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內(nèi),宇文將軍已經(jīng)被國師幾人捉拿,被一套金網(wǎng)所縛。
他全身涂滿鮮血,一半身軀焦黑,另外一半身軀上有著幾個血洞,還在汩汩往外冒著鮮血。
但他神情依然桀驁,對著國師罵罵咧咧,用身子不斷狠狠撞擊金網(wǎng),而且頻頻地看向北平王的方向。
隨著傷勢的加重,他的神志逐漸變的迷離。
在剛才國師府來人支援張山、黃龍的情況下,張誠六人已經(jīng)戰(zhàn)死四人,還剩張誠和一名鎮(zhèn)北軍百夫長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黃龍收回漫天飛舞的符箓和法器。
張山嘴角溢血,對著地上幾人的尸體吐了幾口吐沫,用腳尖踩在還未咽氣的張誠脖頸上,眼中帶著戲謔,望向被三人保護在后的宋昱。
“夠了,你們要的人是我,把其他人放了。”宋昱向前幾步走出,無視張山,對著后方的國師高聲說道。
“本來就是階下囚,你有什么資格提出條件?”國師虛道子冷笑道。
“你不就想要我當眾死在刑場嗎?放了他們,我就如你所愿?!彼侮叛凵癖洌Z氣慷慨。
虛道子撫須而笑,玩味的審視著宋昱,好似計謀得逞。
他眼眸瞇起的同時,心思卻逐漸變得深沉。
他回憶起了方才那一聲響徹京城天際的聲音和那道驚世駭俗的神光。
特別是那道神光,有著仿佛神話傳說中一樣的驚天威力,足以掃蕩世間一切,自己在它面前,恐怕連螻蟻都不如。
幸好這道神光是掃向了天空,而不是大地。
難道是千面真人?又或許是傳說中守衛(wèi)東土眾生的神人?虛道子腦子有些凌亂,根本看不出任何門道。
這世間臥虎藏龍,無數(shù)天驕英才、長命老怪隱藏幕后、不為人知,自己的這點修為根本不夠看。
哎,必須得加緊步伐了,宋昱的事情了結后,要趕緊想法處理好女王陛下那邊的事情。
如此這般,才有可能得到千面真人曾經(jīng)許諾過的大機緣。
世間早已斷絕千年以上的升仙機會。
雖然虛道子也多少對這承諾有些懷疑,但是有承諾總比沒有好。
就算最后不能升仙,在千面真人的指導下,自己越過元嬰境,跨入虛神境,從而脫離凡俗,增加幾百年壽元也是好的。
“好,我答應你,地上躺著的幾位可以先放他們先走,但宇文將軍嘛,得等到你行刑完畢再放,我怕他不安生?!?p> 國師轉身看向金網(wǎng)中奮力掙扎的宇文戰(zhàn),眼里帶著譏誚說道:“別瞎費力氣了宇文將軍,你很快就會看到你敬愛的王爺人頭落地了?!?p> “對了,還有整個宋府,還有那位天天跟你混在一起的小公子都得死,你除了睜眼看著,還能做什么?!?p> 宇文戰(zhàn)眼中爆出血絲,嘶吼聲不斷,身上的傷口在極度用力下被撕裂更開,腦袋也愈發(fā)昏沉。
可越是這樣,國師和張山等人越是興奮,國師府其他人也都臉上泛起了陰笑,仿佛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無情的嘲弄。
隨后,張山便對三位偵天司官吏厲聲道:“還不趕緊把宋昱押入天牢?!?p> 宋昱最后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自己的部下以及遠處的宇文戰(zhàn),拱手彎腰一拜道:“我宋昱欠你們一頓慶功酒,來生咱們再一起征戰(zhàn)沙場。”隨后便跟在偵天司官吏身后,昂起頭顱向天牢走去。
今夜天上的星光黯淡,此刻宋昱內(nèi)心滿是死志。
宋子安神識站在四面鏡內(nèi)光幕前看著這一切,焦急等待女王陛下派人前來。
目前能夠挽回父王及宇文將軍結局的就只有女王陛下。
父王不會有事的,宇文將軍也不能有事。
突然,一陣夜風飄落,伴隨著輕微的劍鳴呼嘯聲,北邊的天空上有幾道流光向著大理寺方向劃落。
流光消逝,幾道靚麗的身影從中走出。
為首的正是穿著藍色錦衣、頭戴鳳釵的內(nèi)衛(wèi)統(tǒng)領納蘭明月,挺拔的身姿為深色的夜增添了一抹醉人的顏色。
宋子安心中一喜,終于等來了,原本焦慮的心情頓時放下。
他都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國師臉上那吃驚不已的表情了。
納蘭明月眼睛掃視一番,發(fā)現(xiàn)大理寺內(nèi)煙塵四起,地上躺著幾具凌亂的尸體,很多處院墻以及建筑都坍塌了,地面砸出深坑。
她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當即以不可置疑的口吻,對著眾人朗聲說道:“陛下口諭,傳北平王宋昱、偵天司指揮使杜天明、大理寺卿何參以及劫獄...宇文戰(zhàn)進宮?!?p> 說到最后一個名字時,她頓了一下,因為她看到此時的宇文將軍渾身重傷,被一套金網(wǎng)所縛,像牲口一樣牽在國師手中。
可能是出于都是守護者的同情,又或許曾有過幾面之緣,納蘭明月此刻的臉上罕見露出些許憤怒。
宇文戰(zhàn)雖然有些精神模糊,但此刻仿佛忘記了全身的傷痛,對著納蘭明月憨厚一笑。
納蘭明月清冷的面龐轉開,不再看他。
“什么,陛下...她醒了?怎么可能?”國師虛道子面色一慌。
他壓制心緒后,當即威嚴道:“納蘭大人,不可戲言啊,陛下她怎么會醒來的這么巧,正好趕在宇文戰(zhàn)這廝劫獄之時?”
