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里,男人坐在椅子上送走一個孩子,翻著名單:“下一個,葉梓?!?p> 走過來的是一個短發(fā)的女孩,男人簡單的給女孩做完心理調(diào)查后,女孩剛準(zhǔn)備走,就被身后的一個男孩辦到,男人趕快走過去,將女孩扶起來,替女孩拍打掉身上的塵土:“沒事吧?”
女孩沒作聲,搖搖頭就走掉了,身后傳來的是男孩同齡幾個孩子的嘲笑聲:“大齙牙,大齙牙?!?p> 男人重新坐到椅子上看了眼名單,又看上男孩問道:“徐東航,徐州睢的兒子對吧?”
男孩高傲的抬起頭:“當(dāng)然,我爸可厲害了?!?p> 男人笑了一聲:“當(dāng)然,他也很愛你。”
女孩一個人坐在一旁的花壇上,低頭思考著什么:“心情不好?”
女孩抬起頭是剛才那個幫助自己的男人,男人溫和地笑著:“要玩游戲嗎?”
說完就從懷里掏出了一塊懷表:“這個游戲叫做“我是誰”?!?p> 男人將懷表,抓到了女生手上:“可以交個朋友嗎?”
女孩琛磨著手上的懷表上的花紋,抬起頭看著男人:“我叫葉梓,你呢?”
“我叫宋旭,對了,你的名字很好聽?!?p> 徐東航同幾個孩子悄悄地走在葉梓的身后,徐東航猛地將葉梓推倒,葉梓見懷表從懷里掉落后就慌張的將懷表撿起來,藏在懷里,生怕別人看到似的。
徐東航見狀,將手表一把奪過來:“這是從哪偷的?”
葉梓伸手去夠懷表:“你給我,這是我的,我沒偷。”
徐東航一把將葉梓推倒:“這是我的了,滾開?!闭f完就要打開,懷表的表蓋。
葉子見狀,連忙去將懷表奪回來:“別弄壞了,這是哥哥給我的!”
徐東航一把抓住葉梓的衣領(lǐng):“你敢跟我搶東西,你又想挨打了嗎?大齙牙?!?p> 葉梓嚇得眼里冒出了淚花,微微縮縮的說道:“不是這么用的,你會弄壞的?!?p> 徐東航瞪大眼睛威脅道:“那是怎么用的?你教給我,不然我就打死你?!?p> 葉梓害怕的點點頭應(yīng)道:“好。”
葉梓看著走遠(yuǎn)的男孩,原本害怕抽泣的臉上下一秒就恢復(fù)冷漠,滿眼嘲笑的說道:“白癡?!?p> 審訊室里,田方規(guī)看著坐在對面的宋旭,輕笑道:“膽子挺大,指紋也不擦擦?!闭f完就將那塊懷表放在桌上。
宋旭雙手一攤:“懷表示我的,我送人了,但是又被那孩子搶走了,請問警官,有什么問題嗎?”
田方規(guī)依在椅子的靠背上,把玩著手中精致的懷表:“宋旭,1997年8月7日出生,古淮村人,父親宋宋向陽,兄長宋軼,父親是退伍軍人,在一場戰(zhàn)爭中失去了右手,母親是生你的時候難產(chǎn)大出血而死,家中因無經(jīng)濟來源全靠父親宋向陽的退休金來養(yǎng)活全家,后來家中實在揭不開鍋,兄長宋軼于高一時退學(xué)打工供你上學(xué),你是今年從德國畢業(yè)的心理高材生,畢業(yè)后回到家中,于博仁醫(yī)院就業(yè),我說的對嗎?”
