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番外：賀丹衍×萬赴（1）
南城交通路線錯綜復(fù)雜，像個巨大的迷宮。
前方不知道是不是發(fā)生了交通事故，車子被堵得動彈不得。
司機從后視鏡里打量了一下身后的男人。
自上車起，他就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筆記本，手指一直在鍵盤上敲敲打打。
看起來一點也不像馬上就要遲到的人。
也對，他們家少爺家財萬貫，回歸本職做獸醫(yī)也不過就是個閑暇的游戲而已，誰在乎醫(yī)院的那一點點工資。
打量了十幾秒左右，賀丹衍突然抬眸，司機和他的視線在后視鏡里交匯。
明明是比自己小了幾輪的男人，可被這鋒利的視線看了一眼，司機不知怎的，下意識移開目光。
少爺雖然年紀(jì)不大，但性格是真的冷，給人的壓迫感十足。
“咳！”司機咳嗽一聲，“少爺，前面堵車了，您今天必定是要遲到了?！?p> 賀丹衍“嗯”了一聲，收回目光，重新低下頭，手指在鍵盤上最后敲了幾下，把筆記本關(guān)機塞回了包里。
“李叔，麻煩您前面世紀(jì)大廈停一下，我買個東西?！?p> 李叔雖不明所以，但依然點頭同意了。
“少爺，需要我陪您嗎？”
賀丹衍關(guān)車門的手微頓，狹長的眼尾勾起，淡淡的眸子似琉璃瓦碎，反射著晶瑩幽透的光。
他說道：“謝謝李叔，不過不用了，我馬上回來?！?p>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李叔才把身子從車窗外收回來。
世紀(jì)大廈內(nèi)，賀丹衍剛走進(jìn)去沒幾分鐘，角落里便突然出現(xiàn)一個滿頭都被染成奶奶灰的女孩兒。
女孩兒二十開頭，一頭到胸口的卷發(fā)襯得她皮膚白皙，面相也更加稚嫩。
然而，行為卻不像他的長相那樣溫和。
女孩兒在看到賀丹衍的第一瞬間，便拎著東西哐哐跑上前。
“丹哥！”
一嗓子吼得都能嚇?biāo)拦砹恕?p> 賀丹衍偏頭看過去。
“丹哥，你要的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
女孩兒兩只手拎滿了禮盒，甚至脖子上還掛著幾個，跑起來行為受限，看起來別別扭扭。
而就在他話音落下，女孩兒身后又有幾個黑衣男人推著推車趕來。
推車?yán)?，儼然都是大大小小的禮盒。
黑衣保鏢臉上有些無奈，“小小姐，你跑慢點。”說完，他們看見賀丹衍，立馬挺直了身子，“賀大少，您好！”
賀丹衍點了點頭，也同他們打了個招呼。
“丹哥，別光看他們，你看看我?。∥医o你帶好多好東西了！”
賀丹衍微蹙起眉頭，“怎么拿了那么多？”
女孩兒咧起嘴，“丹哥你好不容易才跟我要一次東西，我可不得準(zhǔn)備好嘛！”
賀丹衍失笑，眼睛在他身上掃了一遍，將他脖子上掛的那個盒子取下，“就這個了?！?p> 女孩兒輕哼了一聲，語氣頗為不滿地說到，“就拿一個？”
賀丹衍轉(zhuǎn)身，手背著他擺了擺，“拿回去吧，老爺子發(fā)現(xiàn)他那些寶貝收藏都沒了，該對你動家法了?！?p> 女孩兒摸了摸鼻子，心道才不會。
老頭要是知道東西是送給他的，估計得高興死。
看著好幾車的山珍野寶、古董收藏，女孩兒癟了癟嘴，眼里露出些嫌棄。
還是沒送出去。
女孩兒是賀丹衍在國外認(rèn)識的，她很喜歡和賀丹衍賴在一起，盡管賀丹衍一開始很不待見他，但她真的第一眼就看上他了。
看著賀丹衍離開的背影，女孩兒一直高高掛在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去，唇線下壓。
又是這么快就離開了，一句廢話都沒多說。
大廈外，賀丹衍坐回車?yán)铩?p> 車道被疏散開，車速很快提了上去。
不久后，車子停在了一家獸醫(yī)院門口。
下車后，李叔主動從他手里接過了禮盒。
賀丹衍穿著一身駝色風(fēng)衣，隨著晨風(fēng)的吹拂，他的衣擺微微飄起，他帶著李叔進(jìn)入了醫(yī)院。
沒走兩步，賀丹衍便看見了廳堂內(nèi)站著的老人。
老人拄著拐杖，視線落在窗外的某處灌木叢上，看見她進(jìn)門，瞬間便把視線移到他身上。
像是已經(jīng)等候良久。
