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野中足足游蕩了兩個時辰,余祿的身體才恢復(fù)了正常,此時天色已是出現(xiàn)了第一縷晨曦,顯然已經(jīng)破曉。
余祿正打算回家,眼前突然閃過一抹雷光,一股強大而熟悉的氣息正朝這里飛來。
他抬頭一看,赫然是神霄宗真修李玉荷,此刻正坐在那雷音太鼓上馭雷飛空,一雙修長玉腿順著鼓邊搭下來,全身沐浴在雷霆之中,如九天玄女下凡。
余祿心中一緊,連忙在樹林中隱匿起來,順便以六牙法相包裹自身,避免氣息泄漏。
片刻后,李玉荷朝南飛遠(yuǎn)了,余祿漸漸放下心了,李家小姐不是朝自己來的,可隨即更大的疑惑涌上心頭。
此時天還未亮,她是要去做什么?
等等....那是長豐縣的方向!
余祿面色狐疑,他不清楚這李玉荷是去幫助滅妖軍還是想趁火打劫、做那在后的黃雀?
應(yīng)當(dāng)是前者吧。
余祿想起之前李玉荷的作為,那可不是小人能夠有的氣魄。
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還是去看看為妙。
這般想著,余祿尾附而去,若是之前,他未必敢去趟這攤渾水。
然而此番突破蛻凡境卻使得他與李玉荷等人站在了同一層次,給了余祿摻和其中的底氣。
歸根到底,他還是希望滅妖軍能夠順利將長豐妖魔剿滅,畢竟帶著李繡娥逃難勢必會遇上無數(shù)難以預(yù)料的危險。
當(dāng)然最好的結(jié)果便是滅妖軍剿滅妖魔后自身也受到重創(chuàng),無法再繼續(xù)壓制眾人。
然而余祿剛剛尾隨不到十里,就聽一聲雷鳴炸響。
余祿瞬間彈射飛起十余丈,只見距離他原本站立位置約莫一丈處,降下了一道恐怖雷霆。
“你實力低微,莫要作死,速回荷仙鎮(zhèn)!”李玉荷收回?fù)u動落雷的手指,辨認(rèn)出了余祿的實力,面露失望之色,隨即淡淡警告道。
接著便翩然離去。
沒想到荷仙鎮(zhèn)也有這般嫉惡如仇、奔赴妖禍的俠士,但可惜實力太弱,在這場戰(zhàn)役中起不到絲毫作用。
“呼!”余祿深吸一口氣,倒也沒有被落了面子的惱火。
李玉荷也是出于好意,畢竟自己擺在明面上的實力不過是區(qū)區(qū)鍛體境武道修士,在李玉荷看來,她隨手一道落雷就能把自己劈的焦黑,姬合道那一小隊滅妖軍就能圍殺,就連妖魔邪修都能輕松用攝魂奪魄之類的法術(shù)對付他。
但只有他才知道自家有多少斤兩。
雖然不像李玉荷那般擁有諸多法寶,可兩大本經(jīng)使得他實力遠(yuǎn)超同級,更何況自己現(xiàn)在處于般若之聲這一超凡狀態(tài)的加持下,彌補了自家最為致命的弱點。
而且【青獅吞天書】可是有個條件是屠戮十萬生靈,殘害無辜百姓他是做不到的,那么便只能從那群殘暴的妖魔邪修身上著手。
這屠戮十萬生靈說難倒也不難,尋些常見的蟲豸便可完成。
可從殺生刀的情況來看,條件的完成是與功法修成之后的威力直接掛鉤的,所以自然不能找十萬只螞蟻來敷衍了事。
況且在般若之聲狀態(tài)的加持下,自己不畏懼低境界妖魔邪修的詭道攝魂手段,可謂是開鐮割草的好時機!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不得不前往長豐縣。
余祿當(dāng)即做出決斷,但沒有繼續(xù)跟著李玉荷,而是取出一張戲子皮,往臉上一拍,頓時變換了模樣,成了一個劍眉星目、滿目滄桑的中年美男,身上的服飾也隨之變換。
