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本部的學長學姐們太棒了!
查小逸總算見識到了什么叫“高手”,她覺得眼前的世界好像一下子變得更加明亮了,她要刻苦地練習,爭取早日達到學長學姐的水平,加入藝大學生交響樂團。
這只是第一步,然后,她還要向著更高的目標努力,她要走出國門,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到詹姆斯·高威的故鄉(xiāng)去看一看,去感受一下歐洲的音樂氛圍。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棵貪長的幼苗,她要到古典樂的發(fā)源地去汲取營養(yǎng)。她還要照顧好阿婆,有朝一日,她的翅膀足夠硬朗了,羽翼足夠豐滿了,她要帶著阿婆,一起飛到更廣闊的天地去!
她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她情緒激昂得像個戰(zhàn)士,時間是她最大的敵人,她要上課,還要排練,還要出去掙錢。
是的,她要掙錢!有了錢,她才能給自己出國留學做好準備;有了錢,她和阿婆才會過上好日子。她要逼著自己更加努力,比其他同學更加努力!
下午,查小逸向何老師請了假,說在市里還有點事,就不隨校車回去了。郎豕發(fā)現小逸獨自一個人走出音樂廳,想到今天是周二,就知道她又要去錄音了。他追上來,說:“查小逸,我送你去吧?”
小逸聞聲站住腳,回頭見是郎豕,她先是一怔,旋即便笑開了:“郎豕學長?你也不回學校去嗎?”
郎豕聳了聳肩,“回去也沒事做,下午也不排練。你是要去錄音吧?我送你去吧?!?p> “哦不用不用,”小逸擺著手說,“從這里過去也不遠?!?p> 郎豕學長,你既然拒絕了,又何苦如此殷勤?你對女孩子的要求,難道就是叫“走開”就走開,叫“過來”就過來嗎?
“走吧我送你去,反正我也沒事?!?p> “真的不用了!……”
話已出口,小逸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好像重了點,于是又趕忙微笑著道:“你看!馬老師在1號車上向你招手呢!”
郎豕確實沒有請假,他回頭,看到馬老師真的在招呼自己上車,他于是只好灰溜溜地回去。
“那好吧,你自己一個人,路上小心!”郎豕囑咐道,看到查小逸使勁地點著頭,他覺得她今天有點怪怪的。
·
查小逸獨自來到了工作室,推開門,她發(fā)現屋子里今天多了好幾位,把本來就不大的地方坐得滿滿的。
“張總,您好,李老師,……”小逸和他們一個一個打了招呼,看這架勢,今天要錄新作品了。
“呵呵呵,小逸啊,前面錄的效果都不錯,我們張總也特別地滿意,說聽聲音就知道一定是個漂亮的女孩。這不,今天張總說一定要過來見見你,看看到底是誰把我們的作品錄得這么好!呵呵……”
經紀人一見面便客氣起來,夸得小逸都有些不好意思,她趕緊道謝。不過,她又抱著一絲懷疑的態(tài)度,她不敢完全相信他們的話,在他們面前,她太沒有社會經驗了。
“小逸啊,你來看,”甲方的音樂監(jiān)制把小逸叫到跟前,拿給她一套新的譜子,說:“從今天起,我們要錄最后一首片尾曲了,伴奏我們昨天才剛剛做完。”
小逸接過譜子,在心里默默地試唱著。錄音師建議小逸直接進到錄音室里去,戴上耳機,邊聽邊練。試了幾遍之后,小逸覺得差不多了,便示意試錄一遍,她伸出右手作了個ok的手勢。
錄音室里是個絕對密閉的空間,靜得讓人窒息,仿佛被世界遺棄。唯一的一條能與外界溝通的渠道便是那扇隔音窗,現在,所有人都坐在窗的外面,他們仿佛是一群奇怪的實驗者,在觀察著查小逸的一舉一動。
紅燈亮起,主音量被推高……
張總戴著耳機,聆聽著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女的歌聲。他滿意地翹起了嘴角,這個孩子可真實在,為他們錄了一整套的插曲,卻只收兩三首的錢。作為資深的游戲玩家,他知道這樣的聲音一定會給他們的游戲增色不少,游戲制作商就是要利用這些充滿誘惑力的元素來抓住少年們的心。
「……
嘀,嘀,
青色的雨滴,潸然地泣;
唦,唦,
白色的漏沙,就要全部落下。
叮,叮,
銀色的風鈴,迷幻的影;
嗒,嗒,
鮮紅的雪花,染上鮮紅的紗……
……」
沒有任何預兆,小逸的歌聲戛然而止,張總的耳機里只剩下背景音樂還在嘩嘩地響……
.
