:“而今我們要是聽校尉的,到了章邯那里,是肯定要掉腦袋的。
章邯此前就已經(jīng)下過命令,勒令我等各處屬官,固守本土。
他滅掉趙國之后,自然會分兵來援助我等剿滅叛賊。
丟失疆土者,斬!
校尉倒是可以用曹參、蕭何、劉邦、樊噲他們的家人去邀功抵罪,那我們呢?
丟失沛縣,是死罪!”
“而今豈不是反是死,不反也是死?”
縣令面色蒼白,雙手都開始發(fā)抖。
“啊!既然是這樣,那我們還想什么?”縣尉厲聲道:“我們還不如在那校尉的韭菜中下毒。
然后誆他,把他軍中的小頭目都叫來一起喝酒。
這樣不就把這些人都毒死了。
如此一來,等到他們毒發(fā)身亡之后,我們再命人砍下人頭,不就可以威懾那些無主的軍卒投降?”
“這……”
縣令滿臉遲疑。
縣尉激動的說道:“都到了這個時候,就不要遲疑了,若是遲疑,必定要生出禍端啊!”
“這……”縣令遲疑起來:“他們總歸來說,也是我秦國之人,就這樣毒殺了,真的好嗎?”
“要不,我們和他們聊一聊,或許可以帶著他們一起投降興國侯也說不定呢?”
“縣尊,你在想什么呢?你怎會這般遲疑不決?
如果他們愿意投降殷通的話,又何至于逃到此處?”
縣尉反駁起來,臉上的焦急之色更重:
“而且,他們這樣子,明擺著就是想要從沛縣這里提人,往章邯軍營之中作為抵罪的資本。
所以,他們是斷然沒有投降的可能吶!”
“這樣……”縣令這才下定決心:“也好,那我現(xiàn)在過去穩(wěn)住他們,稍后就來?!?p> “我與縣尊同去!”
縣尉擔(dān)心縣令到時候又冒出什么不應(yīng)該有的古怪發(fā)言來,趕忙起身跟了上去。
縣令見狀,心中稍安,反而沒有覺得縣尉這樣的做法,有什么傷害自己顏面的地方……
校尉聽著縣令說完話后,大喜望外,立刻就叫來了三四人陪他一同喝酒吃肉。
縣令和縣尉兩人,則以去監(jiān)獄之中提人為借口,抽身退了下去。
不曾想,這縣令和縣尉方才退出去。
校尉就黑著臉冷笑道:
“等會走到半路上的時候,我們就把這縣令砍了,說他們通敵賣國!”
“將軍,我們這樣做會不會……”
“會什么?恩將仇報嗎?”校尉瞪了一眼身邊的百將,寒聲道:
“我們此番鏖戰(zhàn),彭城陷落之后,我們都是敗軍,到了章邯將軍那里,少不得要受到責(zé)罰。
可是,如果我們將功補過,對外宣稱,抓到了叛軍首領(lǐng)劉邦、蕭何、曹參等人的家眷。
如此一來,我們至少可以將功抵過。
但是,留著這個縣令的話,到了章邯將軍面前,少不得說漏了嘴,我們可沒什么好果子吃!”
其他幾個百將聞言,也紛紛贊同。
最開始有些反對的百將,聽完了這番話,也像是噩夢驚醒一樣,趕緊端起酒杯來:
“將軍思前顧后,眸光深遠,屬下敬你!”
“哈哈!想得開就行了,哪個縣衙里邊,沒有冤死的鬼???”
校尉哈哈大笑著,與身邊的眾人一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渾然不知,這酒水里邊,已經(jīng)被下了毒。
而此刻,縣尉已經(jīng)暗中調(diào)集了縣衙中的五十個差役,就等著他們毒發(fā)身亡之后,沖入其中,斬下首級,威懾這校尉一路帶來沛縣的上千潰兵歸順投降。
縣尉躲在房門后邊,不過是十來個呼吸的時間,猛然就聽到房屋里邊吃吃喝喝的笑聲,被一陣痛苦的慘叫聲打斷!
“將軍,我的肚子好疼!啊——”
“我也是!”
“我的心口好刺痛,就像是刀戳一樣!”
“啊!他吐血了!”
“我……”
“……”
混亂的聲音持續(xù)了五六個呼吸的時間,慘叫聲更是聽得縣尉寒毛倒豎,滿頭冷汗往下掉。
縣尉只感覺自己心口蹦蹦劇烈的跳動著,心都像是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了一樣。
眨眼工夫,屋子里邊沒有了動靜,他立刻揮了下手,身邊同樣滿臉大汗的差役們,提著長槍,就沖進了屋子里邊去。
“縣尉大人,全死了!”
