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保佑殿下長命百歲”

　　五月十二日，大好的晴天，沈漫一大早就被何嬤嬤隆重打扮一番跟著蕭昀上了馬車。

　　去泉華山的路途遙遠，一路上，沈漫有一搭沒一搭的找蕭昀聊天，時間過得倒也快。

　　沈漫掀開馬車簾子，發(fā)現(xiàn)跟在一側扮成小廝的，就是那天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那位。

　　“哎，是你啊?！鄙蚵匠鰝€頭和他打招呼。

　　云行朝她行了個禮，“太子妃?！?p>　　“你下次別再看錯了，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鄙蚵π?，打趣道。

　　“不會了?！痹菩行÷晣肃榈?，還低下了頭，耳尖泛著紅。

　　沈漫覺得好笑，蕭昀這個暗衛(wèi)還挺有意思，還害羞呢。

　　越往山上越是熱鬧，嘈嘈雜雜的人聲隔著馬車傳過來。

　　“殿下，到了?！避松Ｏ崎_簾子，蕭昀先下去。

　　沈漫原本打算撐著邊沿跳下去，就看見蕭昀朝她伸出手。

　　愣了一下，沈漫把手遞過去，小聲道謝。

　　一如新婚那天，蕭昀的手還是很涼，沈漫這才恍恍惚惚想起，雖然都說太子殿下身體不好，可她嫁過來這么久，蕭昀一直都是健健康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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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泉華寺，一路上都有御林軍在守著，想來應該不會出什么事。

　　遇到不少大臣，朝他們行禮。

　　還遇見了月昭和樂平兩位公主，沈漫激動的朝她們揮揮手就各自分開了。

　　今日來祈福的大臣眾多，不止在上安的，還有外地的一些大臣也都過來了。

　　沈漫發(fā)現(xiàn)這真是認識人的大好機會，還能摸清他們的態(tài)度，有些大臣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有些態(tài)度不敬的。

　　比如剛才過去那位驃騎將軍，連禮都沒行，就說了‘見過太子殿下’就走了，連正眼都沒瞧他們一眼。

　　沈漫在那驃騎將軍走后，在他背后做了個鬼臉，小聲哼了兩聲。

　　要是她是蕭昀，非拿出牡丹令，讓那驃騎將軍恭恭敬敬行三個大禮才讓他走。

　　蕭昀看她回頭，問她怎么了。

　　沈漫有些無奈開口，“殿下，這些人這么對你，你就不生氣嗎？”

　　蕭昀搖頭失笑，“沒什么好計較的?！?p>　　沈漫小聲嘟囔，“脾氣真好?！?p>　　-

　　到了泉華大殿內，幾尊金燦燦的大佛鎮(zhèn)在殿內，莊嚴慈祥，保佑著前來祈福的人們。

　　沈漫跟著蕭昀從住持那里領了幾根香，插在香爐里，跪在香蒲上，閉上眼，雙手合十，誠懇的在心里默念：

　　“如來佛祖，觀音娘娘，求你們一定要保佑太子殿下健健康康長命百歲，我也好多活些日子，小女是丞相府沈漫，也就是太子妃……觀音娘娘，求你們……”

　　沈漫在心里念了好幾遍，還自報家門以確保觀音娘娘不會保佑錯。

　　蕭昀側頭去看沈漫，只看到她微低著頭，柔和的側臉看不真切，睫毛纖長，在眼底投下小片陰影，神色端莊，十分虔誠的在祈福。

　　不知道許了什么愿？

　　沈漫睜開眼，發(fā)現(xiàn)蕭昀正在看著她，嘴角帶著笑意，看起來心情十分愉悅，“許了什么？”

　　“求觀音娘娘保佑殿下平平安安。”

　　蕭昀一愣，她說這話時神情十分認真，虔誠。

　　他一時有些恍惚，很久之前，有個溫柔的女人曾抱著年幼的他，說希望我們小玹兒平平安安。

　　“那殿下許了什么？”沈漫也問了他。

　　蕭昀回了回神。

　　他側過臉去看佛像，嘴角微抿，眼神一片祥和安寧，一字一句，語氣真誠溫和，帶著十分的虔誠，“愿大夏千秋萬代永興不衰，愿我朝百姓歌舞升平夜不閉戶，愿這天下再無戰(zhàn)亂紛爭?！?p>　　沈漫忍不住感嘆一句，果然是太子殿下呀，心里裝的都是江山和百姓。

　　“走吧，帶你去后邊逛逛。”蕭昀起身，理了理衣擺站起來。

　　“好呀?！币宦犇芡?，沈漫就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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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上完香，接下來也沒什么重要事，沈漫剛起身，一回頭就看見了沈裕。

　　從沈漫上次回沈府那次之后，沈裕的態(tài)度也尊敬多了。

　　沈裕連忙過來行了個禮，“太子殿下，太子妃?！?p>　　“爹?！鄙蚵艘宦?。

　　“殿下可是打算回去？”

　　“玉瑤說她沒來過這，本王帶她逛一逛?！?p>　　蕭昀朝著沈裕略一頷首，“那我們就先告辭。

　　沈漫跟著打算轉身離開，反正她跟沈裕也沒什么好說的。

　　“漫兒。”沈裕突然開口叫住了她。

　　沈漫疑惑地朝他歪歪頭，“怎么了？”