就在剛剛,查小逸突然又感到心口一陣劇烈的悸動,渾身的力氣仿佛在瞬間被抽空。她從圓凳上跌了下來,汗?jié)竦碾p手緊緊地握成了拳,抱在胸前。
錄音師趕緊打開了厚重的隔音門,幾個人沖進來將她扶起。在貼近地面的地方,小逸覺得好受了些,慢慢地,她緊張的心律開始舒緩。
張總神情有些慌張,他一遍遍地問:“怎么樣?你怎么樣?什么情況?”
小逸也很尷尬,沒想到錄音時會出現這種窘況,“沒事,沒事……可能是又有點低血糖,今天上午就鬧過一次,休息一下很快就會過去……”她急切地解釋道。
“那個,今天先到這里吧!反正也沒打算一次就能錄好的?;厝ゾ毦?,我們爭取下次一次通過,好不好?早點回去休息吧!”
張總主動叫停了今天的錄音。表面上看,他確是替小逸的身體狀況感到擔憂。但當小逸走出工作室,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她看到制作方在屋子里情緒高漲地吵成了一團,她的心里不禁打起鼓來。
晚霞透過公共汽車的玻璃窗,映紅了查小逸的臉頰。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她的內心世界已經不簡單了,盡管她可能還有很多不懂的事情,但她也已經懂了很多的事情。
越是到了最后,她越擔心起來,上次的事情還沒和他們解釋清楚,這次又出了這樣的狀況,甲方如果想要找點什么借口賴掉她的工資,她能怎樣?郎豕學長幫她找了這份工作,再去找他幫著討薪么?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弱,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
北風呼嘯,新埔站的最后一班264路車也發(fā)出了場站,卻依然不見查小逸的身影。
郎豕不知道她今天是錄得比較晚,還是故意躲著自己提前回了學校?可她為什么要故意躲著自己呢?郎豕也想不明白,他就是有這樣的感覺,她好像一整天都怪怪的。
又過了十分鐘,郎豕不能再等下去了,她要是真的還沒有回來,那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急忙掏出電話,撥通了查小逸的號碼。聽著電話那頭的振鈴一遍遍響起,郎豕的心里也越來越緊張起來,直到------
“喂?……郎豕學長,這么晚了,你有事嗎?”
“你在哪?”
“……琴房?!?p> 電話里查小逸的聲音平平淡淡,甚至有些慵懶,完全聽不出有什么意外。
郎豕簡直氣得哭笑不得,她竟然回校了!你不知道我每次都去接你的嗎?就不能說一聲嗎?郎豕拉高了衣領,憤憤地跨上了自行車。
“女生真是這個星球上最奇怪的生物!”
晚上十點四十,A教早已人去樓空,整棟樓就只有查小逸的琴房還亮著燈。
郎豕老遠就隱約聽見了長笛的聲音,先是一遍遍地循環(huán)著半音階上下行,后又循環(huán)著《培爾·金特》第四樂章的山妖主題,共同點是------用老頑童的話說,“速度都快趕上飛機起飛了!”
郎豕扶額,查小逸怎么了這是?大晚上的吹著山妖主題,不知道的還真以為A教鬧了妖精呢!幸虧郎豕破門而入打斷了她,不然查小逸能把自己活活累死。
“查小逸,大晚上的你這是干什么呢?”
“郎豕學長……你怎么來了?……”
查小逸看上去很是意外,但其實當她告訴郎豕她在琴房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他可能會來了。
“你提前回來怎么也不和我說一聲?你知道我在新埔等了你一晚上嗎?”
郎豕既然找了過來,他的情緒就很難控制在“紳士”的范圍之內了。
“你……去接我了?”
“當然!我哪次不去?!”
“我哪次讓你去了?!”
查小逸覺得委屈,郎豕學長,你倒先急了?沒錯,我就是故意的!誰讓你玩弄若即若離,讓人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
“那你告訴我,我下次還去不去!”
“那你告訴我索爾維格……”
“我告訴你了我不知道!不知道!索爾維格活的好好的,而且會一直好好地活下去,ok?!我說了我不知道那題的答案!”
郎豕真的有些生氣了,她竟然還在提這事!他以為她是為了比賽,他廢寢忘食地用了整整一個禮拜啃下了那塊“磚頭”,結果她就出了這么個啞迷玩!他覺得自己有時候過于認真了,認真得像頭被人牽著鼻子走的牛!
查小逸哭了,她把眼淚大口大口地咽了下去。郎豕學長,如果一個女生特意為你在書里夾了字條,你不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你做的太絕了,到現在這種地步都不肯心軟一點嗎!
“你下次不用去了,以后都不用去了!”
查小逸甩下這句,用衣袖掩面跑出了琴房……
.
女孩啊,你是多么心急;男孩啊,你是多么遲鈍!當男孩和女孩不在一個頻道上,一團剛剛萌發(fā)的脆弱的小火花,在瞬間燃成了灰燼、化作了一粒星塵。
不過,當抬頭仰望青春的夜空,會發(fā)現,不正是因為漫天的星塵閃耀,天穹才會如此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