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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嶗山棄徒開始

第7章 奚山作伴,云月為儔

從嶗山棄徒開始 非仙既道 3061 2022-03-24 23:00:00

  “玉殿瓊樓。金鎖銀鉤??偛蝗纭r谷清幽。蒲團紙帳,瓦缽磁甌。卻不知春,不知夏,不知秋。

  萬事俱休。名利都勾。翼攀緣、永絕追求。奚山作伴,云月為儔。但樂清閑,樂自在,樂優(yōu)游?!?p>  摩訶寺,一名僧人戴著鐵鎖鏈,挑著一對大鐵桶,桶里裝滿水,在山道里行走。他口中念的不是經(jīng)文,而是這首朋友送給他的詞。

  文章詩詞,確實比經(jīng)文解乏。

  何況僧人早念經(jīng)念吐了。

  沈墨離開摩訶寺放了那場大火之后,摩訶寺的住持仿佛知道他是如何逃走的,因此記過在僧人身上。

  僧人更沒做任何辯駁,坦然受罰。

  放走沈墨,確然是他對不起寺里。住持只是罰他戴著鐐銬鎖鏈挑水,而不是將他交給幽冥教,實是厚待。

  僧人對此,心里暗懷感激。

  若重來一次,他還是要暗助沈墨??梢哉f是天意,幽冥教的人抓住沈墨之后,送哪里不好,偏要送到摩訶寺下的白骨地牢來。

  “普海師叔?!鄙降览锕諒澨?,三名頭扎紅巾的漢子出現(xiàn),對著僧人深深一拜。

  “普海”兩個字勾起僧人久遠的回憶,那是他昔年在彌勒教的名字。

  他搖搖頭,“世上已經(jīng)沒有普海,貧僧法號圓意?!?p>  其中為首的紅巾漢子取出一封信呈上,“普海師叔,這封信是我?guī)煾附唤o你的。無論如何,請你看一看這封信。”

  信沒有交到圓意手中,兩名黃袍僧人出現(xiàn),正是摩訶寺中的執(zhí)法僧,其中一僧奪下信封,開了封面,瞥了一眼。

  至于三名紅巾漢子,沒有攔阻。

  為首的紅巾漢子心想:“摩訶寺的僧人瞧見信的內(nèi)容,肯定會懷疑甚至斥責(zé)普海師叔,他若是在摩訶寺呆不下去,就不得不跟我們下山?!?p>  那奪信的僧人說道:“圓意,你勾結(jié)彌勒教,會為本寺惹來潑天大禍,你有何話,到住持跟前去,看你這回如何辯解。”

  圓意口喧一聲佛號,“圓心師兄,圓意出身彌勒教,此事住持原是知曉的。圓意如今皈依本寺,實無二心。至于寺中師長若是不信,要對圓意有任何處罰,那么,圓意甘愿受罰?!?p>  圓心怒笑,“你既然無二心,如何會說‘甘愿受罰’。如此說來,你倒是招了。但愿你記得現(xiàn)在說的話,在住持面前,莫要改口?!?p>  圓意默然,“好,我跟圓心師兄去見住持,剛才怎么說,在住持面前,我仍是如此說?!?p>  圓心得償所愿,“那就跟我走?!?p>  圓意擺手,“且慢,還請圓心師兄讓我跟他們說幾句。說完就走?!?p>  他語氣平淡,卻無端讓圓心冒出一股子寒氣,心里尋思,“需防他狗急跳墻。他既答應(yīng)了回寺,莫要逼他太急?!?p>  “好,我就在這等著你?!眻A心抱著手在胸口,一副看你要說什么的架勢。

  圓意眉頭一蹙,“此是圓意的私事,還請圓心師兄稍作回避?!?p>  圓心冷笑,“出家人四大皆空,禪心自當(dāng)如虛空坦蕩,哪有什么私事。”

  圓意不想和他糾纏下去,淡淡說了一句,“那就隨你?!?p>  他便不瞧圓心,向著為首的紅巾漢子說道:“還請施主回去告知令師,皇圖霸業(yè),俱是塵土。他不是祖師,圓意也不再是普海。念著昔年情分,圓意唯有晨昏念誦三遍經(jīng)文,禱祝令師安康清健?!?p>  他語意堅決,實是無可動搖。

  為首的紅巾漢子知他曾是本教的大人物,一身業(yè)藝,未必在乃師之下。何況他剛才那點小心思,怕也被這位素昧平生的師叔看穿,知道終是無可奈何。

  他抱拳一禮,“普海師叔,我?guī)熣f過,如果我等請你不來,他會親自來摩訶寺尋你。”

  圓意輕輕一嘆,知曉他這位大師兄,雖然野心勃勃,可一身業(yè)藝,深得彭祖師真?zhèn)?。他若來摩訶寺,怕是難以善了。

  屆時頂多不過一死以謝。

  其實若是彭祖師再生,哪怕千山萬水,他也會前去侍奉,只為那虛無縹緲的理想國度的建立。

  可這位大師兄,僅是為了以彌勒教義聚集百姓,成就自己的皇圖霸業(yè),與彭祖師的本意背道而馳。

  對方想讓他下山幫忙,圓意是萬萬不能答應(yīng)的。

  沈墨說得對,若改朝換代,還是一家一姓的天下,說到底逃不過八字——“興,百姓苦;亡,百姓苦?!?p>  他也曾問過沈墨,可有真正的救世之法。

  沈墨回他,“救世之法倒是有的,乃是六字真言。不過已非一般的英雄豪杰能為之,須得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且做到真正的天下為公,方能勉強為之。即使做到,也只是‘窯頭土坯’,一朝風(fēng)雨磅礴,必然垮掉。除非做成那事的人,長生不朽,且不改初心,方可有始有終?!?p>  說完這番話,沈墨更是深深嘆息,“唯有長生,才有達成任何愿望的可能?!?p>  從那時起,圓意深深覺得,世間可以無圓意,但不能無沈墨。