轉(zhuǎn)瞬之間,一個腰挎長刀,頭戴斗笠的江湖刀客便出現(xiàn)在原地,渾身氣質(zhì)滄桑深刻,像是一壇歲月陳釀的老酒,對那閨中少女、少婦人妻有著致命的殺傷力。
余祿滿意一笑,轉(zhuǎn)身便朝著另一條前往長豐縣的小路飛奔而去。
在恐怖的肉身力量的加持下,余祿一步十余丈,宛如傳說中跨山越丘的武謫仙一般,他從未如此全力以赴的奔跑過,看著大江山川落在身后,當(dāng)真無比瀟灑愜意。
就是晚風(fēng)迎面刮來,如把把鋼刀般,刮得他臉皮生疼。
由于自荷仙鎮(zhèn)往長豐乃是從高往低走,所以經(jīng)過一路飛奔,沒一會兒便已經(jīng)可以看到那殘破城池的輪廓。
高聳的古老城墻被巨型妖魔撞出了數(shù)個大坑,遍地是早已干涸的紅黑血跡,猶如忘川河畔盛開的億萬彼岸花,向余祿展示著那一戰(zhàn)的慘烈。
此時雖然余祿一身真氣尚未消耗半分,但長時間奔跑跳躍,卻也消耗了不少體力,身體略顯疲憊,可以預(yù)見接下來等待他的必然是一場惡戰(zhàn)。
正當(dāng)余祿打算尋個隱蔽地方歇息一會兒,一陣古怪的梆子聲自遠(yuǎn)處傳來,一種怪異揪心的悸動感突兀涌上心頭,正當(dāng)余祿猜測這是哪來的邪詭魔音時,一陣嘶啞的驢鳴隨之而來。
長豐縣早已被妖魔占據(jù),來者的身份已經(jīng)明了。
余祿連忙伸手往臉上一抹,瞬間變換了模樣,成了一個凸嘴尖耳、利齒流涎、滿臉癩子的刨墳狗妖。
往遠(yuǎn)一看,一頭豬妖和驢魔出現(xiàn)在拐角處,手中各握著梆子和銅鑼敲打著,唱著一曲描述了人族饑荒時種種慘狀的荒誕歌謠:
“歲大饑,人自賣身為肉,于市曰菜人。有贅某家者,其婦忽持錢三千與夫,使速歸。已含淚而去,夫跡之,已斷手臂,懸市中矣。”
若到此為止,那還只能算作一出渲染不到位的悲劇,君且往下聽:
“夫婦年饑同餓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多么讓人心酸的緣由和夫妻情分。
“得錢三千資夫歸,一臠可以行一里?!?p>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餛飩?cè)藸巼L。兩肱先斷掛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湯。不令命絕要鮮肉,片片看入饑人腹?!?p> 血淋淋的人肉食譜由何書寫?
“男肉腥臊不可餐,女膚脂凝少汗粟。三日肉盡余一魂,求夫何處斜陽昏。天生婦作菜人好,能使夫歸得終老。生葬腸中飽幾人,卻幸烏鳶啄不早。”
歌謠終了,聽者仿佛親眼目睹了那人間煉獄般的圖景,若是心智不堅之人聽了,怕是會當(dāng)即萬念俱灰,被絕望、癲狂充斥心神,尋人來食。
待將那些荒誕不經(jīng)的血腥故事以某種悲憫同情的腔調(diào)敘述之后,歌謠轉(zhuǎn)而開始大肆頌揚起墮為妖魔的種種妙處。
伴著那張狂迷亂、刺耳嘶啞的豬叫驢鳴,和著那古怪詭異的梆子聲,這誘人墮落的魔音終于達到了高潮,竟然如陣陣梵音般,讓人心神震顫,難以守住:
“墮魂方知真自在,原是天魔入夢來!”
怪異癲狂氣氛頓時彌漫開來,若不是【般若之聲】仍不時在余祿腦中回蕩,怕是也要受到部分影響,修士尚且如此,更何況那些凡人呢?
這歌謠有古怪,怕是蘊含某種引人異化的秘力,那梆子聲更是如此。
這是它們專門用來引誘凡人墮落為妖魔的!