“小丹啊?！?p> 老人在商場拼搏半生，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退位，但身上沾染的殺伐果斷氣息總能夠讓小輩望而退步。
賀丹衍直視著老人的雙眼，莞爾勾唇一笑，“萬爺爺好。”
穆仁華眼角的皺紋向上揚出些弧度，他刻意收斂了身上的氣息，仿佛怕嚇著人。
他笑著開口：“小丹來了，和我一起坐坐嗎？”
頗是一番慈祥的模樣。
賀丹衍對李叔抬了抬手，李叔立馬進(jìn)屋。
“反正遲到了，索性幫我請假吧。”賀丹衍語氣里有些佛，懶散中透露著一股無奈，“順便幫我將禮盒帶給那個昨天哭唧唧的那個小孩兒?！?p> “好。”
李叔離開后，賀丹衍跟著老人去了賀丹衍的工作室，賀丹衍的工作室是獨立的，房間里一下就只剩下兩個人。
賀丹衍給老人倒了茶：“萬爺爺今天來這，不是湊巧吧？”
被叫萬爺爺?shù)睦先诵α诵Α?p> “我想和你講一件事，小赴她爸爸得腎癌了，她媽媽這兩天回國想要逼迫她去A國，換腎臟?！薄拔乙粋€老頭子對他們恨極了，但也實在沒精力阻止他們兩?！?p> “小赴這些日子似知道了這件事，心情特別差，我怕她被她媽哄得心軟，真就去做這傻事了，我就想著，她平日里最聽你的話，想問問你能不能勸勸她?！?p> 說完，老人家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
說到底，是一位疼愛孫女的老人被逼得窮途末路了。
賀丹衍將穆仁華眉心的溝壑默默看在眼里，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緒，他垂下眼睛，狹挑眼尾的弧度也弱了下來。
“回A國？”賀丹衍抬起頭，“那兩人只育不養(yǎng)，萬赴過去二十多年的成長中，他們有參與一點嗎？現(xiàn)在生病了，就逼著女兒給他們獻(xiàn)命了？”
沒等他問完，老人已經(jīng)捂住了臉。
“我不知道我這兒子和兒媳婦怎么就這么惡毒，上天連我的孫女都想奪了去嗎？”
想到今天在商場見到小姑娘的那活潑勁，賀丹衍的心倏忽狠狠跳動了幾下。
恰巧這時，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走了進(jìn)來，對老人說道：“老爺，小姐不見了。”
老人猛拍了一下座椅扶手，瞳孔都快被擠了出來：“我不是讓保鏢死死守著她的嗎！現(xiàn)在什么叫不見了，她去哪兒了？”
賀丹衍站起身，勾著方才被脫下的外套。
“萬爺爺，我去找她?！?p> 剛走到門口，李叔也回來。
賀丹衍便垂下眼眸，說了一句“李叔，送王爺爺回家”，隨后便擰開了門把手。
時間沒到，沒法報警，賀丹衍打電話找了一天，半夜的時候才終于找到一點消息。
飛機場旁的一家酒店里。
一群人招攬著賀丹衍前進(jìn)，領(lǐng)導(dǎo)人還喋喋不休地說著：“大少，就是下午三點的時候，有一個照片上的女孩兒來這里入住了，但她登記用的身份證可能有些問題，所以我們一開始才沒查出來。”
酒店的門被打開。
純黑色的被子下躺著一個女孩兒，緊蹙的眉頭和半抿的薄唇讓他看起來有些脆弱，大概是虛弱極了。
賀丹衍開門看見這一幕的時候，第一反應(yīng)是松了口氣。
人找到了。
再然后是十分緊張，她怎么了。
病痛折磨人，讓女孩兒的下頜線顯得異常清晰，完美的弧度莫明添了些的軟糯。
如果忽略她白得不正常的臉色和毫無血色的薄唇的話，這張臉應(yīng)該算得上是很好看的。
打量著這張臉，賀丹衍心中突兀地有些惱怒，幾乎僅僅一秒的時間，他倏忽瞇起長方形的眼睛。
像是察覺到有人進(jìn)來，床上的人悠悠轉(zhuǎn)醒，睜開眼睛。
見她醒了，李叔急忙上前，“小小姐？您有哪里不舒服嗎？”
萬赴小幅度地?fù)u了搖頭，唇舌干渴，她沒說話。
房間里出現(xiàn)了一股不同于往常的氣息，萬赴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便看見了站在一旁的賀丹衍，瞬間便想些什么，女孩兒擰起眸子，目光里驟然出現(xiàn)一些執(zhí)拗。
萬赴目光絲毫沒有移動，她聲音有些低，語氣卻不容置喙：“李叔，讓他們都出去?！?p> “這……”李叔看了一眼賀丹衍。
賀丹衍微挑了下眉，心里倒沒什么意外的感覺，他果斷轉(zhuǎn)身，擰了門把手。
