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營中械斗擒真兇
郝天放在營中不知覺已過去數(shù)月。再看這小子面貌,已今非昔比,跟著劉鐵柱習(xí)武,不僅將分筋錯骨手練了個七七八八,往日的寒酸模樣也再無痕跡。劉鐵柱雖然蠻橫痞氣,說話罵罵咧咧的不中聽,但還算是個說到做到的漢子。他一方面在營中罩著郝天放不被人欺,一方面悉心傳授武藝。世間事確實難料,誰會想到,這樣的兩個人竟也會糾纏在一起,結(jié)下一段緣分。
話說這分筋錯骨纏龍手,又稱沾衣十八跌,講求內(nèi)外雙修、六合歸一、抓拿化打、纏困鎖閉,具有三盤困鎖、九節(jié)纏拿、搭手即跌、分筋錯骨的搏殺功效。相傳是武當紫霄官玄真道士、“玄劍神掌”的玄劍子元貞道長所創(chuàng),是紫霄派玄真神劍門歷代秘傳絕技之一。這劉鐵柱哪里會真正的分筋錯骨纏龍手?不過是自創(chuàng)的一種纏手擒拿罷了。即便如此,防身自衛(wèi)、提高實戰(zhàn)反應(yīng)能力和技能,也大有裨益。
且看這分筋錯骨操手訓(xùn)練,以練習(xí)指、腕、臂的力量為主,以練習(xí)各種纏、卷、擰、翻、扣、鎖等手法為輔。手法練習(xí)包括扣罐、抓瓢、擰棒、旋球、轉(zhuǎn)缸、擲包等,而且,纏手練習(xí)須對練方進益迅速。
這一日晚,兩人正沉肩墜肘、沉襠塌腰,纏手對練。只見郝天放右手外旋以臂橫擊劉鐵柱左肘關(guān)節(jié),右手翻上指其面部。劉扭頭避過,順勢向右前方邁一步,左轉(zhuǎn)身,左手反撩其腹部。郝天放見狀退步,同時右手反拿對方右手后持引,左手撫對方右肘關(guān)節(jié)。劉鐵柱則順勢搓打郝右拇指。郝天放關(guān)節(jié)吃痛,不自覺叫道:“痛,痛,鐵柱哥,你快收手?!眲㈣F柱嘿嘿一笑:“臭小子,這就喊痛了?”
兩人歇手,劉鐵柱繼續(xù)道:“白日里練槍擰棒,那都只是基礎(chǔ)。這晚上,你必須得吃苦練習(xí)。一旦手法練好了,才能操手練槍棍,方才融會貫通?!?p> 兩人邊說邊練,忽見胡老爹從營帳內(nèi)跑來。他氣喘著道:“不好了,伯元那倆兄弟帶了幾個人出去了。”
劉鐵柱道:“他們出去,關(guān)我何事?一把年紀了,還這么一驚一乍的?!?p> “他們臨行帶了家伙,依我看怕是要出事了。”
郝天放連忙道:“老爹,他們往什么方向去了?”
胡老爹用手一指西南向營帳外那片林地。郝天放操起一把放在木架上的長槍,急忙跑去。
“你回來!”劉鐵柱喊到,見郝天放并未停下,只好追了上去。
林地里已是混戰(zhàn)一團。若不細看,難分敵我,眾人穿著一模一樣呀。郝天放這才想起,白日里,伯元的兄弟受了氣?,F(xiàn)在這種情況,定是私下械斗呢。喝令不止,郝天放只得凝神定氣,分清你我后上前幫忙。劉鐵柱原不想上前插手,又擔(dān)心他有個閃失,只得拈槍跟上。雖說同是薊州靜塞兵,劉鐵柱心中清楚,都是些亡命之徒,心狠著呢,下手哪還有個輕重?
胡老爹幫不上忙,則回至帳中等待,一邊抽著卷煙,滋滋地燃燒著心中不安。約摸一個時辰,帳外傳來了動靜。一看果真是他們幾個,只是伯元和郝天放掛了彩,所幸只是外傷、并無大礙。
一進營帳,劉鐵柱破口大罵郝天放不聽使喚、不知死活地向前沖。胡老爹幫著處理郝天放胳膊上的傷口,扭頭道:“你就閉嘴吧,生怕兵頭不知道嗎?再傳到校尉那里,明天有你們好受。怎么,跟了你學(xué)了幾天什么擒拿手的,這就心疼上了?你到底是惱他還是疼他?”
