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虛幻與真實
暗月秘林。
凄清的大殿之內(nèi),黯淡的燭光明昧不定。
纖細修長的玉指輕輕撫過書籍上暗金色的花紋,拂去了細碎的塵埃。
墨爾締斯緩緩打開塵封已久的書籍,泛黃的紙頁上書寫著古老的文字。
“他驚措,他彷徨,他心神不定。”
“他畏怯,他恐懼,他迷昧無知?!?p> “血月的光輝覆籠蒼穹,奔逃的男子赴往秘林?!?p> “他將在真實的虛幻中窺見虛幻的真實?!?p> 她輕輕將書籍合攏。
……
無人的幻境中。
滕家瑞行尸走肉般前行著。
他已經(jīng)走了數(shù)月,他以為他會餓死,但他好像又從未消耗過一絲能量。
他耳畔縈繞著無數(shù)的囈語:
“什么是真實,什么是虛幻?”
“真實是印象中的虛幻,虛幻是遺忘了的真實?!?p> “你記憶中都是真實,又都是虛幻。”
“那什么是真實,什么是虛幻?”
滕家瑞被耳畔這些迷亂的囈語弄得神志恍惚,他明明不想去聽,但腦中卻又止不住的思考。
慢慢的,持續(xù)數(shù)月的囈語聲終于停了下來。
他甩了甩混沌的腦袋,看向了面前的秘林。
他經(jīng)過了坍圮的小鎮(zhèn),跨過了破敗的石橋。
他穿梭于秘林之中,抵達了秘林的中央,那里有著一口幽深的古井。
滕家瑞被某種力量驅(qū)使著,一步跨入了古井內(nèi)。
沒有想象中的落水聲,只有持續(xù)的下墜感。
兀的,那種下墜感停了下來,他卻沒有摔傷分毫。
滕家瑞抬起頭,看向坐在大殿主座之上的墨爾締斯。
墨爾締斯也看向他,輕輕笑道:”初次見面,吾名:墨爾締斯·囈語?!?p> 滕家瑞瞳孔驟縮:“什么?”
“我知道你很驚訝,滕家瑞?!?p> “這里是哪里?為什么我明明之前見過你,你卻說和我是初次見面,而又知道我的名字?”
“為什么這個地方一個人也沒有?為什么我只能走過記憶中的地方?”
“為什么我耳朵邊一直有話語聲?我該怎么回去?”
滕家瑞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墨爾締斯笑了笑,耐心解釋:“這里,是你的記憶啊?!?p> “我的記憶,那為什么沒有……”滕家瑞說到一半,止住了話頭。
“為什么沒有你穿越前記憶中的地方,是嗎?”
滕家瑞一臉驚駭:“你怎么知道!”
“別驚訝,小家伙。還有,對自己的神明說話要用您,知道了嗎?”墨爾締斯還是笑瞇瞇的。
滕家瑞改口道:“那請問您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首先,你真的去過記憶中穿越前的那些地方嗎?”
滕家瑞突然感覺脊背發(fā)涼:“怎么會沒去過?”
“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是誰?”
滕家瑞竟然有些猶豫:“我是……滕家瑞?!?p> “真的嗎,那為什么這里沒有你穿越之前的地方呢?穿越到這里來的,真的是滕家瑞嗎?或者說,滕家瑞真的穿越了嗎?這會不會是一個夢呢?”
滕家瑞聲音有些顫抖:“我……我不知道。難道我只是一個承載了‘滕家瑞’記憶的載體,還是說……我在做夢?”
他雙手抱頭,顯得有些痛苦:“那為什么這一切都這么真實?”
“也許你醒來之后就會忘記了呢?”
滕家瑞嘴唇發(fā)白:“那我到底是誰?”
“你是‘你’?!?p> “我是‘我’?”他又問道,“所以這一切是夢嗎?”
“你怎么知道你認為的現(xiàn)實是不是夢,你認為的夢是不是現(xiàn)實?只要你認為現(xiàn)實是現(xiàn)實,它便是現(xiàn)實;只要你認為現(xiàn)實是夢,它就是夢,反之亦然?!?p> “所以……”滕家瑞突然明白了一點,“夢或者現(xiàn)實只不過是我給它的界定,我是誰也不重要,我便是‘我’。”
“那我之前記憶中的東西呢?”
“你想有,那便有。包括你之前無法進入的地方也是一樣,一方面是信息的缺失,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你在心里給它們上了鎖?!?p> 墨爾締斯話音剛落,秘林附近突然聳立起無數(shù)幢高聳的摩天大樓。
“我明白了,謝謝您?!彪胰鹬桓杏X心中一片清明。
“至于說初次見面,這個我自然是第一次與你見面。”
“這個您?”
