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做了三個小時
沈平安愣了愣神，大概沒想到顧情會突然關(guān)注這個問題。
“嗯，我做兼職沒時間吃。”
她平靜地答復(fù)著，隨即把手摸向口袋，“楊先生把我送回出租屋后，我同學打電話說火鍋店開業(yè)有兼職，一小時二十塊錢，我做了三個小時……”
說著沈平安拿出三張十塊錢，雙手捏著遞給顧情。
“這是傍晚我欠下的診費，請顧神醫(yī)一定要收下。”
晚風習習，初冬的夜寒涼冷寂。
顧情注視著她發(fā)紅的手，心被一根無形的針刺了一下。
“好……”
顧情在逐漸了解沈平安，收下三十元診費。
隨后兩人步行著走到路邊，當顧情轉(zhuǎn)臉望向她，發(fā)現(xiàn)她手里像變戲法似的多了一枚硬幣。
“你坐公交車回去？”
“嗯，還有一趟末班車?！?p> 沈平安音色靦腆，目光轉(zhuǎn)向不遠處的公交站臺。
“明天星期六你沒課吧？”
顧情一邊詢問一邊掃視著街邊的店鋪。
“沒有，不過我和同學約好了下午發(fā)傳單。”
沈平安嫣然一笑，清秀的眼眸透著對生活的熱情與努力。
顧情若有所思地點頭，忽然問起她瘦長的手臂，“既然明天上午你沒事，現(xiàn)在你陪我去吃夜宵吧。”
沈平安又是一怔，意識到顧情要請客，連忙擺手回絕，“不了，謝謝顧神醫(yī)，我還要趕末班車……”
看出沈平安只是不想欠自己人情，顧情二話不說，奪過她一直拿在手里的塑料袋。
“好吧，你不想去我不勉強你，但我肚子餓了，這塊饃借給我吃吧?！?p> 說罷，顧情直接把半個巴掌大的饃塞進嘴里。
這吃相看上去狼吞虎咽，好像確實餓了幾頓沒吃飯。
“顧神醫(yī)，你……”
沈平安被顧情的舉動嚇了一跳，她錯愕地捂著嘴巴，“這饃是我吃剩的。”
其實她也不想拒絕顧情邀請吃夜宵，只是大城市消費高，兩人一頓飯少說也要百八十。
錢不算多，但沈平安實在是囊中羞澀。
咀嚼著干巴巴的面餅，顧情費勁地咽下去，臉上卻揚起柔軟的微笑。
“平安，這饃太小了，我感覺還沒吃飽，你還是陪我去吃夜宵，吃完我打車先送你回去。”
顧情輕快地作出決定，挽著沈平安朝馬路對面的餐館走去。
“顧神醫(yī)，不用麻煩你了，我真的不去了……”
沈平安還在推脫，像被束縛住羽翼的驚鳥不知所措。
“不行！”
顧情的語氣突然嚴厲起來，“我吃了你的東西，你也必須陪我吃?！?p> 從第一眼看到顧情，沈平安就覺得她是一個和藹可親的大姐姐，沒架子好溝通，而且盡職盡責。
發(fā)覺顧情還有不茍言笑的一面，沈平安怯弱地垂著眸子，跟在她身邊不敢說話。
很快她們走進餐館，這個時間沒有吃正餐的顧客，只有三桌人在喝酒談天。
顧情挑了一個靠里面的位置坐下，隔絕店外的寒氣，遠離熏人的酒味。
翻來菜單，她掃了一眼都是本地菜，隨手推給沈平安。
“你想吃什么，自己選吧?！?p> 沈平安眼神一滯，先看了看菜單，發(fā)現(xiàn)上面一道香菇青菜都要二十幾元，手指開始不安地摩挲著邊角。
身上的錢儼然不夠吃夜宵，她尋思著周末兩天多賺點，下次去重語堂看診，再找機會回請顧情。
“顧神醫(yī)，我不餓，還是你點吧……”
她躲閃著顧情望過來的目光，輕輕把菜單推了回去。