郝天放輕聲道:“老爹,別再說了?!?p> 劉鐵柱蹲在一角生著悶氣。他以為在這個營帳內(nèi),他處處比人強,武功比他人高,竟沒想到伯元他們敢去私斗;更沒想到,就連最小的一個兵,處處被他保護的郝天放,竟然會不顧一切地上前或勸架或拼斗。他不免有些悵然若失,但他沒意識到的是,數(shù)月來的操練,眾人已皆非當初。
第二日,郝天放隨眾正在操練,忽聽伍長喊他出列。郝天放心中一愣,莫不是昨夜事發(fā),伍長認為他年齡最小,先拿他開刀突破?他心下發(fā)虛,一邊腦中飛速運轉(zhuǎn)想著應(yīng)對之策。
“你小子發(fā)什么呆,還不快些!”伍長吼道。
郝天放硬著頭皮,只得快步。不想,伍長一把拉著他,快速向校尉營帳走去。這一下,郝天放更是受驚不輕。
營帳內(nèi),卻見校尉站著,另外旁側(cè)還站著一個年輕女子。日常校尉所用案幾旁,卻坐著一人。仔細一看,竟然是劉仲樵。郝天放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立刻歡喜道:“仲樵哥哥,你怎么來了?”
幾人見過照面,郝天放道:“仲樵哥哥,這幾個月你都哪兒去了?七妹現(xiàn)在可好?”
“她好著呢!師父已收她為徒教習(xí)武藝,我不久前回山送信,見她武功已有精進。眼下,她正隨師父前往獲鹿,去赴松溪劍派趙掌門之約?!?p> “她又是誰?營中她也是能來的嗎?”
“放心好了,中軍都待她座上賓,這一處練兵場算什么?她叫梁靈兒,本來是奉命到霧靈山送信的,現(xiàn)在可好,都成跟屁蟲了?!?p> 梁靈兒一聽,故作生氣地“哼”了一聲。
在場諸人一見這情形,竟都笑了。
劉仲樵關(guān)心郝天放軍中生活,聞聽他竟能力助帳中兄弟,一邊贊嘆他義氣,一邊提出要考考他的武功。郝天放連連擺手道:“都練些槍法的基本招式,我這哪里能拿出手?”
劉仲樵笑道:“這也很好呀。不過,練槍一定要記住,開步如風(fēng)、偷步如釘。戳、點、掃、挑為攻,格、撥、架、擋為守。無論扎、拿、攔,擰槍出手一定要崩勁有力、快速穩(wěn)健。等把這些都練好了,以后不論學(xué)什么都會融會貫通、事半功倍的。”
梁靈兒道:“樵兄,對這都沒入門的小子說這些,你倒不如耍上一番給他看呢?!?p> 郝天放見梁靈兒小瞧他,心里暗哼一聲,心想自己好歹也練了許久的分筋錯骨手,怎能說自己還沒入門?但他沒有爭辯,跟著道:“是啊,仲樵哥哥,你給露上一手,讓天放再開開眼?!?p> 劉仲樵不再推辭,從兵器架上抽了一把長槍,出了營帳。眾人隨后跟出。只見他空地站定,長槍在手,出槍似潛龍出水,入槍如猛虎回洞。扎槍平正迅速如箭脫弦,疾走一線,瞬間吞吐,力如奔雷,快捷迅猛。須臾之間,“青龍獻爪”“撥草尋蛇”“分花拂柳”“避青就紅”“美人認針”“蒼龍擺尾”等式一氣呵成,立槍收勢。帳外諸人直看得眼花繚亂,片刻后才醒過神來,隨后不約而同地鼓掌叫好。
眾人再返帳中。劉仲樵坐定,忽然想起郝天放方才提及力助兄弟一說,不禁細問。郝天放眼見校尉在場,不敢提及,連忙向劉仲樵暗使眼色。校尉見多識廣,何其精明,見郝天放突然間擠眉弄眼、說話吞吐,心中已明白幾分,便借機喊了伍長一并出了營帳。郝天放方如實講來。原來,有幾人私下密談,說要出營去投靠一個叫朱泚的人。伯元的弟弟無意間聽到,卻又被他們發(fā)現(xiàn)。那幾人擔(dān)心事情敗露,出手教訓(xùn)伯元的兄弟。伯元得知兄弟遭人欺負,氣憤不過,這才約上眾人于昨夜私斗。郝天放說著,一邊擼起袖管露出胳膊上的傷,證明給劉仲樵看。
不料,劉、梁二人并不關(guān)心他的傷情,反而問道:“朱泚?你確定那幾人要投奔的是朱泚?”
