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民國三十年,七月初四,上午。
十里洋場,閔行的一間廢棄倉庫。
頂樓四壁灰白,空曠的房間正中間跪著一個年輕男子,此人光頭圓臉,眉毛很濃,眉宇間隱隱帶著一股陰險,這人正是被抓捕的龍九。
而在他的正前方站著三男一女,從左到右分別是陳眠,陳岑,楊觀與白小龍。
抓捕龍九后不久,陳岑就第一時間給楊觀當(dāng)了電話,而受了槍傷的白小龍正在楊觀家里調(diào)養(yǎng),聽到消息后也跟著趕了過來。
他昨日里剛中了槍傷,剛才又是舟車勞頓,此刻疼得齜牙咧嘴,手臂上纏著的厚厚繃帶隱隱有血液滲出。
“就是他?”
白小龍皺著眉頭問了一句,目光很不和善。
“應(yīng)該是?!?p> 陳眠不為所動,別說只是打了白小龍手臂一槍,即便是爆了后者的頭,陳眠也覺得是他罪有應(yīng)得。
“幾位大哥,你們就別和我打啞謎了,要是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們直說,我給你們道歉!”
龍九就跪不起,體力逐漸不止,此刻渾身顫抖,滿臉苦相。
“兩周前,你去過一趟日本憲兵隊(duì),你和他們說什么了?“
陳岑冷著聲音問了一句。
龍九的心頓時涼了半截,眼前這伙人十有八九是革命黨,極有可能是之前被自己賣掉的軍統(tǒng)前來尋仇,若只是尋常黑幫內(nèi)斗,怎么可能會關(guān)心他這種問題?
絕對不能承認(rèn),萬一承認(rèn)了,肯定逃不過一個死字,要是一口咬定沒發(fā)生過,說不定還有生機(jī)。
他硬著頭皮解釋說道:“姑奶奶,你這可就冤枉我了。我就一個混社團(tuán)的小馬仔,沒機(jī)會也沒資格去見日本人啊。就連七十六號的特務(wù)也不會正眼瞧我一下,更何況是日本憲兵隊(duì)?”
“我不喜歡裝糊涂的人?!?p> 陳岑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話音剛落,白小龍已經(jīng)走到龍九身前,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
手起刀落,匕首整根沒入龍九的大腿,只留下一個刀把在外邊,龍九慘叫一聲,血污順著刀身沖了出來。
“我再問你一遍,兩周前,你去了一趟日本憲兵隊(duì),你去干了什么?”
陳岑俯下腰身,修長的五指捏住龍九的下巴,一字一句地問道。
“姑奶奶,我真沒去過日本憲兵隊(duì)。”
龍九死不承認(rèn)。
“小龍!”
“是!”
白小龍心領(lǐng)神會,刀起刀落,龍九的大腿上頓時又涌現(xiàn)一個血肉模糊的大窟窿。
“龍九,我再給你一次機(jī)會。好好回答我,你去日本憲兵隊(duì)干了什么?”
陳岑痛快的給了龍九一個大耳刮子。
“大人,我真沒去過日本憲兵隊(duì),你是不是弄錯了,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我!”
龍九齜牙咧嘴的解釋說道。
白小龍這次不等陳岑開口,麻利的朝龍九手臂上捅了一刀。
龍九半邊身子矮了下去,嘴上卻是不肯松口,他很清楚,承認(rèn)一定難逃一死,只要死咬牙關(guān),說不定這群革命黨還有大發(fā)善心的可能。
“我沒那么多時間和你廢話,最后給你一個機(jī)會,你好好考慮?;卮鹞?,我給你一個痛快,不回答,我會讓你后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楊觀兀自搖了搖頭,對龍九的抗拒很不滿意。
“和他廢話那么多干嘛?”
陳眠對龍九的態(tài)度同樣不滿意。
“龍九,我知道你還有家人,一個六十歲的母親,還有一個三歲的私生子,他們的命運(yùn)掌握在你手上?!?p> 陳眠聲色俱厲的說了一句,順手搶走了白小龍手里的匕首,后者只能無奈的瞪了瞪眼,打又打不過,能怎么辦?
“先生,我真沒去過日本憲兵隊(duì)?!?p> 龍九聲淚俱下。
“看來你不太珍惜你的家人,”陳眠嘆息一句,回憶起劉金交給他的拿分資料,“你母親住在十六鋪附近,你兒子在羅店那邊,你以前有個姘頭在那邊開了個便利店,她幫你養(yǎng)孩子,我說的對嗎?”
“禍不及家人?!?p> “那是你的家人,不是我的家人。”
“我求求你,放過他們?!?p> “是你不想放過他們?!?p> “你何必為難老人與孩子?我真沒去過日本憲兵隊(duì)!”
“你去沒去過,我很清楚?!?p> “大人……”
“我接下來給你十秒鐘的時間考慮。要是你不配合,我會把你的嘴巴鼻子都縫起來,讓你感受窒息的感覺。但你不會就那么死去,沒過一分鐘,我會把束縛給你解開,然后再縫上。”
白小龍剛想插嘴,卻被楊觀揮手制止,憑借他數(shù)年的審訊經(jīng)驗(yàn),哪能看不出龍九的心理防線正在崩潰,陳眠分明是擊中了他的軟肋。
撿到寶了。
陳岑與楊觀都是這個念頭。
“十!”
“九!”
龍九聽得后背冒汗,兩條腿不聽話的打顫。
他混跡江湖幾年,其實(shí)不大怕死,但他知道有些時候死也是一種奢望,他不想體會那種痛苦的感覺。
“六!”
“我可以說,但你要保證不為難我!”
終于,他做了一個重大決定!
“五!”
陳眠出手極快,只見寒光一閃,拿匕首已經(jīng)貫穿龍九的手掌。
“你沒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
“三!”
“二!”
“我說,我說?!?p> 龍九的心理防線終于被擊潰了,眼淚鼻涕混作一團(tuán)。
“我那天見到了憲兵隊(duì)的橋本一郎,把青幫與軍統(tǒng)交易的時間地點(diǎn)賣給了日本人。是我利益熏心?!?p> 龍九剛一交待,氣頭上的白小龍就想揮拳而上,只是他這一拳被陳眠鉗住手腕,場面看上去有些許滑稽。
“你從哪得到的消息?”
“吉祥賭坊,”事已至此,龍九知道沒什么可以隱瞞的了,不如全部交待,求一個解脫,“六月二十那天,我去吉祥賭坊賭錢,不知誰給我塞了一張字條,那是青幫的專用紙張,上邊詳細(xì)記錄了交易的時間地點(diǎn)與內(nèi)容?!?p> “沒騙我?”
“我哪敢啊!”
“很好,你的家人不會有事,至于你。楊先生,幫我把他丟進(jìn)黃浦江吧,劉老大點(diǎn)名要他死,我相信你們也不想留下來?!?p> “可以,我待會親自去丟?!?p> 楊觀點(diǎn)了點(diǎn)頭。
“等我把青幫的內(nèi)鬼找到,會交給你們處理?!?p> “多謝?!?p> 白小龍眼睛一亮,突地朝陳眠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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