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親戚
東溪村位于大端朝江北僅剩不多的領(lǐng)土上,講過近幾十年的征伐,好不容易收回了一些土地,但也就只能到此地步,端朝名將祖浩邈、陳凱康等發(fā)起數(shù)次北伐才將江北的青州、潁州兩地收回。
東溪村的建筑是典型的北方的樣式,是一個三進(jìn)的四合院。李策的房間在東廂房,兩人打開房門時,撲面而來的歷史感讓李策忍不住感慨,磚木混合建制的院落被打理的井井有序,房檐之上的房梁也被工匠們雕刻出精美的花樣。
院落中,一個小丫頭正領(lǐng)著幾人走向正房,見到出門的李策,來人也是一愣,而后露出一副殷勤的笑容,也不管小丫頭,快步走到李策跟前,笑說道:“大侄子,你這大病未愈的,應(yīng)該好好躺著才是?!?p> 來者是一個中年漢子,長得一副尖嘴猴腮,身穿粗布衣裳,表情則是極為殷勤,仿佛是和善的長輩真正的在關(guān)心自己的后輩,甚至伸手要攙扶李策。不知情的人,或許會為此人的表現(xiàn)豎起大拇指。
只見在他的手要觸碰到李策時,就被李策伸手擋住了雙手,那人一愣,抬頭看向李策;只見后者帶著笑意看著自己。
“大侄子,你這是?”中年人被如今的場面整的有些尷尬,所有人都看著他們而然,里側(cè)的突然出手顯然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李策冷笑道:“叔叔的禮數(shù)侄兒可承受不起,畢竟我們家可還是李家不成器的不肖子孫?!?p> 李策在“不肖子孫”四字咬字極重,在他的記憶中,有當(dāng)初此人在背地里罵李家,并且被小時候的李策捉弄過,并且名為李開山的男人好吃懶做,時村里有名的憊懶漢子,平日里沒少受人白眼,在李父李母去世后,是第一個想要來誆騙家產(chǎn)的。
李開山當(dāng)然聽出了李策話里有話,剛要繼續(xù)反駁,卻被后面的同伴所制止。
“還嫌不夠丟人,今天是來斗嘴的?”
與李開山一同前來的有一位老者以及算上李開山一共五個中年人,都是李家本家的人,皆是以老者為首,所以當(dāng)老者開口時,李開山立馬乖乖閉嘴。
在老者開口后,李策也好好打量其他人,老者是李策的爺爺輩,與他的祖父是親兄弟,按照禮數(shù)上李策應(yīng)該大爺爺,衣著較為簡樸,一頭白發(fā)被簡單的盤在頭上,老人面容和善,倒是沒給人厭惡的感覺。
其他人面容也是衣著簡單,都是粗布衣裳,能夠看出來家境比較一般,與李開山一樣都是李策的叔叔輩。
李策印象里,對老人較少,似乎對兄弟的愧疚,所以平日里也沒多少交流。
趙雉率先打破平靜,開口說道:“各位叔伯,都去屋里坐?!?p> 從李家遭受巨變以來,大多是趙雉管理這個家,就連李父李母的葬禮也是其親自操持,家中的一切被她打點的井井有條,勉強(qiáng)將有些慌亂的家穩(wěn)定下來。
老人看了幾眼趙雉,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后跟著丫頭的指引下走進(jìn)正房,其余幾人也跟了上去。
趙雉憂心忡忡,卻見李策氣定神閑的走進(jìn)去,只好跟著李策身后進(jìn)去。
幾人進(jìn)入正房中,坐在主座的是李策以及名為李弘深的老者,趙雉站在李策身后,招呼下人端茶上來,李開山等李策的叔伯輩的人落座兩邊。
李弘深拄著拐杖,一言不發(fā)。
在上茶后,體態(tài)健碩的李開江開口道:“大侄子,實不相瞞,我們今日上門,主要是為了你們家財產(chǎn)一事而來?!?p> 李開江似乎喝不慣茶水,輕輕將茶盞往后挪了一下,便直接了當(dāng)?shù)呐c李策說道此行來意。
李策輕抿一口茶,只覺茶香四溢,在奉城的現(xiàn)代社會也是少有的茶葉,這些茶葉估計能夠賣出一斤六位數(shù)的高價,在這里一個地主家就能夠喝得起。
李策將茶盞放下,瞇著眼睛問道:“大伯就這么直言不諱的上來搶家產(chǎn)?就不怕村里人戳脊梁骨,再說侄兒雖然年少,但也不至于讓幾位叔伯搶走家產(chǎn),家中幾位下人武藝稀疏,怎么說也是跟城里的張鏢頭學(xué)過一招兩式?!?p> 李策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說出話語,面對幾個極有可能包藏禍心的成年人毫不怯場,談笑間將自己的依托說出,讓對方好好掂量掂量。
李開山?jīng)]想到李策竟然如此直白,直接反過來威脅自己一伙人,罵道:“小兔崽子,怎么說話的???”
他的話語仿佛正中李策的下懷,倚靠在主座的李策露出輕蔑的笑。
門口幾個護(hù)院就站在門口,隨時準(zhǔn)備進(jìn)門。
李開江呵斥了李開山,苦澀的說道:“你這誤會我們的意識了,這幾日我們琢磨著,你年紀(jì)還是小,不懂的經(jīng)營,生怕你將三叔以及你爸留下的家產(chǎn)給敗光了,我們就想著都是堂兄弟,你父親開泰出了意外,作為堂兄弟怎能不管呢?”