墨爾締斯反問道:“難道你只做過一個夢嗎?”
滕家瑞還想細問,但墨爾締斯擺了擺手:“現(xiàn)在知道這些,對你無益?!?p> “至于為什么空無一人,因為你的記憶里還沒有他人?!?p> “不可能!我認識那么多朋友,怎么能說我的記憶里沒有他人?”
“你認為他們是真實的嗎?”
“我認為……是的?!彪胰鹫f完,周遭便浮現(xiàn)出了數(shù)人,但卻都是一臉的呆滯木訥。
“嗯,你倒還不算太傻。”
“可是為什么就只有幾個人?他們還這么面無表情?那為什么您又能直接存在于此?”
“因為他們幾人與你羈絆最深,故能顯現(xiàn)。但又因為你的能力不足和他們生命層次太低,所以他們就只能像是人偶一樣立在那里?!?p> “至于我,我的存在是‘絕對真實’,所以會直接存在在這里?!?p> “絕對真實?”
“其實從某種角度來說,沒能接觸到‘奇詭’的眾生,都是虛假的。而只有接觸到‘奇詭’,才能窺見所謂的‘真實’?!?p> “真實與虛假難道不是相對的嗎?就像靜止與運動一樣?!?p> “所以說你現(xiàn)在還處在‘虛假’的生命層次,雖然你作為我的使徒,可以被稱作‘偽虛假’生命,但還是無法理解這些?!?p> “就像井蛙無以談天,夏蟲不可語冰。”
滕家瑞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那‘奇詭’又是什么,先前我耳畔的那些囈語又是什么?”
“奇詭是一種法則層次,只不過你現(xiàn)在連最基本的法則還沒接觸到?!?p> “至于那些囈語,是你成為囈語使徒后潛意識里的一種守護,能夠不斷提醒你認清虛幻,只不過平常不會具象化出來罷了?!?p> “那我該如何出去,出去之后又如何進來?”滕家瑞問道。
“你想出去,便能出去。至于能否再進來,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p> “多謝您的指點?!彪胰鹕钌钜欢Y。
“嗯?!?p> “對了,在你出去之前,我問你一個問題?!?p> “這個問題你可以想很久很久,甚至直到你想出了你所認為的答案,也要繼續(xù)思考下去?!?p> “在你們的世界,有一個著名的思想實驗叫做‘薛定諤的貓’?!?p> “它是指將一只貓關(guān)在裝有少量鐳和氰化物的密閉容器里。鐳的衰變存在幾率,如果鐳發(fā)生衰變,會觸發(fā)機關(guān)打碎裝有氰化物的瓶子,貓就會死;如果鐳不發(fā)生衰變,貓就存活。根據(jù)量子力學理論,由于放射性的鐳處于衰變和沒有衰變兩種狀態(tài)的疊加,貓就理應(yīng)處于死貓和活貓的疊加狀態(tài)。”
“只有當你進行觀測,你才能知道貓的死活?!?p> “那么如果除了你以外還有一名觀測者,他觀測到了貓的狀態(tài),但他并沒有告訴你,但你可以觀測到他?!?p> “那么,貓?zhí)幱谑裁礌顟B(tài)?”
……
滕家瑞恍然驚醒,冰涼的湖水舔舐著他的腳腕。
他感受了一下,發(fā)現(xiàn)身體中的能量躍升了數(shù)十倍。
【目前使徒修為:神道(囈語)六境-屠維】
“臥槽,我竟然一下這么強了!”
滕家瑞感覺周遭的世界都更加明晰了,不僅有物理層面上的,還有精神層面上的。
他看向序列上顯示的時間,與他離開時分毫不差。
他看著這時間,突然想道:“為什么異界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共十二個月?難道我現(xiàn)在所處的星球自轉(zhuǎn)與公轉(zhuǎn)都與穿越前星球的周期一樣?”
他感覺脊背有些發(fā)寒。
“序列,你知道他們都去哪里了嗎?”
