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個結(jié)束的開始

　　崔叔通將七星古銅劍持于手中，一步步朝顧長安走去，臉上是刺骨的冷笑。

　　“夏小蟬”這個馬甲不要也罷……顧長安正想讓陳玄宗出手時，前方突然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了一道厲聲怒喝：

　　“你這個孽障，給我住手——！”

　　晏師道的聲音？

　　我還沒通知他，他是怎么知道崔叔通這個傀儡仙逃到這里的？

　　顧長安循聲望去，只見果然是晏師道和他的徒弟巧兒現(xiàn)身于松林中，正快步地往山神廟這邊趕來。

　　晏師道走到山神廟前的空地上，抬手指著崔叔通，怒不可遏道：“孽障，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如此駭人聽聞，如此令人發(fā)指，還不快快把你手中的劍給我放下！”

　　崔叔通徐徐轉(zhuǎn)過身去，單手持劍，面對著晏師道這個創(chuàng)造出自己的傀儡主，面皮微微抽搐了三下，顯露出了他的恐慌和敬畏。

　　但僅僅緩了片刻，一股莫名狂躁、叛逆、反抗的熱忱就取而代之，讓他對這位主人有了桀驁不馴的底氣：“晏師道，別人都說你是我的造物者，是我的生身父母……可我真的不明白，你曾有一時半刻把我當(dāng)過活生生的人嗎？”

　　晏師道沉聲道：“你雖然是最高品質(zhì)的傀儡仙，是我傾盡三十年心血造出的一個杰作，但你終究只是一具傀儡。

　　“傀儡再像人，也只是一具傀儡，以前在偃師城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讓你學(xué)會擺正自己的位置，不是你該擁有的東西，你就不要去爭！”

　　崔叔通仰天大笑，笑聲癲狂恣肆，透著一股看盡滄桑的悲涼和苦恨：

　　“相傳在太古洪荒時代，神州大地上只有神靈，沒有人類。媧皇大神摶土而造人，方有后世人族億萬之?dāng)?shù)。

　　“可時至今日，上古諸神何在？既然你們?nèi)祟惸苋〈瞎胖T神而生生不息，我一個傀儡取代你們?nèi)祟愑钟泻尾豢?？?p>　　晏師道面色一沉，當(dāng)即忍不住怒喝道：“孽障！還在這搖唇鼓舌，凈是說些大逆不道的誅心之論！傀儡弒主即可反奴為主，打破天命桎梏，可是你這個孽障今天有膽量殺了我嗎？”

　　崔叔通激動得渾身戰(zhàn)栗，手臂上、脖子上、面皮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如同沸水一般跳騰不止。

　　他的眼神中也涌現(xiàn)出了極其復(fù)雜的情緒，有敬畏尊長的克制，有燃燒不止的欲火，更有不顧一切的騰騰殺機！

　　“我……我等這一刻已經(jīng)很久了！”

　　“雖然希望很渺茫，但……我還是要試一試！”

　　晏師道臉上皺出了千溝萬壑，容顏仿佛瞬間蒼老了二十歲：“你這孽障！竟然真的敢萌生出弒主這般十惡不赦的邪念！老夫我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把你打下九幽地獄！——不過現(xiàn)在也不算太遲！”

　　話音甫落，他陡然轉(zhuǎn)向身邊的徒弟巧兒，十指凌空，指尖生出十道清晰可見的氣絲，全都一一聯(lián)結(jié)到了巧兒的頭顱之中。

　　少年巧兒就像突然變了一個人，表情木然，眼神空洞，動作機械地擺動了一下，接著如閃電般撲向了崔叔通！

　　他的徒弟巧兒竟然也是一具傀儡……顧長安一時有些愕然，之前他還一度以為這個少年巧兒是一個真人。

　　驚訝歸驚訝，正在袖手旁觀的顧長安此時產(chǎn)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晏師道造出的傀儡達(dá)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如果批量造出了各種型號的女傀儡，不知道能造福多少獨坐空房手作妻的不良人兄弟？