見李策沒說話,李開江拍著胸脯說道:“你放心,等你正式及冠,必然將全部的地契,城里經(jīng)營的那兩家店鋪,如數(shù)奉還?!?p> 其余幾個開字輩的叔伯也是附和說道,各個面露真摯的感情,好一副好叔伯的景象。
可惜現(xiàn)如今的李策不是那個真的只有十五歲的李策,自然不會相信,當(dāng)然,就算是那個原主,恐怕能不能進(jìn)到這正房還不好說,或許剛進(jìn)門就被轟出去了,將全部記憶消化的李策知道他是能干得出的人。
至于為何要讓這些不安好心的人進(jìn)來,一來是李策想要見識這親戚到底多沒底線,二來直接駁人面子不太好,畢竟在整理完所有記憶后,李策開始有了一個計劃,暫時需要名聲。
想不到李開山相貌其他,平日里懶惰慣了的人,還能說出幾句成語,讓李策惹不住發(fā)笑。
李開江狠狠地瞪了李開山幾眼,心中直后悔,早知不帶上這個不知進(jìn)取地堂弟了,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李策站起身,他雖只有十五歲,但是身高足足有七尺,這讓他對于大郎這個稱呼少了些許的厭惡感;每每讀到那本名著中的那個片段,李策都恨不得說一句“牛頭人必死!”。
他看著李開江,平靜的說道:“我年紀(jì)雖小,但知道什么是非對錯,當(dāng)初你們本家的人將我爺爺趕出家門的時候,可有想過我兄弟情分,親戚幫襯?現(xiàn)在好了,我爺爺去世了,我爹娘慘遭不測,就剩我一個少年,你們就來跟我講情誼,分我李家的家產(chǎn)?”
所有人都沒想到李策會突然翻臉,幾人臉色都不太好看,趙雉緊張的抓緊手,整個手掌都是汗水。
全場只有一個人老神在在,李弘深繼續(xù)喝著茶,不見絲毫表情變化。
李策環(huán)顧幾人,繼續(xù)說道:“再說了,誰說我十幾歲的娃娃就不會經(jīng)營,到時你們但凡真有點本事,也不至于來這里欺負(fù)一個小孩?!?p> 幾人被李策的話堵得啞口無言,李開山這時梗著脖子反駁道:“再怎么說我們也是同宗同祖的血緣親人,你們家的富貴還不是老祖宗保佑才發(fā)跡,就算敗光也是自家人的事,到了地下見老祖宗也不會說什么,何必讓一個外人來管這些事?!?p> 不得不說李開山的臉皮是真的厚,同時腦子也靈活,懂得另辟蹊徑反駁李策。
誰知他的話徹底激怒了李策,“說誰是外人,現(xiàn)在這個家里,就數(shù)你們是外人!”
李策邊說邊走到趙雉身邊,牽起她的的手,說道:“這是明媒正娶的媳婦,她,才是這個家的人!”
誰不知道李開山暗指的是誰,趙雉再整個家群龍無首的時候出來管理這個家,前幾次上門被趙雉趕走,再李開山看來以趙雉如今的年紀(jì),極有可能哄騙李策,奪走家產(chǎn),全部人都姓李,就你一個姓趙的,不是外人,誰是?
他的話無疑激怒的李策,李家的一切能夠沒在這次災(zāi)禍中散開,都多虧了一邊照顧自己,一邊操持這個家的趙雉,所以當(dāng)李開山將矛頭指向趙雉時李策已經(jīng)不過親戚情面了。
趙雉的手被李策牽著,頓時臉頰爬滿了霞紅,平日里李策可干不出這樣子的事,被李父李母調(diào)笑說有媳婦的人,還會胡鬧,今日當(dāng)著幾個親戚的面直接宣布出來,讓她有些嬌羞,感受到手掌心的溫度,心跳不自覺的加快了。
一番話語,徹底鎮(zhèn)住了幾人,就連李開山也無話反駁。
就在這時,爽朗的笑聲響起。
李弘深放下茶盞,笑道:“臭脾氣還真跟老三一摸一樣,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李策回身甚至這個一度不發(fā)話,但卻是最有話語權(quán)的老人,瞇著眼問道:“怎么,大爺爺也有幾分仁義道德要與我講講?”
李策對幾人的印象簡直是糟糕透頂,已經(jīng)顧不得一些禮數(shù)。李弘深是附近這個村子有名的讀書人,也是教書先生,村里的私塾就是他開辦的,李策的教書先生正是他教出來的,說來李策還是其徒孫。
“沒有什么仁義道德?!崩詈肷钚χ鴵u了搖頭,“就是一個想和子孫后輩說幾句掏心窩子話的老頭?!?p> “你們都出去,我和小黑獺聊幾句?!崩詈肷顢[手道,示意幾人退下。
李策怔住,黑獺是他的小名,再沒正式取名之前他都叫小黑獺,因為出生時皮膚黝黑,鄉(xiāng)下有取賤名的習(xí)慣,李策的爺爺就給他取了這么一個賤名,至于后來李策這個名字就不記得是誰給取的了。
只知道取了李策這個名字后,爺爺開心了好久,也安心的離去了。
待趙雉以及李開山幾人退出去并關(guān)上房門后,李策看著坐在主座上的老人,情不自禁的眼眶濕潤。
模樣與爺爺幾分相似的老人,面容慈祥,笑著說道,“忍不住的話,就哭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