“你不餓？”
顧情眸色揣度，“從傍晚到現(xiàn)在你只吃了饃，剩下一塊還被我吃了，你是小鳥胃?。俊?p> 輕嘆一口氣，她明白沈平安是放不開，干脆自己拿主意。
隨后顧情叫來服務(wù)生，翻看著菜單開口：“蟹粉獅子頭，清炒蝦仁，茭白肉絲，再配一個菠菜豬肝湯，兩碗米飯。”
這餐夜宵以清淡為主，她知道沈平安吃慣了粗茶淡飯，身體一時接受不了濃油赤醬的食物。
服務(wù)生逐一記下來，剛轉(zhuǎn)身沈平安就小聲問：“顧神醫(yī)，這些菜太多了吧？”
顧情溫和一笑，“不多不多，三菜一湯，你還想吃什么開胃小菜或者點心？”
“不用了，其實我只要一碗素面就吃飽了。”
沈平安不愿顧情為自己破費，換做平時，即使素面也舍不得吃。
聞言，顧情搖搖頭，耐著性子告知：“平安，素面太單調(diào)了，人吃飯不光是填飽肚子，營養(yǎng)匱乏身體會生病的?！?p> 說完這話，顧情又感到有些慚愧。
如果衣食無憂，沈平安又怎會在地下通道啃饃。
她同情這凄苦的女孩，卻也免不了何不食肉糜。
請吃一頓飯解決不了問題，顧情決定想個長久之計。
“對了平安，你經(jīng)常派發(fā)傳單么？”
話題突轉(zhuǎn)，沈平安清眸一轉(zhuǎn)，“平常周末會發(fā)傳單，有時忙起來就不出去了?！?p> 顧情靜靜地聆聽著，幫她倒了一杯熱茶。
“嗯，那一個小時多少錢？”
“不一定，十元，十二元，十五元都有。”
“每次做多久呢？”
“有時半天有時三四小時?！?p> “這時薪夠不高啊。”
“還好吧，去年我做過八元的。”
……
兩人聊了幾句，顧情開始引入正題。
“平安，我有個想法?！?p> 沈平安歪了歪頭，黑瞳純凈恬淡。
“說實話，你學醫(yī)應(yīng)該學以致用，火鍋店、派傳單這些工作不合適，甚至有點浪費時間?！?p> 顧情淡然一笑，向她拋出橄欖枝：“不如你來我的診所打工，多少可以積累行醫(yī)經(jīng)驗，重語堂病人多，你可以先負責掛號抓藥，還有一些零活。”
“時間上沒有限制，你要以讀書為主，閑來有空幫忙就好?！?p> 想到葉凌萱和葉一鳴不時跑過來打雜，對于這兩位不缺錢的主，還不如留給真正有需求的人。
交待完具體工作，顧情談起薪資。
“雖然你是做兼職，但薪水我還是按月給你發(fā)，底薪三千元，月底會核算當月的獎金補助?！?p> 其實顧情想直接按天算，只要人一到重語堂，一天一千塊。
但她又擔心沈平安不肯接受，索性開出在江城偏低的薪資，到時發(fā)獎金再多貼補一些。
聽到顧情一本正經(jīng)地發(fā)出邀請，沈平安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顧神醫(yī)，我……我可以在重語堂做兼職？”
她的語氣透著受寵若驚，猶豫不決地嘀咕：“可是……可是我沒有經(jīng)驗啊?！?p> “沒經(jīng)驗有什么關(guān)系？”
顧情豁然一笑，看到菜端上來，連忙示意沈平安動筷。