一個差役大叫了一聲,縣尉這才壯著膽子,大步走了進去。
六個百將,個個吐血倒地,縣尉臉上正露出笑容的瞬間,猛然想到了什么,大叫一聲:
“不好,那個校尉呢!”
“哐當”一聲悶響,忽然從屋子里的某一個方向傳來。
縣尉嚇得魂都快飛出來,驚恐地吼了一聲:“追過去,他中毒了!跑不了!”
眾多差役喊叫著追了過去,撞開房屋里那內(nèi)門之后,立刻就看到窗戶被人推開,呼呼的寒風(fēng)正在往內(nèi)屋里邊吹,夾雜著一些零碎的飛雪。
至于那地面上,還有冒著熱氣的鮮血。
縣尉沖到了窗戶邊上一看,一個魁梧的身軀,正搖搖晃晃地爬到了院墻上。
不是那消失不見了的校尉,又是何人?
“快,殺了他,絕對不能讓他跑了!”
聽到縣尉撕心裂肺的驚恐喊叫聲,正爬到了墻頭上的校尉回頭恐懼的看了一眼。
縣尉看到這校尉確實是中毒了,胸口的冬衣上,全都是血,嘴角和眼睛里都在冒血,但就是沒死!
眾多差役紛紛喊叫著,有人順著這窗口跳出去追,有的人折頭從房門里跑出去追。
還有人喊叫著,就直接把手中的長槍,朝著墻頭上的校尉投擲了出去!
驚人的一幕出現(xiàn)了!
原本中毒了的校尉,竟然如猿猴一樣敏捷,一抬手就抓住了一支投擲向他的長槍!
說時遲,實則快!
他猛然一抖手中的長槍,快如閃電一般的打飛了其他的長槍之后,沖著縣尉怒吼了一聲:
“我要活剮了你!”
隨后便直接攥著長槍跳下了墻頭!
“完了!”
縣尉一屁股坐在地上,所有的精氣神,都在這一瞬間消失不見!
“完了,這一千潰軍,只怕要把我沛縣殺一個天翻地覆不可!”
“人怎么派出去了?校尉逃走了?怎么沒有被毒死??!”
嚇得面無人色的縣令,此刻在縣丞和縣監(jiān)的攙扶下,渾身發(fā)抖的找到了癱坐在地上的縣尉。
縣尉看到這三人之后,方才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大聲吼道:
“調(diào)兵!調(diào)兵!傳令下去,調(diào)兵平亂!”
沛縣之中,自然也有上千兵馬,拱衛(wèi)本土的。
只是,這些縣兵的戰(zhàn)斗力,又怎么和郡兵比較?
秦帝國的邊軍,也就是長城軍,人人披甲,戰(zhàn)斗力兇悍的堪稱恐怖。
除此之外,便是章邯統(tǒng)帥的大軍,裝備精良,人人披甲。
而郡兵這邊,就只有百將以上才披甲了,往下走的兵卒,只有重要部位,才有鎧甲保護。
沛縣的縣兵……
縣尉有鎧甲,往下走的五百人主、百將,都有鎧甲,但是……再往下走的兵卒,那就真的是很尷尬了……
甚至可能武器都做不到人手一把……
但好在,章邯大軍南下路過彭城的時候,將彭城選定為自己囤糧的地方。
自然是給周圍的城池都分配了一些武器,以此增強地方上的戰(zhàn)斗力。
彭城這才能做到人手一把長槍的。
除此之外,近身搏殺的秦劍,整個沛縣也不過是有兩三百口……
鎧甲不到上百……
所以,現(xiàn)在縣令、縣丞、縣監(jiān)聽著縣尉呼喊“調(diào)兵”,心瞬間就沉了下去。
“完了!”
“現(xiàn)在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
“我們的人怎么可能打得過那如狼似虎的郡兵?”
“打不過也要打啊!”
“……”
縣丞和縣監(jiān)兩人飛快的爭吵著。
縣令猛然一跺腳,怒吼道:“住口!”
兩人都嚇了一跳!
只見得縣令面色陰沉猙獰的站在原地,也不見他怎么發(fā)抖。
“帶著人,跟我馬上去監(jiān)獄,把劉邦、蕭何、曹參、樊噲他們所有逆賊的家屬們,全部都帶走,我們現(xiàn)在……南奔!”
“?。俊?p> “南奔?”
縣丞和縣尉愣在原地,還有這樣的操作?
“啊什么??!快去!”