宋旭笑著點頭:“對?!?p> 田方規(guī)又接著說道:“我不是他們,我也相信一個中學(xué)學(xué)歷的人會說出那么專業(yè)的法律術(shù)語,昨天你是在太陽幼兒園里吧,你用懷表間接性殺死了徐州睢一家,他雖然是商人,為了達(dá)成目的不擇手段,但他同時也是個好父親,好丈夫,利用他的孩子?!闭f著用手指點在了點心臟處:“挺厲害啊,用最簡單易學(xué)爛大街的方法,就算是孩子也可以輕易操作,環(huán)境舒適,心情放松,愿意配合三個元素全都做到了。”
田方規(guī)向前傾去,將胳膊放在桌子上,張開手表鏈掛在食指上,讓懷表從手中吊在半空中,在宋旭眼前擺動著,田方規(guī)看著宋旭的眼睛:“魚和老虎,媽媽變成了魚,在魚缸里淹死,爸爸變成了老虎,咬死了兒子?!?p> 宋旭的眼神暗了下來與田方規(guī)對上視線:“這難道不就是他們所說的弱肉強食嗎?這是他們自找的,自作自受,很諷刺,不是嗎?”
田方規(guī)看了眼墻上掛著的鐘表問道:“現(xiàn)在幾點了?”
宋旭看一眼手腕上的手表“8:30。”
田方規(guī)將墻上的鐘表的指針轉(zhuǎn)到了正確的位置:“謝謝?!?p> 田方規(guī)指著鐘表:“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給我十分鐘?!闭f完就轉(zhuǎn)身離開。
田方規(guī)格著單層玻璃,看著男人雙手插在口袋里,歪著腦袋:“Ladies and gentlemen, the show is about to begin.(先生們,女士們,好戲即將上演。)”
“先生?先生?”
宋旭被拉回思緒看了一眼面前行走的人群和手上拉著的行李箱。
陳放見男人呆愣愣的,就直接將男人掉落的禮品塞進(jìn)男人懷里:“先生,你的東西掉了,給你放這了,我先走了,再見。”說完,禮貌性的點了下頭就走了。
宋旭看著前方女人走遠(yuǎn)的背影。
機場?對自己是要回家來著。
回想完宋旭的臉上就露出了激動開心的笑容,拉著行李箱就飛奔出機場攔了一輛的士:“師傅,去福祿大道,203號街區(qū),古淮村,謝謝?!?p> 宋旭站在一堆建筑廢墟前,不確定的看了眼旁邊一個長方體的石頭上刻著的字:“古淮村什么時候拆的?”
宋旭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號碼:“喂,哥,我回來了。”
對方聽到后十分歡喜緊張的無語倫次:“?。??旭子,你回來了,你現(xiàn)在在哪?”
“在咱家,古淮村”
對面的男人聽到后,有些結(jié)巴的說道:“害,你,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好讓哥去接你,那個,我先掛了,我現(xiàn)在去接你?!?p> “嗯?!?p> “嫂子,小挽回來了!”話音剛落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男生就開心的跑了過來,一把抱住宋旭,撞的宋旭一個咧跌:“二叔,你可回來了!”
宋旭使勁揉了揉男孩的頭發(fā):“臭小子,長這么高了,偷吃什么好吃的了?”
宋旭聽到后得意的挺直腰:“那是,我的一米七五了,早晚是要超過你的?!?p> 宋旭笑著說道:“臭小子,對了,你爺爺呢?”