余祿這般想著,朝那巡邏的小妖小魔迎去,一張狗臉上滿是諂媚討好之色,有了戲子皮加持之后,他的演技可以說已經(jīng)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誰在那?”兩個巡邏的小妖見前方有人走來,嚇得連忙喝道。
剛剛大伙正高興的吃著全人宴,突然一伙殺氣沖天的滅妖軍闖陣,那為首的人族將軍駕馭著一尊恐怖的白虎戰(zhàn)魂,一頭撞進了北邙山的妖穴魔巢攪了個天翻地覆!
一眾妖魔邪修,當(dāng)時要么正吃血食吃的滿嘴流油,要么正拿人牲淫辱取樂,屙屎拉尿者也是遍地皆是,將北邙山搞得臭氣熏天。
于是連自家兵器都沒找到,就被滅妖軍殺了個丟盔卸甲,傷亡無算。
后面即使藏香妖王親自出手,也是被那滅妖軍壓著打,關(guān)鍵時刻若不是一位身穿黑袍的大妖魔憑空出現(xiàn),偷襲了那滅妖軍,北邙山怕是早已被夷為平地!
而二妖則因為正在外巡邏幸運的逃過一劫,否則怕也是要慘遭屠戮,原本因為享受不得全人宴的不滿埋怨瞬間煙消云散。
即便如此,豬妖驢魔也是絲毫不敢靠近那北邙山和囚禁人畜的蛇盤山,生怕碰到了那隊滅妖軍的同伙。
可又怕事后妖王不死,來尋二人臨陣脫逃的麻煩。
豬妖原本是個說書人,心思靈活,于是心生一計,與那驢魔商議著兄弟二人就當(dāng)做什么也沒發(fā)生,遠(yuǎn)遠(yuǎn)地避開那兩個地方打著梆子巡著邏,認(rèn)真行使自身的職責(zé),想必即使藏香妖王需要秋后算賬,它們也有理由狡辯。
驢魔聞言十分贊同,夸贊豬妖真是北邙山難得的聰明人。
可眼下的情況卻是出乎了二妖的預(yù)料。
該死,那滅妖軍不是在北邙山和妖王大人斗法嗎?怎么還有同伙?
豬妖驢魔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唯恐是那滅妖軍的人。
“兩位大哥,俺是那荷仙鎮(zhèn)逃難來的狗妖,自打兄長們做出屠戮長豐縣百萬人畜的壯舉,我等小妖就在荷仙鎮(zhèn)就過的越發(fā)艱難,最后實在無以為繼,這才來投靠諸位大人。”
余祿討好的笑道,同時雙耳順從的塌了下來,暗自觀察著這兩只妖魔。
只見那豬妖仿著寺中老和尚,給自己縫了件人皮百衲衣圍在腰間,那人皮碎布膚色不一,有稚嫩少女的鵝黃臉皮,有年邁老嫗的滄桑老臉,就連稚童也都是慘遭毒手,將小臀上的嫩皮剝了下來。
而另一頭驢魔卻是渾身赤裸,將私處肆無忌憚的敞露出來,耷拉到地上。
這樣區(qū)區(qū)一只九境豬妖手上竟少說有數(shù)百條人命!
余祿頓生殺心,臉色卻沒有分毫變化,仍然是那副跪舔的狗模樣。
然而余祿心中早已對面前二妖判下了死刑!
兩個妖魔聞言頓時松了口氣,不是滅妖軍就好。
最近自打藏香妖王打下長豐縣以來,大開全肉宴,吸引了大量妖魔邪修前來投靠,就是相鄰洲縣前來投奔的也是不少。
所以此話頓時就打消了豬妖驢魔的懷疑。
“嘿嘿,那犬妖兄弟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品嘗不得全肉宴的滋味,那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滅妖軍打了上來,現(xiàn)在妖王正和那廝斗法作戰(zhàn)。”
豬妖狡猾一笑,一雙小眼睛冒著綠油油的光,看向余祿的眼神充滿貪婪,這時候能夠從荷仙鎮(zhèn)逃來的妖魔可都是身價不菲。
“不過即使不湊巧,兩位老哥也可先與你親口講述那人肉的鮮嫩,保準(zhǔn)讓你饞的口水直流,嘿嘿嘿?!必i妖說著,似乎想到了那全肉宴的美味,惡臭的口水頓時順著黑粗的脖子淌到胸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