“你讀了一年中醫(yī)藥大學，就算沒有看診經(jīng)驗，至對理論知識略通一二，所以我相信你很快會上手的?！?p> “再說中醫(yī)門檻低，我有個徒弟叫楊瀟南，他之前連半吊子都算不上，現(xiàn)在距離出師已經(jīng)不遠了?！?p> “況且你在重語堂做兼職，以后畢業(yè)了你想自立門戶，這段經(jīng)歷也會對你有幫助的?！?p> 說到這里，顧情夾了一個蝦仁送進嘴里，繼續(xù)吸引她：“你學中醫(yī)肯定聽過江城三圣，他們和我都很熟悉的，其中楊院長還是楊爍的爺爺，有機會你和他們交流，保證會比在學校更有收獲?！?p> “除了這些，你過來兼職還有穩(wěn)定月薪，你不僅可以賺錢，還方便我?guī)湍阒尾??！?p> 顧情侃侃而談，沈平安聽后也開始有所心動。
“那既然這樣，我……”
她拘謹?shù)匦α艘幌?，想一口答?yīng)，又怕給顧情添麻煩。
“不要猶豫啦，這件事咱們就愉快地決定了！”
顧情笑語嫣然，簡直把她當成妹妹疼愛。
沈平安來到江城這座城市，還是第一次遇到這么好的人。
她心里暖暖的，無法用語言表達。
“那好，我明天就去重語堂報到……”
沈平安音色幽幽，不自信地嘀咕：“希望顧神醫(yī)到時別嫌我笨……”
“怎么會？我一看你的長相就很聰明！凡事要對自己有信心啊！”
顧情這語氣很篤定。
“嗯，沈平安垂眸答應(yīng)，白皙的臉頰泛著一抹紅暈。
無心插柳柳成蔭，之前顧情還尋思著招聘女醫(yī)師，看來沈平安可以照著這個目標培養(yǎng)。
相信過不了多久，她也能夠獨立為病患看診。
又過了兩分鐘，三菜一湯全部上桌，熱騰騰的蟹粉獅子頭看上去格外有食欲。
沈平安很少吃這么豐盛的飯菜，她拿著筷子掃視一眼，先是挖了一小塊米飯。
“吃菜啊平安?！?p> 見她只吃飯不吃菜，顧情忍不住催促起來，“這三菜一湯是我特意為你點的，補血補充蛋白質(zhì)維生素。”
沈平安淺笑著點頭，夾了一點茭白肉絲。
她不記得自己多久沒吃肉了，即便是這種最普通的家常菜，也像在品嘗難得一見的珍饈。
顧情看出她還是放不開，無奈之下面色轉(zhuǎn)為嚴肅。
“平安，如果這些菜你不喜歡，我只能再點幾道菜了?！?p> “別……”
“顧神醫(yī)不要破費了?！?p> 沈平安眸色一驚，趕緊打住顧情的念頭。
“這幾道菜都很好，我先喝點湯吧……”
她說著給自己盛了半碗湯，在顧情的督促下吃了兩片豬肝。
溫熱的湯水，鮮美的菜肴，很快為沈平安的小臉增添了健康的色澤。
夜宵吃到一半，她偷偷瞄著顧情，暗嘆自己竟然被幸運女神眷顧，遇到這樣和善親切的大姐姐。
“顧神醫(yī)，你怎么不吃菜呀？”
注意到顧情在發(fā)呆，沈平安放下筷子。
此刻顧情在思索明天重語堂的分工安排，她聞聲收回思緒，微微一笑回應(yīng)：“我吃飽了，還是你多吃點?！?p> 她邊說邊拿起公筷夾菜給沈平安，“你的身體一定要加強營養(yǎng)，不然你沒力氣做兼職，我會扣工資的噢！”
“嗯，我明白了?！?p> 沈平安表現(xiàn)得很乖順。
當然她不傻，知道顧情只是隨口一說。
片刻兩人吃完夜宵，顧情拿出兩張鈔票交給服務(wù)生，沈平安的臉頰無端多了焦慮。
尤其當她看到服務(wù)生手中的六十元找零，默想這頓飯吃了一百四十元，足夠半個月的生活費了……
好在現(xiàn)在不用為賺錢發(fā)愁，沈平安準備先在重語堂做一個月，等發(fā)工資再把夜宵錢和診費一起還給顧情。
