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話 食堂吃席
1098年12月29日,中午十二點。
食堂還是那個食堂,桌子還是那些個桌子,伊芙利特怎么也沒料到,自己對面竟坐著一個抹著鼻涕吃東西的鬼族少年。
吃東西也就算了,可他搶起肉來,果真如昨天一眾干員所說,像極了一頭小野獸。
端菜的小工呈上一盤燒雞,盤子剛沾到桌面的塑料布,兩只雞腿就被小柳一把搶了去。
抬起頭再一看,他已經(jīng)將之啃得干干凈凈,手里只剩下了兩根骨頭。
這一桌包括伊芙利特在內(nèi),大概有七八個孩子,年齡都在十四歲上下,小柳是他們中最年輕的,反倒是最能搶,最能吃的。
眼看著沒了雞腿,伊芙利特忍不住質(zhì)問:“小鬼,你是誰啊,我之前沒見過你?!?p> “啪!”
小柳的鼻涕泡破了。
“鄉(xiāng)下人,你又是寄吧誰???”
小柳用他那一雙冒著火星的小眼睛打量著伊芙利特,這人身上披著格紋狀的灰白色斗篷,一頭金發(fā)扎成了兩根小辮子,發(fā)色卻是那種發(fā)土黃色的金,配上她臉上那種病怏怏的菜色和手臂上的源石結(jié)晶塊,細看之下,當(dāng)真有些瘆人。
在成年干員眼中看來,她只不過是一個還未長開的小姑娘。
但兩相比較之下,伊芙利特的個子比小柳要高上不少,在小柳這個孩子的眼里,她卻顯得又瘦又長,長得像極了根面條,一根土黃色、態(tài)度囂張、不是很友善的面條。
這樣一個病怏怏又氣鼓鼓的姑娘見小柳如此無禮,當(dāng)即要表達她的不悅:“小鬼,這就是你跟我說話的語氣?我可是伊芙利特大人!”
“伊芙利特?這是你的名字?”小柳抬起了頭。
伊芙利特笑得很得意:“我就是伊芙利特,你是新來的孩子,可以叫我老大?!?p> 她自認(rèn)為是羅德島孩子里面的孩子王,她的笑也很有特點,一般人微笑時會正視別人的雙眼,可她卻總愛仰起頭,斜著看別人,如果遇見比自己還矮的孩子,她的目光還會斜向下看。
也許這些只是性格所導(dǎo)致的習(xí)慣,她自己也并沒有看不起誰的意思。但是,當(dāng)她用一雙發(fā)著紅色光芒的眼睛盯著別人,無論是哪個孩子與她對視,總會覺得有些不好受。
小柳的那雙冒著火光眼睛是向上看的,不過,他一點也沒感到害怕:“老大?為什么小柳要認(rèn)你做老大?”
伊芙利特笑得很囂張:“為什么?因為我有本事?!?p> 小柳垂下了頭:“你有什么本事?”
伊芙利特脫口而出:“我的本事可大得很,我會燒東西,只要是我能看到的,都可以燒成焦炭?!?p> 小柳不屑地“嘁”了一聲,道:“小柳家里有劈柴,點著了也能燒東西,娘親說過,玩火只是小把戲,不算本事?!?p> 伊芙利特聽小柳這么一說,倒有些急了:“那你覺得什么樣才算真正的本事?”
小柳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思索片刻,幾欲說出話來,奈何越往深處想,反倒勾起了他的一些心事。
源石病會讓患者頭痛,這段回憶卻折磨得小柳心痛,他呆坐在原處,直勾勾地盯著桌面,愣了許久。
伊芙利特輕笑道:“怎么了?小鬼想不出話了?你其實還是很崇拜本大爺?shù)模瑢Σ粚???p> 這時,又有一盤硬菜被端到餐桌上,這次上的是一大盤餃子,包著蝦仁的肉餡蒸餃,看起來比先前的燒雞要好吃不少。
一眾孩子向盤子撲了過去,餃子一掃而空,可是這回小柳一個也沒有拿,他甚至連動都沒有動。
一個小野獸一樣的孩子,為什么忽然變得這么安靜?伊芙利特對小柳的反常舉動深感訝異。
“小鬼,你怎么不吃了?”
小柳忽然“蹭”地一下抬起了頭,說道:“小柳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本事了!”
伊芙利特塞了兩個餃子在嘴里,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她一邊嚼一邊出聲:“說來聽聽?”
小柳吸了吸鼻涕,說:“真正的本事,有兩種:
第一種是手握刀劍,給天下定規(guī)矩,屠戮一切該殺之人。
第二種是靠動腦子搞學(xué)問,想到別人都想不到的道理,做出別人都做不出的東西?!?p> 不料小柳的這句話正說到了伊芙利特的心坎里,她聽得眉飛色舞起來:“你說的這兩種人,我都認(rèn)識,她們都是很好的人。”
小柳眉頭一皺:“小柳說的兩種人,是小柳的爹娘,你認(rèn)識我爹娘?”
