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帝王心術(shù)
炎陽王朝-帝都。
巍巍宮墻,殷殷斜陽,王子皇孫縱馬徜徉;落落余暉,漫漫霞蔚,販夫走卒日暮而歸。
遙遙幾騎帶著仆仆的風(fēng)塵度過城關(guān)。
“炎陽帝都當(dāng)真繁華?!彪胰鸶袊@。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于心潔看著滿城花海,輕聲道。
李博成聽了:“整的還挺傷感。對了,路途上耽誤的時間太多了,我們需要盡快尋找失蹤案的線索?!?p> 王嘉毅:“那就按路上商討好的方案,我與博成去翰林院碰碰運氣,其他人于市井中打探消息?!?p> “倒也不急,先找地方修整一番吧?!?p> 眾人便尋了一處客棧,歇息去了。
……
翌日寅時(凌晨三到五點)。
幾位大臣懷中揣著面餅,在午門外閑聊著。
“最近陛下龍顏不悅,我等也跟著遭罪受啊。”
“最近宿水王朝突然發(fā)難,又有妖軍肆虐,再加上皇后娘娘的失蹤,陛下能高興就怪了?!?p> “多事之春啊。”
“還望大理寺卿盡快查明事因?!?p> “本官定當(dāng)盡心竭力?!?p> 正說著,午門城樓上的鐘聲敲響,大臣們便不再言語,排好行列,準(zhǔn)備入宮。
……
辰時(上午七點)。
各人自客棧而出,按照方案行事。
王嘉毅和李博成朝著翰林院的方向行去。
“嘉毅,你說這法子能行嗎?”
“我相信天下帝王就沒有不想令自己的王朝長盛不衰的。如果我們?nèi)ナ稣f強兵強國之策,定能得到炎陽帝的重視,這樣我們收集線索也會便利得多?!?p>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先得想辦法獲得引薦的機會?!?p> 二人在翰林院大門旁找了個角落,從袖中抽出一張寫滿字跡的紙,重新溫習(xí)了一遍說辭。
今日正是上早朝的日子,他們便準(zhǔn)備等翰林學(xué)士回翰林院時,嘗試搭上翰林學(xué)士這條線。
……
不遠(yuǎn)處,有車馬緩緩駛來。
王李二人趕忙上前,行禮道:“敢問大人可是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張大人?草民二人有關(guān)乎民生社稷之文章要獻(xiàn)于大人?!?p> 還沒等靠近,一對森寒的長戟便是交疊在前,攔住了二人。
張澤端本在車廂中閉目養(yǎng)神,聽到這番言語,皺了皺眉:“不知規(guī)矩?!彼鞠朊钍虖尿?qū)趕二人,卻是突然咦了一聲:“儒家修士?”
“教他們把那甚么文章呈上來?!?p> “是,大人?!?p> 張澤端看著手中的紙,又皺了皺眉:“好丑的字?!?p> 他且繼續(xù)看下去,一行行話語映入眼簾:
“生產(chǎn)力和生產(chǎn)關(guān)系是相互作用的?!?p> “在生產(chǎn)方式中,生產(chǎn)力是內(nèi)容,生產(chǎn)關(guān)系是形式;生產(chǎn)力決定生產(chǎn)關(guān)系,生產(chǎn)關(guān)系對生產(chǎn)力有反作用?!薄吧a(chǎn)力在狹義上指再生生產(chǎn)力,即人類創(chuàng)造新財富的能力。構(gòu)成生產(chǎn)力的基本要素是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p> ……
“有些意思,先請二人入府,稍后本官會與之詳談?!?p> “是,大人?!?p> ……
翰林院。
掌院學(xué)士張澤端端坐在主座之上:“二位的文章頗有意思,不知二位師從何人?”
“我二人師從胡桑先生,不過先生她不慕名利,想來大人是未曾聽說過?!?p> 張澤端點了點頭,炎陽王朝人口基數(shù)龐大,出幾個山野奇人也不足為奇:“此文講述了關(guān)于社稷的基本規(guī)律,我翰林人才輩出,但還是總結(jié)不出如此切中要害、一針見血之言。”
“二位持文來尋本官,現(xiàn)在便說說來意吧。要官職、金銀、還是其他境的儒家修煉法訣?”