對于這個救了自己的命，還提供工作的恩人，她絕不能再去占小便宜。
兩人并肩來到街邊等車，顧情望向冷風中的沈平安：“對了，你身上只有幾十元錢，接下來的一個月你怎么過？”
這個問題讓沈平安有點意外，她唇瓣動了動，“沒關(guān)系，干媽說她下周發(fā)工資，到時我就有生活費了?！?p> 也對，顧景差點忘記陳媽在蘭亭水榭做傭人。
“那這幾天呢？你不會天天吃饃吧？”
她實在放心不下沈平安，這女孩貧血嚴重，一頓夜宵根本改善不了問題。
“不會呀，我只有晚上吃饃?！?p> 沈平安恬靜地笑笑：“通常早晨中午我在學校食堂吃，晚上我才在出租屋附近買兩個饃，五毛錢一個，量大實惠?！?p> 聽到她的講述，顧情連連嘆氣。
這種掰手指頭過日子生活真的很心酸，曾經(jīng)她和母親流落街頭時，又何嘗不是如此？
顧情感同身受，想給沈平安預(yù)支一千元工資，又擔心她拒絕，只有另想他法改善伙食問題。
“好吧，那你明天記得早點過來，最好在中午之前。”
“我記住了?！?p> 沈平安的聲音很乖巧，讓顧情心底又泛起一陣憐惜。
半小時后，出租車駛進一片密集破舊的居民區(qū)。
這里是江城的城中村，除了外地打工人租住，當?shù)氐姆恐鞫荚诘戎疬w。
街道很窄小，一個個小弄堂像迷宮般縱橫交錯。
隨著道路變窄，顧情發(fā)覺后面有輛車子跟了出租車許久，少說有兩公里路。
只是巧合而已？
顧情凝神思索，決定先把沈平安送回出租屋再說。
于她而言，江城從來都是風波暗涌。
前陣子以齊謹銘為首的各大家族剛撤退，伺機復(fù)仇的杜威又悄然逼近。
“平安，這邊的路很復(fù)雜，晚上走夜路你不會迷路嗎？”
顧情故作輕松，懶洋洋地和沈平安閑聊起來。
“不會啊，我方向感蠻好的……”
沈平安說著望向窗外。
“噢，那還有多久到你租的房子？”
顧情有一搭沒一搭地詢問著，她擔心后面那輛可疑的汽車跟到出租屋門前，萬一對沈平安造成威脅怎么辦……
她不想引起沈平安的恐慌，也不想打草驚蛇，唯有想個折中的法子化解，
沈平安觀察著窗外黢黑的小路，“還要再走兩條街呢，過了前面的小超市右轉(zhuǎn)……”
“那就在超市門口停下來吧?！?p> 沒等她說完，顧情語速飛快地打斷：“我想起有個朋友今晚約我談事，我直接讓他開車來找我，他家就住在這附近?！?p> 沈平安聞言愣了一下，其實她想邀請顧情去出租坐一坐。
但想到出租屋家徒四壁，最終沒有開口。
隨后顧情把車費預(yù)付給司機，下車獨自走進小超市。
她用最快速度買了一瓶綠茶，站在門口悠哉悠哉的喝水。
與此同時，顧情給端木瞳發(fā)了短信和坐標，讓他在最短時間內(nèi)抵達這里。
凡是出現(xiàn)在出租屋附近的可疑人物，一律按進犯者處理。
至于那輛跟蹤的汽車，則潛伏在黑暗中，如同一只豹子悄然蹲守著獵物。
顧情在消磨時間，同時豎著耳朵聆聽周遭是否有異響。
在這過程中，她邊喝飲料邊擺弄手機，和錢多多閑聊著，等待端木瞳傳來回訊。
又過去半小時，當端木瞳從另一個方向接近出租屋，顧情這才放下心來。
“哐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