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蠡之濱,雁陣驚寒。
彭友再抬頭,卻已不見那少女的蹤跡。
彭友忙起身,尚未合攏的傷口被撕扯著,劇烈疼痛。
彭友離洞口約十來步,這低首抬頭間,人已不見,四處找尋,難覓行跡,只道神仙法力無邊,心中敬畏,又向東方太乙山方向跪拜良久。
此時,天色漸黑,彭友在山洞內(nèi)稍作恢復(fù),循著回家的路,向自己的部族行進(jìn)。
公元前三千年。
這一年入冬,注定會格外的寒冷,聯(lián)盟第八次伐九黎的戰(zhàn)斗失敗了,上萬名奔赴戰(zhàn)場的戰(zhàn)士,歸來者寥寥無幾。
此時的中原天下,為四大部落把持,北有華夏,南有九黎,東有東夷,西有西戎。
華夏北境以河洛民族為主,九黎江南以苗蠻集團(tuán)的江漢民族為主。
東夷區(qū)域多為海岱民族,其北部為神龍炎帝統(tǒng)領(lǐng),東夷中部沿海由薛氏家族掌控,南部為歸附九黎的刑天控制。
西戎之地被湖塞民族占據(jù),地處荒蠻,勢力羸弱,未參與問鼎中原之爭。
以蚩尤為首的九黎部落最為強勢,自從蚩尤勢力崛起,其日漸昌盛,四處攻城略地、燒殺奪掠。
華夏部落首領(lǐng)公孫軒轅,聯(lián)合東夷北部的神龍炎帝,組成的華夏聯(lián)盟,對九黎進(jìn)行了多次征討。
這次討伐,彭友所在的出擊部隊在牛頭山遭遇伏擊,面對裝甲優(yōu)良的蚩尤部隊哪里是敵手,一敗涂地。
入夜。
彭友勉強走了數(shù)個時辰,忽見前方光照映天,急忙跑動。
只見不遠(yuǎn)處的村落火光沖天,時不時幾聲噼里啪啦的清脆炸響,沖破寒冷的屏障,熱浪滾滾而來,伴著被烤熟的尸體傳來陣陣焦味。
彭友震驚不已,狂奔向前,但那兒火海一片,難以靠近,他噗的跪倒在地。
眼淚、血漬、夾雜著灰燼,流過他的嘴唇,苦極了。
家,已經(jīng)沒了。
那熱浪帶來的一陣陣燙人之氣,是他親族尸首燃燒出的溫暖。
他感到更加寒冷。
彭友攥著拳頭,使勁捶打著厚實的黃土,發(fā)出砰砰的響聲,和著柴枝燃燒發(fā)出的噼啪聲,似一曲沉悶的喪樂。
眾多急促的腳步聲忽然傳來。
一人高喊道:“那里有人!快圍上去!”
彭友咬著牙,怒目中映著熊熊大火,可他卻無力起身。
數(shù)根長戟已抵在他的背上!
今夜的天空終于有了璀璨的星光,但四海之內(nèi)無人有興趣去欣賞。
烈火燎燎的村莊前,黎明不知何時來臨,被熏烤的空氣里有尸體的氣味,最先燃燒的茅屋灰燼漸冷。
落在華夏大地周圍的河流與山脈,似知道即將來臨的凜冬無比寒冷,懶散地蜷縮在人跡罕至處,對這世上的殺戮無動于衷。
長戟尖上倒映的絲絲火光,似要點燃彭友上身臟污的獸皮。
數(shù)人持劍走到彭友的面前。
彭友一只手撐著沙地,一手摸著腰間,那里有一把匕首。
他在積蓄力量,隨時給為首之人發(fā)出致命一擊,所有憤怒都將在那刀尖上爆發(fā),被擊中者在劫難逃,即使他自己也難逃一死。
彭友微微抬頭,尋找著他的獵物。
咦?
站在彭友面前的數(shù)人中,一人驚道:“彭少主?”
那人走近一步,確認(rèn)無疑,忙上前去扶。
彭友也認(rèn)出對方,喊他那人是一個名叫蜂猴的郵驛兵,是傳遞消息的老手,曾與他在同一個隊伍里共事過。
蜂猴忽跪倒在地,嗚咽道:“彭少主,我喊人趕到牛頭山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兄弟們?nèi)妓懒?,全都……”他說著痛苦的把頭來回撞著地面。
彭友再聽蜂猴提到牛頭山,心中悲苦。
遍地盡是潰敗的戰(zhàn)友尸體,籍籍無名的同伴被數(shù)枝毒箭釘在干冷的石坡上,幾百人的鮮血鋪流開來把山封了層臘,絕望的牛頭眼中也滴下了紅色淚珠。
彭友扶起蜂猴,嘆了一聲。
蜂猴又道:“還有這村子,也、也來晚了?!?p> 彭友一句話也不想說,他在絕望中發(fā)覺,他一直珍視的生命,只是一個無比脆弱的廢墟上的一朵雪花,隨時都會融化。
星壽村仍是火海一片。
這隊伍中的一些人正在全力撲火,村莊的火勢漸小。
彭友四周的士兵收了長戟,退了幾步。
站在蜂猴旁的一名男子忽冷冷的道:“神龍彭,你是怎么逃出來的?”
彭友借著月光,看向那額頭有半條長疤的男子,卻不認(rèn)識,道:“你是?”
蜂猴忙對彭友道:“這位是炎帝的大將——徒馬,擁有八階戰(zhàn)力,我知您遇到狀況,在去請救兵的路上遇到了他們?!?p> 徒馬又呵斥的問了一遍:“神龍彭,你是怎么逃出來的!”
彭友斜眼望向徒馬,道:“是仙師救了我。”
徒馬呵呵冷笑道:“仙師?救你?助戰(zhàn)的仙師才從太乙山出發(fā)!”
蜂猴看向彭友道:“彭少主,仙師的確才從太乙山出發(fā),不知救少主的是何人?”
彭友心中疑惑,那少女的確未承認(rèn)自己是仙師,但若不是仙師,哪有那般仙力來抵擋漫天的飛箭?
他道:“是一名女子……”
徒馬未待彭友說完,哈哈一笑,道:“一名女子?襲擊你們的可是獸弩兵團(tuán),為首的是九階武師梟狼!”
彭友怒目一視,梟狼!原來是他!
蜂猴亦道:“彭少主,那些人用的是狼毫箭羽,的確是獸弩兵團(tuán),不知一個女子是如何能抵擋的?”蜂猴卻也不信。
彭友淡淡的道:“她可擋飛箭于無形?!?p> 蜂猴凝眉回想,道:“倒未聽聞過。”
徒馬呵道:“分明就是一個逃兵,還說這些欺詐之言!”
逃兵?這個字眼刺痛著彭友,但他不想爭辯什么,這女子來的偶然,去的蹊蹺,他也不明所以。
徒馬走上前去,上下打量著彭友,見彭友腰間的香囊,忽單手一襲,已奪過那香囊。
彭友大驚,只是他正處虛弱之時,未來得及反應(yīng),他見那香囊已被奪到對方之手,怒吼道:“放下!”
徒馬退開幾步,嗅了嗅那香囊,冷笑道:“不是逃兵,便是已經(jīng)被對方用美色收買的奸細(xì)!”
彭友怒道:“你說什么!”
徒馬亦吼道:“哪個男兒戴香囊!”他說著把那香囊往地上一擲,一手極快的抽出腰間長劍,向地上的香囊砍去。
啪!
一分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