王嘉毅和李博成對視一眼,沒想到這位張學(xué)士如此單刀直入。
張澤端笑了笑:“我輩讀書人,當(dāng)心思坦蕩。有什么話,看門見山地說就好了。一身本領(lǐng)貨于帝王之家,又不是什么難以啟齒之事?!?p> 李博成:“大人風(fēng)度令在下敬佩,在下其實是想拜見陛下,與陛下談?wù)摳粐鴱姳??!?p> “富國強兵?”張澤端似笑非笑,“治理國家之事可不是一紙空文就可以說得盡的。”
“我知道你們可能還有別的理論,但國事非小事,不是紙上談兵?!?p> 王嘉毅:“這些在下都知道。如果大人舉薦了我們,我們卻到了陛下面前瞎說一氣,那定是會壞了大人的名聲?!?p> 主座之上的老者扶須大笑:“好好好,本官便來考考你們,若是你們答的不錯,那本官必會同陛下舉薦二位?!?p> 李王二人齊聲道:“那還請大人發(fā)問?!?p> 老者緩緩開口:
“一臣子惹得眾怒,群臣便請求君王將其處死?!?p> “群情激憤之下,君王只好這般處理?!?p> “他寫了兩張紙條,告訴群臣一張為‘生’,一張為‘死’,那名臣子抽生死簽,得‘生’而生,得‘死’而死?!?p> “群臣答應(yīng)了?!?p> “但是因為那名臣子才能出眾、一心為公,君主不忍其死,便是寫了兩份‘死’,并向臣子眼神示意?!?p> “臣子會意,拿起一張紙條吞入腹,又拿起一張紙條,結(jié)果上書‘生’?!?p> “若按君主先前所說,那臣子便是拿了‘死’的紙條?!?p> “后君主徹查,發(fā)現(xiàn)是身邊的一名侍從受群臣賄賂,偷換了紙條,上皆書‘生’?!?p> “因為群臣知道,君主肯定不會那么容易讓那名臣子死?!?p> 講到這里,張澤端停頓了一下,方才開口:“問:君王會對臣子如何,會對侍從如何,會對群臣如何,原因是什么?!?p> “你們有一炷香的思考時間?!?p> ……
炎陽王朝-帝都-各處書坊。
皆說坊間傳言,其中“坊”字便是多指書坊,這也側(cè)面證明了書坊中消息的流動性、傳播性之高。
故此,剩下幾人便是分頭行動,在各處書坊收集消息。
一處小書肆內(nèi),店老板正壓低著聲音跟幾名書客說著些什么:“要說這皇后失蹤案哪,我也有自己的一番見解?!?p> “就你個破賣書的能有什么見解?!币晃豢腿瞬恍嫉?。
“你快說,別聽他的?!庇钟腥舜叽俚?。
“小姑娘有眼光?!钡昀习遒澰S地看了一眼催促之人,神神秘秘道,“要我說,可能是宿水王朝干的!”
“真的假的?”
“你拿出點證據(jù)來啊?!?p> “咳,都說兩大王朝積怨已久,但其中種種可不是那么容易能說清的?!钡昀习鍙纳砗蟪槌鲆槐敬髸?,推薦道,“這本《炎陽王朝與宿水王朝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就詳細(xì)講述了其中因果,此書系鄙人親筆所作,我看幾位面善,現(xiàn)在只要……”
“操,竟然是賣書的,真是浪費我的感情?!?p> “走了走了,竟然是賣書的?!睆堝荒槺梢牡?fù)u了搖頭。
“誒小姑娘我剛剛才夸過你有眼光!”書店老板一臉的痛心疾首,“再說我是書店老板,賣書能有什么錯?”