看人真要走了，李叔急得腦袋都冒冷汗，他低頭對萬赴道：“小小姐，少爺找了您一天。”
萬赴把腦袋偏到另一邊，并不想多說話。
可只是偏頭說話的這一點力氣都讓她感到十分疲憊，萬赴咳嗽了幾聲，扯得胸腔生疼。
“李叔，你也走吧，讓我安靜地待一會兒?！?p> 萬赴撐著手臂坐起來，曲著腿靠在床邊，語氣疲憊，面露不虞。
這副模樣與早上活潑開朗小姑娘的模樣大相徑庭，叫人看不出兩人性格的相似處，也讓人詫異，究竟什么事情，讓一個女孩兒早晚的情緒相差那么大。
賀丹衍擰開門把手，將所有人趕了出去，最后又折回來，將李叔也趕了出去。
甩上門，賀丹衍兩手撐著膝蓋，彎腰睨著支著腿坐在床上的女孩兒。
“長膽子了？”
找了人一天，沒找到人的這段時間里，賀丹衍已經(jīng)通過監(jiān)控知道萬赴的母親和她碰面并且兩人還談了幾分鐘的話。
“還真想把自己剖開去救人？萬赴你腦子里時不時缺根弦?！?p> 被當(dāng)頭罵了一頓，床上的女孩兒卻依舊沒什么反應(yīng)。
這姑娘平日里鬧哄哄的，賀丹衍不說話的時間里她能一個人吧啦吧啦地講上一堆話，每次賀丹衍要是說她幾句，她都能張牙舞爪地扯著他的耳朵回懟一堆話。
這會兒，被罵了卻還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賀丹衍驀然覺得自己一口氣憋在心里，氣根本就撒不出來。
萬赴眼前的視線模糊了，沒讓眼淚順著臉流下來，萬赴抬手直接將還未溢出眼眶的淚水擦掉了。
依舊擰著腦袋沒說話。
賀丹衍直起身子，覺得腦仁疼，他換了個姿勢，坐在床邊。
“血緣不是關(guān)系，親人之前的感情才是扛起責(zé)任的基礎(chǔ)，他們沒有對你好過，你也沒必要為他們做什么?！?p> “賀丹衍，你真的很煩。”小姑娘終于開口了，“你非要一次次強調(diào)他們不愛我嗎？”
賀丹衍還沒說話，萬赴便又繼續(xù)說：“我是有點不甘心的。”
“不甘心什么？不甘心為什么別人的父母都能愛自己的孩子，但你的父母不能？”賀丹衍笑罵了一聲，“你要真想要那么個父母，要不我懂點關(guān)系，把你過繼到我名下？”
“你瞎說什么啊！”萬赴抬手推了他一下。
賀丹衍拽住她的手，眼里的笑意和包容已經(jīng)完全消失，他臉上又帶了些冷硬和壓迫：“發(fā)燒了，一會兒我找醫(yī)生來，現(xiàn)在你給我睡下，再說一句話我就像拔博美犬的牙一樣把你牙翹了。”
萬赴執(zhí)拗著沒動。
賀丹衍三兩下就將她掰直了塞進(jìn)被窩里。
萬赴被他弄得有些氣，賀丹衍此時卻一點同情的表現(xiàn)都沒有。
“小屁孩兒，還想獻(xiàn)腎，牙給你全拔了?！?p> 驢頭不對馬尾的一句教訓(xùn)，萬赴梗著脖子反駁：“我沒想獻(xiàn)腎，我就是想自己冷靜冷靜。”
“你再說一句！”
萬赴閉嘴了。
賀丹衍開門出去，讓李叔請醫(yī)生過來。
只不過一天的時間，也不知道小姑娘怎么折騰的，竟然把自己折騰得發(fā)了高燒，她現(xiàn)在雖然還能說話，但完全就是迷迷糊糊的。
兩只眼睛都快不能聚焦了。
安頓好了小姑娘，賀丹衍揉了揉眉心，順著墻蹲下歇了會兒，腦子里繃著的那根線松了下來，他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都帶起了一陣不可忽視的心悸。
等心跳平靜下來，賀丹衍聯(lián)系了女孩兒的爺爺，也就是白天出現(xiàn)在獸醫(yī)院的老人家，將萬赴沒事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知。
總算是讓老人家安心了。
李叔很快帶著醫(yī)生回來，看見賀丹衍蹲在墻邊，嚇了一跳。
疾步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賀丹衍臉色蒼白，滿頭冷汗。
李叔連忙將人扶起來：“大少，您怎么了？”
賀丹衍緩了兩秒，淡聲說：“老毛病，沒事?！?p> 李叔這才想起來，今天為了找萬赴，賀丹衍午飯晚飯都沒吃。
因為早年的經(jīng)歷，賀丹衍有嚴(yán)重的胃病。
平日里稍微挨一下餓都會覺得胃被絞一樣疼，更不要說現(xiàn)在連續(xù)兩頓飯都沒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