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月光如華,清冷的余輝漸迷人眼。
上陽子整理了一下思緒,舉起酒杯,凝聲道:“這第一件事,加入天人盟,讓我見識了不少五十年都沒見過得場面,我心有感悟,距離‘太素’已經(jīng)不遠,道謝的話言語不盡?!?p> 兩人連干一大口,頗有些意猶未盡,不知道是品酒,還是追憶年華。
上陽子咂巴一下嘴巴,接著道:“還是得提那件事,陽門的情況我和你說過不少,爭亦不爭,你的默不作聲已經(jīng)是一種態(tài)度,我想聽聽你‘不爭’的理由。你不說,可真是有罪了。”
葉然輕笑一聲,答非所問:“這事比較復雜,可以退一步,讓長老選出心中的陽門掌門,你提出來,可能勝算大一些,但也有錯漏,這事我不能明言,也擔不起這個錯誤?!?p> 上陽子理理衣袖,說:“我沒擔起,務虛放下。”
葉然擺手:“你成為陽門掌門,是你師尊之言,但陽門長老不一定遵從,長老們在乎的不是誰是掌門,而是‘利’,權(quán)力,好處都能算‘利’,同時,這里面也有資歷,大道漫漫,相比于那些活了幾百年,幾千年的老怪物,你還年輕,這就是個隱患?!?p> 上陽子若有所思,葉然接著說:“你說過長老有普通長老,有太上長老。退一步,讓尋常長老選出心儀掌門,這樣,他們的就會勞心費神的去如何讓人選,變成唯一。他們兩敗俱傷,此消彼長,陽門就會一日不如一日,當太上長老看清誰才是做實事的,而非內(nèi)耗的,你就自然而然眾望所歸了。否則,你現(xiàn)在走馬上任,不符合長老的‘利’,就會群起而攻之?!?p> 上陽子緩緩點頭,問:“倘若,他們不內(nèi)耗呢?”
葉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嗤笑道:“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皆為‘利’字所驅(qū)?!?p> 上陽子了然于心,笑道:“有沒有興趣賭上上一局?如果真如你所言,陽門以后可為你助力。”
葉然聳聳肩膀:“我都行,如果要賭,輸了一賠五?!?p> 輸了賠上五個陽門。
這話,其他人說是吹牛,可若是眼前這位青年所說,不過是易如反掌。
上陽子來了興致:“這么有把握?”
葉然搖頭:“不是把握,是勝算天平傾斜了一些,加大砝碼不過順勢而為。”
上陽子哈哈大笑,兩人又接連喝了幾杯。
他們都用法力控制住真氣流轉(zhuǎn),此時,都有些醉意朦朧了。
上陽子搖頭晃腦:“最后一件事,就是天人盟了,以我寡言,天人盟有望成為天下第一勢力,即使有人做局,我不信你沒有反擊的余地。天人盟解散,也有你個人意愿吧?”
葉然看了眼上陽子,喝了口酒,點頭道:“知我者,莫若上陽?!?p> 上陽子有些不解:“為何要解散?天人盟一年聚財堪比上奉,沒有法制約,王朝事不關(guān)己,不勞財傷民,輕易放棄,舍得嗎?”
葉然目光飄忽了一下,道:“天人盟的路歪了,已經(jīng)無法改正,繼續(xù)下去,也會被群起而攻之?!?p> 上陽子面有不悅:“書權(quán),雖說這里頭的門道,我沒你看的清,可咱們之間,就不能不呼弄玄乎了嗎?”
書權(quán),是葉然的字。
葉然擺手,自嘲一笑:“我再說,就是胡言胡語了?!?p> 上陽子拍拍葉然的肩膀:“你的胡言胡語,我倒是想聽聽看?!?p> 葉然沉默了許久,這才緩緩說:“我和上奉的道不合,老是格格不入,就想找個清凈地,過過日子。以前做不到,但現(xiàn)在有了些權(quán)勢,就不可避免了?!?p> 這話再說的深些,就是忤逆了。
“果然是胡言胡語?!鄙详栕右徽Z揭過這個話題。
兩人又喝了幾杯,酒壺已經(jīng)見底了。
葉然感慨道:“人生就是一場戰(zhàn)爭,每個人都身不由己,天人盟這戰(zhàn),已經(jīng)打不下去了,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最讓人無力,再打下去,橫尸百萬都是最好的結(jié)果。
這個世界,誰看透了一切的本質(zhì),主宰萬人,輕而易舉,智者如星,然愚者更多啊,就像是茫茫黑暗。
你越是在黑暗里收取好處,盡力發(fā)光,可黑暗沒了,你也什么都不是了。
有時候,心里很不是滋味,畢竟,智者也曾是愚者啊?!?p> 上陽子明白了一些,認同道:“是啊,連你這前無古人的怪才都對這江山下不去手,或許,真如你所說,退一步,也會海闊天空吧?!?p> 葉然自嘲道:“這算什么‘退一步’,明明很抗拒,卻只能屈服?!?p> “正如你說的,每個人都身不由己?!?p> 上陽子安慰道:“細細想來,漢州的確找不到一個能讓你清凈的地方?!?p> 葉然:“漢州畢竟是九州中心,個個都是天之驕子,容不下一個閑人。”
“哈哈,不提。喝酒!”
