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最高城買草莓(五十五)
眾人看著突然變了聲調(diào)的特子,就像見到了地獄中的鬼,他看向誰,誰就會本能地向后退。
就連一向自恃穩(wěn)重的阿麗娜,也摟緊了懷里的達莉婭,回避著他的目光。
“是我?!?p> 女聲再次從特子的喉嚨里響起,他不光是頭上生出了角,就連原本漆黑的瞳孔也變成了能發(fā)出光的銀灰色。
此刻占據(jù)這個軀體的絕不是特子,那又是誰?
她還不說自己是誰,誰能知道她是誰?
為什么女人總愛打啞迷?
“你就是女鬼!快從特先生身上下來,不然有你好看!”喬牛牛抓住特子的衣領,握拳便要揍。
“別慌!”霜星聽出了這聲音的端倪,“鹿夫人,你怎么來了?”
這個上了特子身的“鬼”,赫然正是此時此刻隱居于深山的九色鹿。
如果不是他額頭上長出白色的鹿角,還有附身后端莊而有禮的坐姿,霜星差點認不出這人是九色鹿。
九色鹿清了清嗓子,即便用的不是自己的身體,眼睛一眨,仍美得像是一幅畫:“每個人都有自己精神的后花園,而我和小特之間有一條通路,他精神虛弱,我強過他時,就會出手接管,讓他能好好歇息?!?p> 像“附身”、“精神控制”一類的邪術(shù),這片大地上本就有不少人能做到,阿麗娜對此并不奇怪,而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不死黑蛇”科西切。
她問:“這是你掌握的源石技藝?小塔也被烏薩斯公爵像這樣控制過身體?!?p> 小塔,指的就是塔露拉,科西切就曾以類似的手段附在她身上,以一人之力操縱塔露拉的身體,于龍門鏖戰(zhàn)阿米婭和陳暉潔。
“不?!本派狗穸ǖ煤軋詻Q,“這不是我的技藝,而是小特三年前為救我才構(gòu)筑的聯(lián)結(jié),他跟我講過科西切這個人,那是單向的控制,而我們這種聯(lián)結(jié)是雙向的?!?p> “換句話說,我占據(jù)了小特的身體,反過來,他也占據(jù)了我的軀殼,這樣子看來,是很公平的交易?!?p> “一點也不公平?!彼瞧擦似沧欤耙粋€色鬼附在美女身上,怎么想都是他賺?!?p> 九色鹿卻恍若未聞,她似是在檢查著特子這副身體的每個關節(jié)處和極易受傷的一些部位,眼神忽然變得森冷:“小特這次的對手是誰?”
霜星道:“羅德島攻堅干員,煌?!?p> 九色鹿頓了頓,對先前的一戰(zhàn)做出了自己的評價:“這姑娘家下手沒有輕重,小特只用刀背帶巧勁折斷了刀,擊暈了她,她反倒以德報怨,用十成源石技藝,傷了他的脾臟,換作一般人,現(xiàn)在怕是早就涼透。”
霜星神情微動:“夫人都看得到這些?”
“是?!本派褂州p輕嘆息,“也罷,要打人姑娘的是他,帶你們逃出來的是他,他也跟我講過,煌這姑娘從小沒了爹媽,性格總比別人要好勝些,我若再去再去計較得失,倒顯得我偏袒了。”
說完,她用著特子的手,伸出手指清點人數(shù),算上達莉婭和自己在內(nèi),不多不少十四人。
思忖片刻,九色鹿居然笑了笑:“這么說,這里有六位整合運動的干部,五位流浪者朋友,一個女娃,兩位姑娘,外加一條有靈性的狗狗?!?p> 一說到“狗狗”,龍龍果真“汪”地叫上一聲。
她伸出右手,跟喬牛牛握了握:“閣下一定就是流浪者的頭目,謝謝你們能幫相公出逃。”
喬牛牛有些受寵若驚,一想到剛才還稱九色鹿為“女鬼”,險些大打出手,不免有些慚愧,只得彎腰低首,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說不出的話,往往是最復雜的話。
表達不出的情感,也是最難捉摸的情感。
九色鹿沒有戳破他心中所想,她給他留了面子。
她緊接著看向阿麗娜:“小特跟我提起過你,正巧我們都是埃拉菲亞人。”
阿麗娜聞言有些動容:“他說過什么?”
九色鹿抿嘴一笑:“他說這世上圣母太多,卡茲戴爾女王算一個,不過還不是天下第一,你猜在這方面,誰是第一?”
“我猜不出?!?p> “你?!?p> “我?”