“是啊,我營中兄弟講的,為這架都打了,還能有假?”
劉、梁對視一眼,又盯著郝天放道:“那幾人現(xiàn)在可在營中?見了面你可認得?”
“不知道在不在營中,昨夜見事情敗露連夜逃了也說不準。昨夜天黑,一團混戰(zhàn),我又哪里能認得?不過,伯元的兄弟一定記得。”
劉仲樵立即站起來向外走去,道:“走,帶我去見見你那位兄弟?!?p> 梁靈兒隨后跟出。她心中明白,這一定是讓伯元的兄弟去認人了。他倆追查朱希彩被襲擊一事許久,終于查得一些眉目,牽扯出一個叫朱泚的人,這才回到薊州稟告。不曾想,朱希彩聞聽后沉默不語,許久后方說竟是誤會了興隆刺史李皋,然后讓他倆不再插手此事。二人心中納罕,兇手沒揪住,而且只是牽扯出朱泚,怎么就此罷手了呢?不查就不查吧,二人得閑去霧靈山送信,然后在薊州聽命辦事。這次來看郝天放不打緊,竟然又聽到朱泚這個名字。二人當然想再看看,這想投靠朱泚的人,究竟與霧靈山八卦嶺行刺的人是否有關(guān)。只是郝天放全然不知道這些,顯得一臉疑惑。
帳外等候的校尉聞聽要去軍中尋人,略一沉吟,對劉仲樵道:“劉參將這樣前去,怕是有所驚擾。不如我去將人帶來,你們在后面暗自查看,可否妥當?”劉仲樵一想也是,方又與幾人折回帳中。
不消片刻,校尉果然將人帶來,其中有伯元兄弟倆與另外三人。校尉神情嚴肅,慍聲責(zé)問,眾人終于承認有違軍規(guī)昨晚私斗,甘愿領(lǐng)二十軍棍處罰。
被罰之人俯身條凳,疼痛難忍,各自懨懨。幾人正要起身各自回隊,劉仲樵走了出來,厲聲喝道:“來人,將這行刺副兵馬使之人給我捆了?!痹瓉?,躲在后方的劉仲樵早已認出,其中一個漢子正是八卦嶺逃走的身背箭囊之人。
漢子抬眼一看劉仲樵和站在身旁的郝天放,感覺眼熟。他驀然記起,慌忙掙扎起身,欲作頑抗。劉仲樵早已上前,一腳踏住,抽劍指其頭顱。那人不禁泄氣,一聲哀嘆。這時,已上來幾個軍卒,三下五去二地將他與另兩人五花大綁起來。
費盡周折去查案,不想刺客竟藏身于朱希彩自己軍營中。究竟是靜塞軍被朱泚收買,還是本為朱泚之人,圖謀不軌藏身于此?劉仲樵卻不用管它,將人押了帶回去見朱希彩。
朱希彩很是驚訝,卻也似乎在意料之中。自己行程被人掌握得一清二楚,而且刺客旨在取他性命,這本身就應(yīng)該與利益相關(guān)。聞聽與朱泚有牽連時,他已心中明白這些。只是親眼見到非要取他性命的這幾人時,他竟想不到敵人如此狡猾,藏身眼皮之下。他命人將幾人押下去,嚴加看守。帳內(nèi)趙虞候等諸人,得知興隆一行的事情始末,不禁一陣唏噓。
此刻,朱希彩怒拍案幾,道:“好你個朱泚,這次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他與朱泚究竟有何過節(jié),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