艦上每個人的圈子不一樣,伊芙利特屬于萊茵生命的圈子,小柳跟九色鹿一道前來,認(rèn)識的都是炎國內(nèi)地人,二人除了都是小孩子,在人際關(guān)系上可謂是沒一點交集。
“誰認(rèn)識你爹娘?我說的是賽雷婭和赫默。”伊芙利特倒了一大杯果汁,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對了,你是新來的,當(dāng)然也不認(rèn)識她們兩個?!?p> 伊芙利特說的這兩個人,是她名義上的兩個監(jiān)護人,赫默作為研究者,在今年九月還到過龍門,當(dāng)了幾個月的客座教導(dǎo)主任,還順手勸退了汐這種天才兒童。
小柳變了臉色:“他們兩個小柳不認(rèn)識,也不想認(rèn)識,娘親說過,在這艘艦上,父親回來前,遇見大事就找樂伯伯。”
“徐樂博士啊……”伊芙利特喃喃道,“他人不錯,說話也很有趣,之前那個何博士,總有點怪怪的,樂博士比他好,他還給我點過外賣。”
她繼續(xù)道:“但你最好能認(rèn)識一下赫默和塞雷婭,她們可是很了不起的?!?p> 小柳卻對這個話題絲毫不感興趣,說道:“感覺他們不如我特子爹,他現(xiàn)在正在龍門殺壞人,殺的都是炎國個頂個的好手。”
不經(jīng)意間,他們的話題已經(jīng)從認(rèn)老大,議論博士,轉(zhuǎn)到了拼爹、拼家長。
伊芙利特很不服氣,臉上一黑:“你父親再厲害,也打不過塞雷婭的?!?p> 小柳卻笑了,咯咯地笑,像極了木板門發(fā)出的尖銳響聲,笑得連飯都顧不上吃。
伊芙利特怒斥道:“你笑什么?”
小柳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捂住了肚子,生怕剛吃下的雞腿因為大笑而噴出來。
伊芙利特終于怒不可遏,她氣急敗壞了,起身走到小柳身前,伸出手就要揪他的耳朵,怒罵道:“死小鬼,本大爺跟你好好說話,你還敢笑我!”
她剛要伸手去抓,就在將要揪住他的耳朵時,小柳把頭一轉(zhuǎn),順勢起身,伊芙利特的指尖就連他的汗毛都沒碰到。
伊芙利特眼神一驚:“你還會功夫?”
在她驚詫之際,小柳將左手向她頭側(cè)一伸,伊芙利特只覺耳朵上忽透出一絲涼意,再一看,先前夜鶯給小柳的那朵花,不偏不倚地夾到了她的耳朵上。
“好快的動作!”伊芙利特不禁暗忖。
“小柳的父親說過: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耍起劍來,比我還要快上不知道多少倍,這世上也只有樂伯伯能跟他一較高下?!毙×中α耍拔乙δ銢]見識,管窺蠡測?!?p> “小柳六歲的時候游歷整個泰拉,就見過不知多少頂尖高手了,你說的塞雷婭我聽都沒聽說過?!?p> 伊芙利特氣得又伸手去抓小柳的衣領(lǐng),這次卻抓住了,小柳被拉得老高,她目光如火,咬牙切齒道:“臭小鬼,你在嘴硬!”
小柳是特子的兒子,當(dāng)然也絕非善類,也學(xué)著伊芙利特的樣子瞪起了眼睛:“小柳可沒嘴硬,我問你,他們兩個人孰強孰弱,在這艘艦上,咱們兩個說的話有沒有分量?”
伊芙利特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老實地說道:“咱們兩個的話都沒分量?!?p> 小柳道:“因為他們倆一個是我爹,一個是你爹,我們說話時不會想別的,一定都會幫他們說話。”
伊芙利特不禁松開了握在手中的小柳的衣領(lǐng),嘴上卻不依不饒:“賽雷婭不是我爹!但你說的倒也有道理?!?p> 小柳故作嚴(yán)肅地說:“我娘親教過我,一句話要是不過腦子,那肯定是沒分量的?!?p> 伊芙利特?fù)狭藫项^:“那你說該怎么辦?”
小柳揮手一指,直指向食堂門口的一個高個子干員:“我們?nèi)枂査??!?p> 張鐵角是當(dāng)初那個被徐樂一聲喝住并訓(xùn)斥過的新晉干員,出身津門,至于隸屬于幽州還是冀州,他也分不太清,唯一能肯定的一點,就是他不光能打架,還能說會道;不光能唱,還會打快板。
他目前正負(fù)責(zé)羅德島和萊茵生命間一些小額訂單的洽談和協(xié)商。
吃席這天中午,他吃得很快,喝了不少酒,有一種人,酒對于他來說反而像是發(fā)動機的潤滑油,只要喝得別太過,腦子反而轉(zhuǎn)得更快,張鐵角正是這種人。
正好今天徐樂批準(zhǔn)所有基層干員放一天假,于是當(dāng)小柳和伊芙利特來找他的時候,他趁著興起,把二人領(lǐng)到了娛樂室,試圖找個機會表演自己的那一套說話的功夫。
牛寺啊牛寺
想吃流水席,怎么安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