宋挽臉上的笑容僵了下來,看著宋旭又看了一眼宋旭身后的宋佚就連忙說道:“我爺,這不是老家拆了嗎?心情不好,然后我就給我爺報了個旅游團,是去漠河的,估計得一兩個月才回來呢?!?p> 宋軼熱情的推搡著宋旭進(jìn)了屋:“快進(jìn)屋,快進(jìn)屋,看看你嫂子都做了什么好吃的,快洗手吃飯。”
宋旭感到有些不對勁,臉上的笑容冷了下,用審視的目光看向宋挽,宋挽慌張的低下腦袋,摸了下鼻子沒做聲。
宋旭躺在自家老爺子的藤搖椅上,瞇著眼睛曬著太陽。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提到關(guān)于老爺子的問題,不是扯開話題,就是含糊的一帶而過。
算了,好不容易休一天半,先睡一覺。
晚上宋旭剛上完洗手間就看到宋軼拿著一袋東西出去了,宋旭沒做聲,只悄悄的跟了上去,目的地是一座山上,宋佚在一座墳頭前跪了下來,在地上放了幾個元寶,燒了起來,橘紅色的火光,點亮了周圍的一小片區(qū)域。
宋旭看清了,那水泥灰色的石頭上刻著的字。
不知怎的,腳下一絆,竟把淚也摔了出來
“爸,我是宋佚,小旭回來了,對不住了爸,這幾天才來告訴你,也不能帶小旭來看看您,您都拿著啊,在下面多給自己買點好吃的,然后在買點好衣服穿,您也辛苦了大半輩子了,跟著我也沒過幾天好日子,這家呢也拆了,是兒子沒出息,沒本事,您要怪就怪我吧!”男人的聲音逐漸哽咽起來,聲音發(fā)著顫,然后就小聲的哭了起來,過了一會就用袖子在臉上胡亂一擦,看著墓碑上老人的照片,牽扯的扯了一個笑容,用袖子小心翼翼的擦了擦。
“宋挽,你跟二叔說實話,我再問最后一遍,你爺爺?shù)降自趺戳?。”宋旭將宋挽堵在墻角里,眼里滿是迫切。
宋挽看著宋旭為難的張了張嘴:“我不都說了,我爺,我爺去漠河旅游去了。”
下一秒宋旭氣急的向墻上打去,低吼道:“宋挽,你二叔是學(xué)心理的,你爺爺?shù)氖挛叶家呀?jīng)知道了,你們還要準(zhǔn)備打算瞞我多久!一輩子呢?我每天像個傻子一樣,連老子死了都不知道,我在問你最后一遍,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宋挽見狀就收起笑容垂下眼皮:“行,我說,但別讓我爸知道,畢竟,他都安排了好久的。”
宋旭往下拉了拉帽沿,看著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進(jìn)了一家小吃店。
宋旭站在門鋪前,抬頭看著無比熟悉的牌匾,楊記驢打滾。
宋旭進(jìn)了店,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看看三人在一旁開心的吃著老式點心,宋旭苦笑著扯了下嘴角。
還真是幸福。
“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嗎?”
宋旭抬起頭看了一眼店員,拿起桌上的黑色本子,宋旭皺著眉頭,看著花里胡哨的點心名字:“添了這么多新品啊。”
店員笑著回道:“是的,先生,不過是一些點心都已經(jīng)添了好幾年了,您是最近剛回到A城吧?”
宋旭點頭應(yīng)了一聲,看了好久也沒有找到想要找的名字,最后只好合上本子直接說道:“要一份驢打滾。”
服務(wù)員笑著問道:“先生,我們這有玫瑰味的,抹茶味的,巧克力味的,等好幾種口味,你想要哪一種呢?”
宋旭直接回答道:“來三份老式黃豆粉的打包,謝謝”
“好的,您稍等。”
宋旭靜靜的等著,看著女人細(xì)心的替自己的兒子,用手抹去沾在嘴角上的殘渣:“看你吃的都跑到嘴上來了?!?p> 徐州睢遞給徐東航一個驢打滾:“嘗嘗,這可是你爸我小時候最愛吃的,我們那時候不像你,有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爸我每天放學(xué)你爺就會給我買好多驢打滾,那時候沒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只有驢打滾,也只賣黃豆粉的馿打滾,這家店的年頭可比你大多了?!?p> 宋旭接過服務(wù)員遞來的點心,就連忙跟著三人出了店,男孩晃著徐州雎的手:“爸爸,我累了,走不動了?!?p> 徐州雎嘲笑的看著男孩:“臭小子,才走幾步啊,你就不行了,當(dāng)年你爸我可是我們學(xué)校的三千米冠軍,男子漢就應(yīng)該多鍛煉?!?p> 女人聽著徐州雎的講話就笑著拍了拍徐州雎凸起的啤酒肚:“是哦,要不然就變成你爸爸這樣的啤酒肚了?!?p> 說完又在男孩看不到的地方,心疼的看著男人,她知道徐州雎這肚子是應(yīng)酬,談生意喝出來的。
“那好,我要好好鍛煉,要像老爸一樣強壯?!闭f著男孩露出一臉崇拜的表情看著徐州睢
徐州雎笑著接道:“好,爭取超過爸爸好不好?”