隨著眾人的離開,書店老板仰天長嘆:“唉——”
“你賣書確實沒錯,但你不應(yīng)該在哪個情況下推書?!币坏缆曇繇懫?。
書店老板書沒賣成,沒好氣道:“滾滾滾,一邊陰陽怪氣去?!?p> “事情調(diào)查的怎么樣了?!蹦堑缆曇衾^續(xù)響起。
說起正事,書肆老板稍微正經(jīng)了些:“目前還沒有眉目?!?p> “另外,最近的帝都當(dāng)真是越發(fā)地魚龍混雜。先前幾人,除了那個小姑娘之外估計還有兩人也在打聽皇后失蹤案的消息?!?p> “那你這本書……”
“不賣了,滾!”書店老板沒好氣道。
“呵,你也就只能在我面前耍橫了?!?p> ……
翰林院。
“兩位想出答案了嗎?”
王李二人便將他們的答案述說了一遍。
張澤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你二人且聽我說吧?!?p> “君主會處死大臣,因為按照君主先前所言,臣子便是拿到了‘死’的紙條,君王一言九鼎,就算再不忍,也要維護(hù)自己說過的話,不然就會失信于天下?!?p> “君主會處死侍從,因為侍從不忠,且違逆了君王的意志,這也是用來表明君主的態(tài)度?!?p> “而君主不會對群臣如何,頂多挑一兩個跳的歡一點的敲打一番。因為一個死人,不值得君主大動干戈?!?p> 張澤端說完,飲了口茶。
“可是大人您先前說了,那名臣子才能出眾,一心為公……”
張澤端擺了擺手:“有才能的人比比皆是,一個臣子的命大不過君主的面子。而一名死的臣子就更沒有價值了,給個好聽點的謚號就行了?!?p> “君王真正要的,是廟堂上的平衡,是各黨派之間的相互制約,是能安穩(wěn)地端坐于帝位之上?!?p> 主座之上的老者眸光深邃。
“是……我們知道了?!?p> “你們先下去吧,至于引薦一事先且擱置。伴君如伴虎,你們對帝王心術(shù)的揣摩功夫還是太差,見了陛下沒有好處的?!?p> “不過你們有什么想呈給陛下的,可以直接交給我?!?p> “是,多謝張大人,在下告退?!?p> ……
待二人走后,張澤端才是嘆了口氣。
“老爺,您平??刹粫托≥呎f這么多?!币慌愿藦垵啥藬?shù)十年的老仆說道?!翱墒窍肫鹆舜蠊?”
老者一臉的疲憊:“珂兒還是太銳利了,才會在朝中樹敵頗多?!?p> 先前那個問題中的臣子,便是老者的長子。
“他們兩人和珂兒像啊,都是一樣的躊躇滿志,一樣的年少意氣?!?p> “還是年輕好啊,年輕人做錯了事,還有機會去改正;哪像我現(xiàn)在,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因為踏錯一步,便是會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p> 老仆沉默了會,又問道:“老爺,您決定好支持哪位皇子了嗎?您作為帝師,可是有不少人都在等著您站隊呢?!?p> 張澤端搖了搖頭,自嘲道:“帝師又如何,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又如何,還不是一樣保不住自己的兒子。”
“其實我不怪陛下。”
“廟堂之上向來文武不和,近年來文官集團對武將集團一直處于打壓狀態(tài)?!?p> “而邊境連年戰(zhàn)亂,陛下又需要武將集團的力量?!?p> “為了安撫武將集團,為了邊境的安穩(wěn),陛下需要做出權(quán)衡。”
“如果非要一個犧牲品的話,什么人比文官勢力之首翰林院,其掌院學(xué)士之長子更合適呢?”
“其官位不高,死了不會影響中央運作;但身份又足夠,平日里樹敵又多,死了可以很好地安撫武將集團,平和局勢?!?p> “沒有人比他更合適了,想必陛下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崩先说穆暰€有些顫抖。
在老人先前的問題中,君王是想保臣子的。
但真正的情況如何,恐怕便只有老者自己清楚了。
“其實我不怪陛下的,他只是需要權(quán)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