【湖底】
“果然已經(jīng)下去了?!彪胰疒s忙縱身躍入水中,“可別淹死了啊?!?p> 入水后,湖底卻不是之前那五光十色的鵝卵石,而是一個泛著粼粼微光的鏡面。
“這是什么?”滕家瑞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人的蹤跡,便朝著那鏡面游去。
“噗通?!彪胰饛乃嫣匠鲱^來,看著這昏黃的廢墟世界,“原來他們到這來了?!?p> “王嘉毅——”“李博成——”“李奕含——”
他喊著伙伴們的姓名,卻只有幽幽的回聲答復(fù)著他。
“不應(yīng)該啊,我看時間并沒有隨著我去那個空無一人的記憶空間而改變,他們應(yīng)該就在附近的才對?!?p> 滕家瑞抬頭看天,卻只看見了昏黃的云層形成的無數(shù)巨大漩渦。
“還以為能看見久違的太陽?!?p> 滕家瑞游上岸,用靈氣將衣服烘干。
“鏡面世界嗎?”他看著囈語序列的面板,“看來要找的東西就在這了?!?p> “趁著做任務(wù),好好找找陳昊男他們吧?!?p> ……
另一邊。
隨著眾人的行進,一條條墻壁上的信息被匯總起來,拼湊出了一個殘缺的過往。
“這個世界曾經(jīng)繁榮昌盛,世界上的生靈都信奉某種神明,他們的社會以神明的存在為基礎(chǔ)?!?p> “而有一天,世界末日降臨了。天火墜地,海嘯萬丈,大地皸裂?!?p> “他們的神明砍倒了世界中心的巨樹,將它制成了象征希望的虛舟?!?p> “神明的虛舟只能帶走一部分人,剩下的信徒就成為了棄徒?!?p> “他們中有些人期望神明能回來救贖他們,而有些人已經(jīng)開始了自救?!?p> “剩下的人失去了神明的庇佑,也失去了神明賜予的力量。”
“他們變得脆弱不堪,先前的社會制度也隨著神明的離開而分崩離析?!?p> “他們好像獲得了某樣?xùn)|西和某個勢力的幫助,開始與天災(zāi)做斗爭?!?p> “他們建立起了無數(shù)根巨大的青銅柱,又在高空將它們彼此連接?!?p> “他們在青銅柱上茍延殘喘了一段時期,等到了大潮消退,大地不再崩裂的時候?!?p> “他們返回了地表,開始休養(yǎng)生息?!?p> “然而卻總有奇異的生物從各種各樣的地方出現(xiàn),打攪他們的生存?!?p> “那些外來的生物,就被當?shù)氐耐林Q作‘異客’?!?p> ……
“看來通往這個鏡像世界的通道不少,以前也有人來過?!睏钊A衡說道。
張妍妍聳聳肩:“可能就是不太友好,還害得我們也成了原住民的假想敵?!?p> 王嘉毅:“我推測這個地方可能就是鏡像文明的神廟遺址?!?p> “嗯,有道理?!庇谛臐嶞c了點頭,“如果那個幫助他們渡過難關(guān)的東西就是我們要找的東西的話,按照墻上說的,它應(yīng)該被放在最大的青銅柱的頂層?!?p> “沒想到一個皇后失蹤案能牽扯出來這么多的東西?!眳羌延窀锌?。
蘇紫萱:“話說皇后是不是來過這個空間?”
“不知道,那個林苑旁的大漢不是說皇后回城途中才失蹤的嗎?”李奕含隨口說。
李博成:“萬一真的是在這里面失蹤的呢?”
李奕含:“嘶——那人搞我們?”
“等等?!饼忕瑔柕?,“你剛剛說林苑旁什么大漢?”
“就是那個蓄著長髯的大漢……臥槽?我怎么可以記起來那人長相了?”
“因為鏡像世界的特殊性?”
“應(yīng)該是吧?!?p> 于心潔:“那我趕緊將他畫下來,免得回頭忘記了?!?p> ……
滕家瑞走在廢墟之中。
突然,他感受到一縷氣機鎖定了他。
滕家瑞裝作不知,神識感受著迷霧中的波動。
“嗖!”兩支長箭破空而來。
類人生物看到滕家瑞躲閃不及,兩個心房都被貫穿,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微微愣了下,又放出了幾箭,將滕家瑞身上插滿了箭矢。
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臥槽?這他媽怎么就走了,不要戰(zhàn)利品了嗎?”
“按照套路我不應(yīng)該是被帶到老巢,然后直搗黃龍的嗎?”
滕家瑞從地上坐起,地上的血跡開始消失,原先插在他身上的箭矢也變成了被握在手中。
“白瞎了我的一番幻象?!?p> ……
而弓手離開后,來到那處祭壇。
激活祭壇后,他開口道:“擊殺一名異客,請求派人進行收容?!?p> 通報完后,他回到塔樓處,然后看向原先滕家瑞所在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