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古老的傳承皆有護道人。
如嶗山上清宮、龍虎山正一觀等等,護教神將同時也是護道人。道是道統(tǒng)的道。
誰真正地承繼并掌控道統(tǒng),護道人便守護誰。
如果沈墨順利繼承嶗山掌教的位置,蘇子默這位神將就理所當然是沈墨的護道人。
之所以這些傳承會設(shè)立護道人,乃是因為修行人問道長生的路上,會遭遇各種各樣的兇險。
若是遇到特別兇險,且無法自救的情況,護道人的意義自然就凸顯出來。
當然,也會有厲害的神將轉(zhuǎn)生幾世,守護幾代人的例子。
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護教神將和護道人的身份并不統(tǒng)一,如果嶗山上清宮出現(xiàn)滅頂之災(zāi),那么護道的重要性高于護教。
道統(tǒng)是火種,薪盡火傳,乃是任何傳承最根本的事物。
當然,沈墨已經(jīng)是嶗山棄徒身份,嶗山上清宮仍在,如果重新選出新的掌教,那么沈墨身上天然的法統(tǒng)性會被徹底剝奪。
即使現(xiàn)在,沈墨也不算承繼了道統(tǒng)。如同國家出現(xiàn)內(nèi)亂,太子出奔在外,并被當權(quán)者廢除了身份。
只是沈墨多少還帶一點應(yīng)有的大義,嶗山上清宮內(nèi)還存有潛在的支持者。但沈墨如果實力不夠,那么這點支持永遠就是潛在的。
當然,承繼道統(tǒng)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譬如嶗山上清宮內(nèi)部斗爭尤為激烈,分出世家和師徒兩派。
長青子傳沈墨乃是師徒一派,而蘇子默卻出身神都蘇家,乃是世家一派。如果沈墨坐上掌教的位置,光協(xié)調(diào)師徒和世家兩派的紛爭,就得耗費無數(shù)心神,如此哪能集中精神修行。
即使以長青子之驚才絕艷,尚且陷入世家、師徒兩派的紛爭,難以脫身。
何況當初的沈墨尚未煉神。
所以沈墨成為嶗山棄徒,反倒是因禍得福。正是打破玉籠飛彩鳳,頓開金鎖走蛟龍。
才能在極致的壓力下,打破桎梏,煉神成功,從棋子邁入棋手的層次。
修行者建立勢力,乃是為了更好地收集資源,輔助自身修行。
若是沈墨為了掌控嶗山上清宮,而耽擱修行,那就是舍本逐末。
是以長青子逝去前,算是下了一招險棋。
至于沈墨留在嶗山,并繼續(xù)用另外的身份臥底幽冥教,不爭權(quán)奪利,一心修行是否可以?
那是不能的。
因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的身份注定他不能逃脫紛爭。
沈墨成為嶗山棄徒和幽冥教叛徒,正是下棋時,前后無路可走時,用自填滿這等近乎自殺的手段,損失大片棋子,打開空間,從而有了施展才華的余地。
當然,正常的圍棋里,絕無這等手法,只是理論上行得通,實際上卻不可能的事。
但修行本就是要化不可能為可能,從絕路走出新路。
這也是長青子對沈墨的期待。
前路是那樣的黑暗,那樣的孤獨,沈墨必須靠自己去面對。
當沈墨真正明白長青子的良苦用心時,自然體會到何為“堅守本心,堅持道路”,那一點此前苦修而不成的元靈,便即成了。
這一點元靈,又和孟婆、判官等人締結(jié)元胎的元靈不太一樣。
因為締結(jié)元靈也可以用水磨工夫,一點點去實現(xiàn),真到了陰靈化元靈那一步,也只是因為堅持住了,水滴石穿,功夫自然成。
卻是得其果,卻不知為何結(jié)果。
沈墨一朝頓悟,正是立地成圣,知行合一,如此才有了走得更遠的基礎(chǔ)。
他這一朝頓悟,建立在多年的積累和磨難上。
為這一朝頓悟,已經(jīng)打下多年的基礎(chǔ)。
他身上玄之又玄的氣息越來越多,竟引得趙普法的白蓮也受到觸動,花開更勝。
趙普法為沈墨護法的同時,思緒翻騰不已。
其實彌勒教的道統(tǒng)本不該在他身上,而該在圓意身上,趙普法本當是圓意的護道人。
可惜陰差陽錯,圓意入了嶗山上清宮,又轉(zhuǎn)投摩訶寺,身具佛心,原本的彌勒教真?zhèn)髟缫寻敕植淮妗?p> 而趙普法也順勢完全接掌彌勒教,不為別人開花,只為自己結(jié)果。
說到底,他對圓意除了同門之情外,多少有些奪走本該屬于圓意的東西的愧疚。
適才一念起,愿意為沈墨護道,正是這份愧疚作怪。
畢竟圓意和沈墨的交情,他是很能體會到的。
此時,趙普法的一念之善得到了回報。
沈墨身上玄之又玄的氣息,使他的白蓮大法染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大道氣息,雖然對他現(xiàn)今沒有特別明顯的提升,可是終也讓趙普法受到觸動,今后由這一絲觸動,白蓮大法未嘗不能在他手里得到進一步的完善。
種善因得善果,彌勒教也有佛法真諦在內(nèi),趙普法對此隱隱有所悟,他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或許可以暗地里成為沈墨的護道人?!?p> 他又不禁搖頭,自己堂堂彌勒教教主,給沈墨當一次護道人也夠給面子了。
即使沈墨是嶗山上清宮的掌教,彌勒教教主也未必要低一頭。
他一邊體會沈墨逸散的玄意,一邊觀察四周動向。
無論如何,做人善始善終,這次護法既然開了頭,那就要好好收尾,不能出差錯。
不能學(xué)皇宮大內(nèi)的太監(jiān),有始無終。
沈墨締結(jié)元靈是對本心的堅持,如果修行道路的無邊黑夜里沒有燭火照亮前路,沈墨便以自身為燭火。
這個過程,崎嶇而漫長。
漫長不在于時間,而在于此刻沈墨正回顧自己漫長的一生,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猶可追,純凈自身。
純凈了本心,排斥出去的雜念、邪意,招惹了心魔。沈墨有種置身冰火兩重天的考驗中。
此時一道木魚聲恰然響起,穿過趙普法的守護白蓮,如同人世間最可怕的噪音,試圖讓沈墨剛剛凝聚的元靈雛形渙散。
那噪音仿佛是人世間紅塵苦難的凝聚,要來污染沈墨心頭的一片清靜。
趙普法心神都被木魚聲動搖。
“好厲害的法器。”
那木魚聲十分可怕,居然能驅(qū)使周邊的昏暗恐怖氣息,化為刀劍,朝著白蓮斬殺過來。
亂紅塵,破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