“好”
宋旭看著三人向夕陽的方向走去,橘紅色的光打在三人身上,好似那光不是光,是從那三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在孩子心里,父親是座永遠(yuǎn)也跨不過的山。
再削瘦的肩膀,對他們來說卻是比任何東西都要堅實可靠的。
宋旭打開一袋驢打滾,用手拿著吃了起來。
以前小時候每次去集市的時候,父親也總會買兩袋驢打滾,自己吃一袋,哥吃一袋。
父親也總只是吃一兩塊,還是在自己跟哥的“逼迫”下。
他總說自己不愛吃這種甜食,他說這是小孩子才會吃的,他是大人,不愛吃這種東西。
他騙人,自己明明看到他咽口水了。
宋旭邊吃邊走著,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一棵老槐樹下,宋旭在樹下的臺階上坐了下來,捏著一點黃豆粉放在了嘴里,剛放進(jìn)嘴里就融化開來。
宋旭看了一眼牛皮紙包里的黃豆粉,這些黃豆粉都夠可以吃回家的了。
宋旭在四周看了一眼,都是一些六七十歲的老人在這里下棋,聊天,喝茶,很清靜,與外面相比,就像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老人們看到宋旭后都會不約而同的,有意無意的向那里飄去。
宋旭知道在這個地方,自己是“另類”,他們是想跟自己說話,不知怎的就被嘴里的黃豆粉給嗆到了。
一旁的老人見狀,連忙遞給宋旭自己的茶壺:“快順順?!?p> 宋旭喝了幾口:“謝謝?!?p> 老人接過茶壺,笑著說道:“我家孩子也愛嗆著,他不愛吃驢打滾,就愛用手捏著那個黃豆面吃,而且那個吃相哦,特埋汰,臉上身上弄的哪哪都是,回到家都要被我家老婆子臭罵一頓?!?p> 周圍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以宋旭為中心圍了過來,宋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們好像也不指望讓他說些什么,就坐在這里就很滿足了。
宋旭就乖巧的坐著,聽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起來。
宋旭將手里其中一包驢打滾放在了墓前:“爸,這次你就吃一袋吧,我買了三袋夠吃的?!?p> 宋旭沖墓碑上貼著照片笑了一下:“好像沒以前那么好吃了?!?p> 方法材料都沒有變,就是不好吃了。
宋旭想到了,宋挽給自己說的那句話:“爺爺去世的前幾天都一直念叨著家不能拆,因為我家小旭記性不好,他只記得回家的路,其他的他都不記得,如果家拆了,他就回不了家了。”
“哥?!?p> 宋佚放下手中的工地藍(lán)圖:“怎么了?”
宋旭將最后一袋驢打滾塞進(jìn)宋軼手里:“這次我不跟你搶了,我請你。”
老頑固的綽號是什么時候帶在自己頭上的呢?
大概是自己上了年紀(jì),在心里否認(rèn)自己真的老的那一天開始的吧。
其實我不喜歡收集那些在家里愛是的老物件,我們只是老了,沒有能力再去制造那些美好的記憶了,才會去回想那些美好的東西,會拼了命的維護你們覺得那些沒用的老物件。
我們老了,腦子沒有那么靈活了,也會有許多不講道理的小脾氣。
所以就像我們對待你們小時候那樣多點耐心,多多的包容我們吧。
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