這天晚上,上陽子和葉然都喝醉了。
第二天,黃昏,葉然才和程靈靈,青木道人上了馬車,緩緩離開儋平州。
青州距離儋平州有四百里,馬車停頓了三天三夜,才來到青州疆域。
即將進入永安城前,程靈靈飛鴿傳書給發(fā)小林小衿,告知他們將于次日凌晨,到達永安城。
永安城,分內(nèi)城,外城。
內(nèi)王權(quán)富貴,外貧民百姓。
按照程靈靈所托,林小衿在外城尋了座四進小院。
林小衿一大早就在小院等待。
她身著簡練的練功服,腰間持著一柄三尺秀劍。
這是她故意而為之,暗示她不好惹,讓對方明智一些。
即使她沒見過葉然,可光這廝的名聲就讓她嗤之以鼻了。
很快,清風幽幽的小路迎來了四輛馬車。
馬車韁繩一緊,在離林小衿左側(cè)五六米的位置停下,程靈靈先下馬車。
因為有外人在場,兩個人寒暄自然地少了些隨意。
程靈靈作為中間人,為大家做介紹。
林小衿握持劍柄,以江湖中人的禮節(jié)抱拳道:“葉公子?!?p> 葉然點頭:“叨擾了。”
他的意識還有些模糊,衣物還帶著一股酒氣。
林小衿鼻尖一皺,立刻想起了這廝的“光輝履歷”:賭樓、勾欄,教司坊常客了。
這使得林小衿對這個一臉虛浮的男人的第一印象降至冰點,一對月眉多了些寒意。
林小衿冷冷道:“這所小院周圍沒有百姓,很安靜,從這兒往南走幾百米,就有一條小街,很方便?!?p> 在林小衿不客氣的介紹下,幾人走進這座四進小院。
眾人一進屋,就感覺到一股涼爽包裹身體,頗為舒適。
林小衿說:“小院建在竹林下,冬暖夏涼,各種擺件都還齊全?!?p> 葉然笑道:“我知道了?!?p> 這是一套老院子,雖然有些陳舊,可勝在清凈,葉然很滿意。
程靈靈適時說:“葉公子,您交代過,不買炊具?!?p> 葉然擺手道:“用不上,外面吃省事?!?p> 青木道人委婉說:“葉公子,這太簡陋了,能行嗎?”
葉然滿意一笑:“挺好?!?p> 林小衿道:“葉公子,門鎖是新?lián)Q的,這是鑰匙?!?p> 葉然接過鑰匙,抱拳說:“多謝林小姐了。”
林小衿面容冷淡,頗為客氣道:“葉公子,靈靈是我的發(fā)小,大家就不用客氣了,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幫忙,可以找我?!?p> 葉然又說了聲“謝謝”,然后又對程靈靈三人說:“我這兒沒事了,你們回去吧。”
程靈靈點頭,轉(zhuǎn)頭也對林小衿說:“我們還得連夜趕回去,這次就不聚了。”
林小衿溫婉笑道:“不在一時。你們早點趕路吧,即使是修士,從青州趕到漢州,也要十多日了?!?p> 林小衿客氣地向葉然等人告辭,程靈靈跟下來送她,兩人在門口說了幾句相互關(guān)照和道別的話。
林小衿坐上馬車,緩緩離開。
永安城,東街集中了永安城最多的餐館、茶樓。
雪月茶室,就坐落在東街的中心地段。
馬車在茶室門前停下,雪月茶室的主人諸葛瑾雪早在外等候。
她身材勻稱,皮膚白皙,一頭長發(fā)披于身后,豐潤的嘴唇線條流暢卻不失柔和,嫵媚的眼睛里又含著幾分成熟的鎮(zhèn)定。
林小衿讓小廝調(diào)過車頭,也沒下車,從車窗朝諸葛瑾雪笑笑。
諸葛瑾雪走到跟前:“安置了?”
林小衿說:“安置了?!?p> 諸葛瑾雪捂嘴一笑:“等著吧,過不了幾天,他就該找借口求你幫忙?!?p> 林小衿不可置否:“是嗎?”
“男人,都那德行?!?p> 林小衿不屑地一笑,擺擺手,小廝拉著韁繩,馬車緩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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