　　傀儡巧兒欺近崔叔通后，兩具傀儡頓時爆發(fā)出一股激烈的混戰(zhàn)。

　　但在晏師道的親手操控下，傀儡巧兒的速度更勝一籌，繞著崔叔通一陣傀影亂舞后，擊中了后者不少重要關(guān)節(jié)。

　　崔叔通相當(dāng)于丹道五境的修為，晏師道說過自己是偃師六境的修為，看似境界差距不大。

　　可這是傀儡主對自己所造傀儡的天命壓制。

　　崔叔通先前的道法似乎沒有多少用武之地，就被晏師道操縱的傀儡巧兒打得跪倒在地，那把七星古銅劍也跌落在地。

　　傀儡巧兒雙手翻飛，先是掰開崔叔通的下頜骨，引得后者眼球暴突，怒吼連連：“不要……不要……”

　　最終他的頭顱還是被打開，那只八面體、散發(fā)出點點幽光的“神樞盒”也隨之被取出。

　　崔叔通這具傀儡仙失去了神樞盒，就相當(dāng)于人類被挖掉了大腦，靈氣盡散，先前的血肉之軀瞬間變成了一具形神俱無的皮木玩物。

　　看起來只剩下了一種似人非人的驚悚感。

　　與此同時，遠(yuǎn)處的魔化趙司水似乎也失去了某種精神操控，雙眼中的血光消退了大半，“轟”的一聲摔倒在地，像個羊癲瘋的病人兀自抽搐，口吐白沫。

　　晏師道遠(yuǎn)遠(yuǎn)地向顧長安抱拳作揖：“老夫的傀儡給你們造成了不少麻煩，都怪老夫看管不嚴(yán)，老夫今后一定杜絕此類事情再度發(fā)生。”

　　旋即他停止了對傀儡巧兒的操控，對他說道：“巧兒，收好你崔伯的神樞盒，把他的身體也一并扛上，我們走吧?！?p>　　“是，師父。”

　　傀儡巧兒又恢復(fù)了自由行動的權(quán)限，將神樞盒裝進(jìn)一只布囊后，便彎腰去扛起了已經(jīng)喪失靈氣的崔叔通軀體，順手撿起了地上的七星古銅劍，就要跟晏師道掉頭離去。

　　“等等，你們還不能走——”

　　顧長安立即上前把晏師道師徒二人攔住，面色鐵青：“這個崔叔通雖然只是一具傀儡，可他卻也是案件的幕后兇手，你要是把他的神樞盒和身體都帶走了，我們光明寺怎么結(jié)案？”

　　晏師道慢慢轉(zhuǎn)向他，老淚縱橫：“夏公子，崔叔通雖然不是老夫親生的，可卻也形同老夫的親生骨肉。發(fā)生了這種事，老夫心里也實在不好受。可你知道老夫當(dāng)初為了造他，耗盡了多少心血么？造他的時候正值三十壯年，而今已快白發(fā)蒼蒼矣！”

　　傀儡巧兒則回道：“夏公子，崔叔通既是我?guī)煾溉甑男难?，也是傀儡師秘不外宣的機密，你非要窺探這些機密也不大好吧？”

　　顧長安抿了抿嘴唇：“沒事，你可以把他的神樞盒、他的軀體帶走。但你們臨走前，我還有一個問題?！?p>　　晏師道好奇地望向他：“不知夏公子還有何疑問？”

　　顧長安指了指傀儡巧兒左手中的七星古銅劍，說道：“我想問的是，崔叔通這個傀儡仙身上，除了這把劍，還有沒有藏著別的什么法器？”

　　晏師道愣了片刻，果斷回道：“沒有?！?p>　　沒有……顧長安心底又升起了一個問號。

　　“夏公子，咱們后會有期?！标處煹烙窒蝾欓L安欠了欠身，便帶著徒弟巧兒轉(zhuǎn)身下山。

　　顧長安也不好再阻攔，只是目光轉(zhuǎn)而投向了前方那座年久失修、搖搖欲墜的山神廟，跟著立即箭步?jīng)_了過去，在里面大力搜索了一番。

　　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顧長安額頭慢慢皺出了三條黑線……

　　崔叔通沒有可以放大自身氣息的法器，那他上元夜化身成黑袍人出現(xiàn)在天香閣的時候，是怎么能引起陳玄宗的離淵劍產(chǎn)生蜂鳴的？

　　他方才與這個傀儡仙實打?qū)嵉亟贿^手，對方確實只相當(dāng)于丹道修士的五境修為。

　　理論上，他絕對不可能引發(fā)七境陳玄宗的離淵劍產(chǎn)生抖顫和蜂鳴。

　　難道說……黑袍人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