“對,就是你。”九色鹿又笑了,“你是整合運動的政委,你的作用,就相當于這群人的心,人可以沒有頭腦和手腳,但不能沒有心,沒有頭腦的人無法算計,可沒了心,人就與死人無異?!?p> 她說的頭腦和心當然不是身體的器官,頭腦與手腳指代的是智慧與力量,而心代表著思想和意志。
“是啊,所以我現(xiàn)在還在惦念著那位小塔同學?!?p> 小塔同學,當然也是她對塔露拉的戲稱。
阿麗娜明白她所說的“心”為何物,回想起那日自己死后,塔露拉從此誤入歧途,心里忽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九色鹿瞧著她,也意識到自己觸動了一些心事,于是提議道:“抱孩子這么久一定很累,要不要我?guī)湍???p> 她接過達莉婭,這孩子依舊睡得很熟,她雖然小,但心臟仍在跳動,生命力依舊頑強。
“她的名字叫什么?”
霜星道:“達莉婭?!?p> 九色鹿道:“她有父親,也一定有母親,是阿麗娜嗎?”
霜星道:“是我?!?p> 她在說這句話時,仍覺得“母親”這個詞匯是如此的陌生。
一位本該死去的女人,收養(yǎng)了一個本該死去的孩子,二人結(jié)為母子,這又會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阿麗娜也笑了,道:“葉蓮娜會是一個好母親?!?p> 這是一句簡單的話語,簡單到?jīng)]有任何修飾,但霜星聽完卻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變得溫暖,比太陽更暖。
這種暖也不止存在與心里,現(xiàn)實中也的確暖了。隨著車駛離沙漠,氣溫也逐漸升高。
因為有植被和水的地方,能保存熱量,縮小晝夜的溫差。
正如一些人,注重情感,最善縮短人與人的距離。
九色鹿就是這樣的女人。
她輕拍了下霜星的肩頭:“你要不要也抱抱她?達莉婭睡得很熟。”
霜星剛想伸手,卻又停住,心里充滿了糾結(jié)。
“我?我……不太會抱孩子?!?p> “你是她的母親,總要會抱她?!?p> 她用雙手小心翼翼又不失溫柔地接過,體會著達莉婭的重量,對于一個戰(zhàn)士來說,孩子果然很輕,可其中蘊含的生命,卻是千萬座山峰都無可取代的重。
霜星忽然又有點想哭,卻仰著頭強忍住淚水,喃喃道:“如果爸還活著,知道我有了孩子,他一定也會很開心吧?!?p> 阿麗娜勸慰道:“前輩如果知道這件事,他絕對會的?!?p> 此時,天邊現(xiàn)出一縷曙光,照得前路有了輪廓,有了美。
年輕的母親抱著熟睡的孩子,一切都是那么的溫馨,大家都已被這種情緒感染。
青青是個例外。
“我……我明白了,達莉婭居然活過來了,是特先生救的,而且霜星、阿麗娜他們也都沒有死,你們是真的整合運動!”
這些難以接受的現(xiàn)實,和顛覆認知的信息一下子涌入腦海,此刻的她感到以往舊的觀念如世界末日般消亡。
——特先生和九色鹿能互換意識。
——整合運動的干部并沒有死。
——源石病晚期甚至是已死之人是,都可以治愈的。
就算是活了上萬歲的凱爾希親臨,聽到這些事實,也必然得抖三抖,更何況青青。
“你們要我做什么,我都會去做的,我是隸屬于醫(yī)療部赫默團隊的實習生青青,1097年六月加入的羅德島,一個整合運動成員都沒打過,還請你們不要殺我。”她已是語無倫次。
梅菲斯特在一旁小睡了片刻,醒來便聽到了青青這番話,故壞笑道:“羅德島的實習生現(xiàn)在都這么樣衰嗎?我們也許可以將她蹂躪一會,再丟下車,反正特先生也不在。”
“別!饒我一命吧!”青青開始哀求,她這回是又要真得哭出聲了。
眾人反而出了聲,梅菲斯特接著道:“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有人把我們當作暴徒?而且我們可不是整合運動,也絕不殺人,現(xiàn)在聽命于特先生,現(xiàn)在叫……”
他神情微變,又開始了思考:“現(xiàn)在叫什么?。刻乇皇莻€在羅德島的順口稱呼,現(xiàn)在既然已出逃,一定要起一個更威風的名字,叫……”
想了又想,仍是沒想出個好名字。
九色鹿道:“沒事,慢慢想,三天就到幽州,回去還有大把時間思考呢。”
梅菲斯特放棄了,轉(zhuǎn)而去問:“到了那邊之后,我們需要做什么?”
九色鹿一連說了好幾件事:“種地吃飯打撲克,喝酒唱歌談朋友,還可以寫字畫畫,不過千萬不要跟小特一樣去賭坊和青樓。”
“這么悠閑?”
九色鹿哂然:“所以說,好日子還在后頭呢?!?p>
牛寺啊牛寺
好日子還在后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