  因此,無論如何,他都要救沈墨。

  他覺得這閻浮苦海要改變,缺不得沈墨這樣通透的人。

  或許沈墨求長生,本就是有大慈大悲之心,要渡苦海眾生的。

  只是那六字真言到底是什么,沈墨并未告知圓意。

  他起初以為是佛門的六字真言,只是參悟多年后,覺得多半不是。只是存著一片救世慈悲之心,反倒是借此無意中練成高深佛法,使得住持對他更是青睞有加,力排眾議,也要圓意這半路出家的和尚,成為摩訶寺下一任住持。

  摩訶寺住持襟懷廣大,明知嶗山上清宮送他來摩訶寺,乃是有意探清摩訶寺虛實,卻也因憐惜圓意頗有慧根,對他向來優(yōu)容有加。

  只是住持這等高人,竟然和行事詭秘的幽冥教頗有牽扯,著實令圓意百思不得其解。

  三名紅巾漢子隨即下山,圓意隨著圓心回轉(zhuǎn)摩訶寺。

  圓心見圓意戴著鐐銬鐵鏈,擔(dān)著一對裝滿水的鐵桶,有意為難他。這摩訶寺山道險僻,有好幾段路一人過,都顯得太窄。

  稍不注意失足,就得跌落山崖。

  是以寺中僧人,除非輕功有成,否則上山下山,寧愿多繞十?dāng)?shù)里地,走后山下去,如要進城,還得再繞山走上半圍。

  圓心在險僻的山道走得頗急,并不時開口催促圓意。

  只是數(shù)次繞過山拐,圓心回頭,總能看見圓意不疾不徐地跟上,呼吸平穩(wěn),仿佛擔(dān)著的鐵桶、戴上的鐐銬全是紙板做的。

  便是紙板,那也該有幾分重量才是。

  圓心縱使對圓意有千般不滿,此刻也不得不佩服對方修為精湛。只是很快又心生嗔怒,定是住持偏心,暗地里將寺中的大日光明咒、摩訶般若經(jīng)等修煉的訣竅暗自傳授于他。

  否則圓意年紀(jì)輕輕,何以有如此寺中諸多長老都不及的修為。

  世間之人,不患貧患寡而不均者實多,圓心儼然是其中佼佼者。

  圓心心有憤憤之意不平,到得后來,身上的功力揮發(fā)出來,腳程越來越快,幾乎足不沾地。

  只是不曾想,山道上有一塊青石開裂,圓心落地借力,沒有察覺。

  忽然間,那青石裂開,圓心力使得太過。

  身形一晃,眼看就要摔下去。

  這時候一個鐵桶往他身上一靠,圓心方才借力,穩(wěn)住身形。

  他心知是圓意出手相助,方才避開剛剛的兇險。

  雖然仍是心存芥蒂,卻也放緩腳步,沒有再和圓意做意氣之斗。且不時回望,想著若是圓意失足,他看顧回救一次,便能還了剛剛的人情。

  可惜接下來一路平安無事。

  不知不覺間,轉(zhuǎn)過一處冷淡松坡,過得一片清幽的竹林,登時見得好大一片黃墻碧瓦。

  摩訶寺歷經(jīng)數(shù)百年修繕,于山中開辟而出,層層疊疊,樓閣相連,占地廣大,實是不遜于那些天下聞名的叢林,從外面也可見里面有一座百尺佛塔聳立,裝飾著千百盞琉璃佛燈,巍峨壯麗。

  忽然間,有鐘聲鏜鏜大響,連續(xù)不斷,正是摩訶寺是召集全寺僧眾的訊號。

  一時間,鐘聲在寺內(nèi)寺外回蕩,圓心不由心頭一緊。

  今日并非佛誕,寺中更無法會要辦,顯然是寺內(nèi)發(fā)生了非比尋常的大事。

  圓意的事,與這等須得召集全寺僧眾的大事相比,自是微不足道。

  住持向來偏袒圓意,過得今日,很可能讓圓意準(zhǔn)備好對策,最終不了了之。

  他按捺住心中雜念,告誡自己,當(dāng)以大局為重。

  另一邊圓意神態(tài)凝重,沒有招呼圓心,挑著鐵桶,視旁邊高墻如若無物,輕輕一躍,便即翻過墻頭。

  卻是心中情急,顧不得多行一段距離,走正門進去了。

  圓意落地,立即在墻邊放下鐵桶和扁擔(dān),方才回過神,不知不覺,他功力又有所精進,兩邊太陽穴近來更是多有鼓脹之感,眉心隱隱約約有神意欲要破體而出,心想:“最近功力增長,心神頗有不寧,不知是好是壞?待寺內(nèi)大事了卻,須得向住持請教一番?!?p>  鐘聲兀自不絕,源頭正是摩訶寺大雄寶殿。

  圓意腳步不停,手足鐐銬鐵鏈叮當(dāng)作響,有如一陣急促的風(fēng)鈴,不多時就到了大雄寶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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