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傀儡師與人傀師
顧長安環(huán)視了大堂一周，低聲道：“這里人多眼雜，咱們借一步說話?！?p> 老傀儡師聞言，瞳孔微微放大，心底不由琢磨，難道此子已經(jīng)掌握了一些線索？
隨即他沖身邊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吩咐道：“巧兒，你去把那十六個‘神樞盒’收集起來，別浪費(fèi)了?！?p> “是，師父?！?p> 少年巧兒立即解下褲腰帶上的一只布囊，往大堂中央那已被斬殺的十六具天衣奴傀儡走去，蹲在地上，用手掏摸傀儡人頭。
也不知他按動了哪些機(jī)括，傀儡的頭顱自動打開，接著他從中取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八面體銅匣，點(diǎn)點(diǎn)幽光從縫隙間散發(fā)而出。
把這枚八面體銅匣裝進(jìn)布囊后，他又走向其他的天衣奴傀儡，依葫蘆畫瓢，將其頭顱一一打開，取出了更多的八面體銅匣，逐一收納。
顧長安對傀儡師派系早有一些耳聞，像這種八面體“神樞盒”，其實(shí)有點(diǎn)類似電腦的CPU。
不過不同的是，電腦的CPU是電子電路、電子元器件的集合體，“神樞盒”的內(nèi)部卻刻滿了傀儡師們精心鉆研出來的一道道法則密文。
“神樞盒”向來是傀儡師們的不傳之秘。
不過在基本原理上，也擺脫不了道家那套“太極兩儀，四象八卦”的至簡大道。
比如“神樞盒”上的那八個面，就分別雕刻上了八卦符號，象征著天、地、風(fēng)、雷、水、火、山、澤八種意象。
顧長安在二樓鄰窗開了一件包廂后，老傀儡師忍著不快問道：“老夫晏師道，不知道你邀老夫上來，想要密談什么？”
當(dāng)然是要摸清你的底細(xì)了……顧長安維持著雷打不動的微笑：“先前前輩猜得沒錯，我顧某確實(shí)出身于天都城一個有頭有臉的大家族，光明寺為我之左膀，金鸞衛(wèi)為我之右臂，市井黎庶莫不敬畏，滿朝文武莫不懾服。
“要幫你打聽一個擬人傀儡的下落，又算何難事？可前輩你若是不把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完全兜底，只怕我再有通天能耐也是愛莫能助?！?p> 晏師道聽到光明寺和金鸞衛(wèi)，不由又細(xì)細(xì)打量了顧長安幾眼，心中思忖：“都說光明寺、金鸞衛(wèi)是大衡皇室的左膀右臂，神通廣大……莫非此子是當(dāng)朝哪位身份尊貴的王子皇孫不成？”
接著又忍不住瞅了眼坐在一旁的陳玄宗，聯(lián)想起方才這一主一仆的非凡氣魄，眼底的不悅很快煙消云散，轉(zhuǎn)而油然生出了三分敬意。
于是他鄭重地向顧長安抱拳一揖：“我們傀儡師一派修煉的是陰陽造化之道。對我們而言，每提升一個修為境界固然可喜，但更為可喜的卻是當(dāng)我們窮盡心血，終于造出一個傀儡仙的時候……
“按照我們傀儡師對所造傀儡的品質(zhì)劃分，一共有傀儡奴、傀儡魔、傀儡仙三個品級。
“傀儡奴，不過只是些皮木玩物，有形無神。
“傀儡魔，外觀樣貌栩栩如生，既有形亦有神。
“傀儡仙，不止外觀樣貌鬼斧神工，形與神更是渾然一體，最為重要的是——還誕生了靈智！”
顧長安面露贊許之色：“照你這么說，那十六具天衣奴只是傀儡魔，而你造出的那個崔叔通就是傀儡仙了?！?p> 晏師道眼底泛起一絲熾熱，頷首道：“沒錯！每一個傀儡仙都是靈犀一動，妙手偶得，可遇而不可求！造出一個傀儡仙，是每一個傀儡師的畢生心愿，但就算如此，絕大多數(shù)傀儡師窮竭畢生都無法企及。那十六具天衣奴又算得了什么？就是有一百具也比不上傀儡仙的一根指頭！”
聽著對方稍顯激動的話頭，顧長安暗中又在腦海中調(diào)閱了《九州風(fēng)物志》這本古籍。
這本古籍上就記載有傀儡師這個體系的不少特點(diǎn)。
其中有一點(diǎn)令人十分意外。
那就是傀儡師的修為境界，雖然會影響“神樞盒”的功能，也就是直接主宰傀儡的能力，可卻無法左右傀儡的成型品質(zhì)，無法決定其成為傀儡奴、傀儡魔，還是傀儡仙。
決定一個傀儡成型品質(zhì)的只有兩個因素——制造傀儡的技藝只是基本功，起到點(diǎn)石成金作用的卻是傀儡師的“靈犀一動”。
這有點(diǎn)類似道、佛兩派修士突破高境界時的“頓悟”。
長年累月循序漸進(jìn)的修煉雖然是根本，是重中之重，但有時剎那間的悟道，卻勝得上十年、百年苦修。
就好比儒門中人，書讀得再多，也只是個學(xué)富五車的書架子。唯有一朝悟道，走出一條和前人截然不同的道，才能一步步走向那儒家大圣的超凡之路。
天下間不少修行體系都遵循這個原理，并不局限于傀儡師造出傀儡仙時的“靈犀一動”。
顧長安也沒有往下細(xì)想，而是接著問道：“那你造出的崔叔通那個傀儡仙又是怎么回事？”
晏師道追思往事，心情復(fù)雜：“崔叔通這個傀儡仙是我一年前制作完成的。為了制作他，我已經(jīng)窮竭了三十多年的心血。
“從他誕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覺他與我以往所造出的任何傀儡都有所不同。沒錯，他有靈智，就和一個真正的活人沒什么兩樣，甚至比一般人都要更加聰慧！
“剛開始他還恭敬地稱我為主人，可我漸漸就發(fā)現(xiàn)他表面上雖然性格溫和，與人友善，可背地里竟然隱藏著一顆駭人聽聞的野心……”
顧長安面無表情打斷他：“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他應(yīng)該是不甘心你是個主子，他只是個奴仆，所以背地里也在搞點(diǎn)小實(shí)驗，比如自己也想造出一個傀儡仙，證明自己不比你差？”
晏師道詫異道：“公子猜得八九不離十……公子你是如何得知的？”
難道我要跟你說，我上輩子看過很多科幻片嗎……顧長安莞爾一笑：“因為你是他的造物者，他為了證明不比你差，只有自己也躋身造物者之列，才是最無可辯駁的鐵證?！?p> 晏師道搖搖頭，長嘆一聲道：“他的野心大抵如此，可他的實(shí)際做法卻更加駭人聽聞?！?p> “怎么個駭人聽聞？”
“他試圖用一種名為尸螯的毒蟲煉制出‘人傀蠱’，借此用人之肉身炮制出活人傀儡，他還美其名曰自創(chuàng)一脈，自己是人傀師的開山鼻祖?！?p> 尸螯……顧長安聽得汗毛一豎，難道趙司水已經(jīng)被崔叔通煉成了一具活人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