“莫非你也是來幫宋昱逃罪的?這宋昱反賊,老朽絕對不能讓你隨便帶走?!?p> 國師周邊其他弟子和門客聞言當即將天牢大門團團圍起,雙手于暗處各有動作,有人撫摸刀柄,有人掐起指決,有人神念溝通法器符箓。
他們只等國師一聲令下,就會全力與對方廝殺。
一時氣氛,劍拔弩張。
這時二皇子趙賢下馬后拍了拍金色蟒袍邊沿,推開院門后一腳跨進大院門檻,他方才也聽到了納蘭明月所述的諭旨,想要進來弄個清楚。
御林軍千戶將軍于禁、于良急忙迎上。
“國師大人可以去皇宮面見陛下當面問個清楚,但要等在他們幾人之后?!奔{蘭明月大步向牢門走去,盯著擋在面前的張山等人,大喝道:“還不讓開,想造反不成?”
“納蘭統(tǒng)領乃陛下第一親衛(wèi),怎么可能會作假,國師多疑了,還不趕緊讓他們退下。”趙賢眉毛一挑,嘴唇輕翹,向國師瞅去。
然而沒有人注意到,他從一進門開始就始終與國師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趙賢心里權衡道,如果陛下真的醒來,那自己定不能跟國師走得太近。
張山、黃龍幾人面露難色,隨著國師的輕輕點頭,眼睜睜看著納蘭明月從天牢帶走了宋昱,又從國師手中帶走了宇文戰(zhàn)。
“別讓陛下久等,趕緊通知杜天明和何參速來養(yǎng)心殿?!闭f罷,納蘭明月幾人騎馬向皇宮而去。
留下大理寺國師、二皇子眾人在那里面面相覷。
宋子安知道這下穩(wěn)了,也不用跟去皇宮了,杜天明、宇文戰(zhàn)自然會跟陛下講清楚一切。
陛下定然會懷疑國師,但到現(xiàn)在為止,事實上仍然沒有實質的證據(jù)證明國師就是九尾天狐的同伙。
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證明那個占卜龜甲的主人就是虛道子,并且借龜甲具體行事的李牧也已經(jīng)死亡。
國師虛道子也還可以繼續(xù)拋出替死鬼。
以陛下的睿智和冷靜,想必不會拿國師怎么樣,她應該不會這么快跟國師翻臉,頂多會借機敲打一下。
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也無妨,至少父王安然無恙,可以順利回到北方鎮(zhèn)北軍中,那里是父王的天下。
以后國師府就交給自己了,宋子安打算將來有事無事就光顧國師府,任憑你院子再多,怎么能夠我燒。
宋子安想著自己剛領悟到的九天玄火神通,心里這般想著。
宋子安從四面鏡中召回神識,客棧中本體的全身已滿是汗水。
他下樓準備打水清洗一番,卻發(fā)現(xiàn)隔壁妹妹的房間依然亮著燈,他敲了敲門之后走進去。
宋玲兒和洛心姑娘正襟危坐,臉上帶著驚疑未定的神色,討論著剛剛京城發(fā)生的事情,雀兒則早已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宋子安看著床上四仰八叉的雀兒,心里直犯嘀咕,幸虧有洛心在。
若是埋伏在周邊的修士前來搞什么小動作,宋玲兒必定非常危險。
看到大哥進來,宋玲兒一陣欣喜,她不曉得宋子安剛才的壯舉,但總覺得剛才響徹天空的聲音和那一道白光帶來的瞬間白晝似乎跟大哥有關。
但是當著外人的面,她也不能仔細問,更不能開口詢問父王的事情。
宋子安給妹妹使了一個俏皮的神色,似乎在告訴對方父王一切安好,大哥已經(jīng)擺平。
“大哥,你怎么全身都是汗啊,我去給你打些水?!彼瘟醿号d高采烈地直奔樓下。
洛心,本是活潑跳脫的姑娘,此刻滿臉驚疑未定地問道:“宋子安,你剛才有沒有聽到天上有人大吼,說他不甘心,之后突然出現(xiàn)一道極為明亮的光?!?p> “算了,反正你睡得香,什么都沒看見。”洛心看著面帶微笑的宋子安,覺得這家伙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奇異,也沒意識到事情的不同尋常。
宋子安讓她好好講述了一番。
他雖然沒親眼看到那道神光,但是聽洛心這么一說,也覺得頗為驚奇,或許真的跟自己進入女王神魂之事有關。
至于那道聲音“我不甘心”,宋子安覺得應該就是那道殘識臨死前所說。
只不過,他本以為這聲音僅僅回蕩在神核內(nèi),且只有他一人聽見,沒想到居然飄到了京城上空。
當然這一切不能告訴洛心。
又閑聊一會兒后,宋子安將水盆端回房間,靜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