縣丞和縣監(jiān)兩人趕緊呼喊著左右,直奔監(jiān)獄而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整個城中喊殺聲震天動地。
顯然是兩邊的人都已經(jīng)打起來了。
縣令好不容易鎮(zhèn)定下來,可聽著那哭天喊地的殺聲,驚恐痛苦的慘叫聲絡(luò)繹不絕的傳來,頓時又嚇得面無人色,兩股戰(zhàn)戰(zhàn),幾乎不能行走。
還在有人半攙扶,半抬著,眾人方才沖到監(jiān)獄里邊,尚未來得及去提人出來,外邊的士兵就滿臉是血地沖了進來:
“不好了,亂兵控制了街道上,他們還不知道大人在這里,否則的話,肯定會往監(jiān)獄里邊殺進來的!”
縣令驚恐地喊道:“把監(jiān)獄大門堵起來!堵起來!”
“喏!”
士兵應(yīng)聲而去,可不過片刻時間過去之后,士兵又來了,慌亂地嚷道:
“不好了,亂軍在攻打監(jiān)獄!”
……
“前頭就是沛縣?。 ?p> 殷通舉目遠眺,依稀能看到一座城的輪廓出現(xiàn)在風(fēng)雪中,他轉(zhuǎn)頭對著身邊的曹參笑道:
“是個好地方啊,我這遠遠的一看,就知道這個地方是人杰地靈!”
“主公謬贊了!我們豈敢當啊!”
曹參也不知為何,殷通會如此吹捧沛縣,但是大概率,其實就是在間接的夸獎自己等沛縣追隨主公的人。
韓信翻了個白眼,正準備出言嘲笑一兩句的時候,他猛然面色微變,側(cè)著耳朵聽了聽,頓時拔出腰間的環(huán)首刀來,大聲吼道:
“傳我軍令,全軍迎戰(zhàn)!”
“列陣迎戰(zhàn)!”
只是剎那之間,行進之中的大軍中,千夫長猛然大聲呼喊起來,與之相應(yīng)的那些百將們,也紛紛拔出武器,高聲呼喊起來。
最前排的軍卒已經(jīng)舉著盾牌,對準了沛縣的方向,眨眼時間就有一片森嚴恐怖的盾牌立了起來。
遠遠看去,肅殺之氣遠超這寒冷的冬天,宛若一片盾墻,突兀的立在這冰天雪地之中。
中間的人,開始互相配合的往自己身上披鎧甲。
就算真的有敵人埋伏,前排的盾兵擋住片刻時間,就有人披好了戰(zhàn)甲,可以投入戰(zhàn)斗。
而后續(xù)的人,則同樣可以在很快的時間之內(nèi),披好戰(zhàn)甲鏖戰(zhàn)。
殷通嚇了一跳,正要做什么的時候,才注意到自己本人是一直披著鎧甲行軍的。
烏騅馬打著響鼻,聲音又悶又響亮,聽的人心惶惶。
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囚車。
自己的老同學(xué)壯,也伸長了脖子,往前邊看去。
偶然間,壯注意到了殷通正在看自己,頓時有些不好意思的縮回了頭,繼續(xù)保持著鵪鶉陰似的動作,縮在了囚車里的一角。
殷通翻了個白眼兒,這傻逼玩意兒……
收回目光,他正要問韓信什么,就注意到了大軍有條不紊迎戰(zhàn)的一幕,心中當真是又驚又喜。
如此軍隊,突然遭遇敵人埋伏襲擊,也能穩(wěn)重不亂。
“嗯?等等?哪里來的敵人?”
可看著四周,依舊是一片空蕩蕩的,并沒有誰跳出來大喊一聲:
“狗賊殷通,你中我埋伏了!”
殷通忍不住轉(zhuǎn)過頭來,問了一句。
韓信一雙眼睛瞇成一條縫兒。
此刻的他,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殷通從未見過的氣質(zhì)!
也正在這個時候,殷通才注意到。
韓信呼喊迎戰(zhàn)的時候。
就是曹參、周勃等人,也沒有任何遲疑的地方。
幾乎瞬間,就已經(jīng)奔馬到了各自的戰(zhàn)斗崗位上去。
雖然問題沒有得到回答。
但是,感受著身邊的肅殺之氣陡然沖天而起,殷通也按住了腰間的環(huán)首刀,再度朝著四面八方看去。
可是……十來個呼吸的時間過去之后,卻依舊不見敵人從什么地方冒出來。
殷通臉上浮現(xiàn)一抹怪異之色,看了一眼韓信,湊近了些許,低聲道:
“你也沒喝假酒??!”
韓信目中炙熱的光芒未曾減弱分毫,他看了一眼殷通,似乎很想喊一聲“叉出去”。
但礙于殷通是主公,他不敢這么做,便抬起手來,指著前方道:
“沛縣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