　　“你……逛完和我一起乘車回丞相府吧?！鄙蛟１砬榭雌饋碛行┢婀?，說話也猶猶豫豫的，“琴兒……說她有些時日沒見你了，想找你敘敘舊?！?p>　　沈漫輕輕皺了皺眉，沈思琴？她倆有什么舊好敘的。

　　聞言笑道，“不了，爹，如果二妹著實想我，給太子府下請柬便是?！?p>　　“我就先和殿下走了，爹您保重?！?p>　　“罷了……漫兒那你，萬事小心?！鄙蛟＼P躇才低喃了說一句話。

　　沈漫走遠，沒聽見后半句說了什么。

　　聳聳肩，不甚在乎，總歸和沈裕只是掛了個爹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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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華寺后院還挺大，院墻兩側種著郁郁蔥蔥的竹子，有一個幾層高的閣樓，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沈漫就喜歡這種年歲久的東西，拉著蕭昀迫不及待想上去看看。

　　閣樓四層，拉著蕭昀一路跑到頂層，沈漫小小喘口氣，這副身體體力不行啊。

　　再看蕭昀，面色都沒什么變化。

　　沈漫心中疑惑，她怎么覺得別人口中體弱多病的太子殿下體力比他還好呢。

　　外圍圍了一圈木欄桿，沈漫手撐在木欄桿上，探著身子往外看，能看到遠處的青山白云，前院的人群。

　　整個泉華寺盡收眼底，很多小院套在一起，布局很大。

　　沈漫看著腳下的風景，一陣發(fā)暈，“好高。”

　　“怕高？”蕭昀伸出手，從后面虛虛護著，怕她一不小心摔下來。

　　“有一點吧?！鄙蚵饣厣碜樱团龅搅搜蟮母觳?，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月白色的袖子攔腰護在她身后。

　　看她下來，蕭昀又收回胳膊。

　　沈漫抿抿唇，低下了頭，心里有一絲絲觸動，哪怕她是屬于21世紀的人，也不得不承認，蕭昀真的很是禮貌又懂得分寸的人。

　　在榮華富貴里長大的人，多少都有一些嬌縱和缺點。

　　但蕭昀明明長在皇家，卻找不到一點點是個脾氣又好心思又細膩的人。

　　在她那個時代，也很難找到蕭昀這樣的人。

　　“走吧，殿下?！鄙蚵曇粲行┎蛔匀?，壓的低，覺得臉頰有些發(fā)燙，莫名其妙的有些慌，低著頭先沿著樓梯下去了。

　　跟著蕭昀在寺里逛了一圈，到了下午準備返程。

　　回去的時候換了一條路返回，是一條偏僻的小路，兩側種滿了灌木叢和樹林。

　　這一路上都沒發(fā)生什么事，沈漫想著應該沒事了吧。

　　事實證明人就不能有這種僥幸心理，剛想完，馬車就“吱呀”突然停了下來。

　　外頭一片嘈雜的腳步聲和人聲響起，沈漫心想壞了。

　　芩桑拉開車簾，“殿下，有伏軍！”說完就拔刀跳了下去。

　　“待著別動。”蕭昀緊跟著跳了下去。

　　“殿下小心！”沈漫拉住他的袖子叮囑一句。

　　蕭昀反手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心。

　　車外刀劍交錯的聲音隔著木板聽起來格外刺耳，沈漫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陣陣聲音聽的人心顫栗。

　　沈漫手攥著身側的衣裙，手心往外沁著汗，猶豫半晌，也跟著跳下來。

　　她多少也會兩招，還能保護著蕭昀。

　　事實證明她想多了，剛跳下馬車，她就一陣腿軟，站不住了。

　　車外稀稀拉拉躺了一地尸體，血濺了一地，沈漫強撐著馬車站住。

　　她生在和平年代，那里見過這種打打殺殺的場面。

　　空氣里彌漫著血腥氣，沈漫捂著鼻子，忍著胃里翻江倒海的惡心，壓抑著慌張的心情。

　　還有源源不斷的刺客從樹林里殺出來。

　　沈漫很快意識到不對，這些刺客穿著雖一身黑衣的打扮，可是出招都十分有規(guī)律。

　　似乎……是訓練有素的軍人？

　　是蕭明軒？可是他怎么能派軍隊？

　　沈漫來不及多想。

　　她貼著馬車慌張的四處尋找蕭昀的身影，在一群人中捕捉到一抹白。

　　還沒來得及跑過去，一道劍光照著沈漫劈來。

　　沈漫條件反射的立馬側開身子，躲了過去。

　　刀嵌在馬車上，那人一時沒拔下來，沈漫瞅準機會，一腳踹過去，她腳勁不小，那刺客趔趄退了兩步。

　　沈漫趕緊去拔他的刀，奈何嵌的太緊，她使出全身勁也紋絲不動。

　　那刺客立馬又沖著他來。

　　完了完了，沈漫嚇的眼淚都快出來了，站著反應不過來。

　　這些人不是來殺蕭昀的嗎？怎么連她也要一起殺。

　　拳頭快落到沈漫臉上，有人過來一腳踹開了刺客，沈漫一看，是云行小哥。

　　“太子妃沒事吧？”

　　沈漫搖搖頭，臉色有些蒼白，她咬了咬泛白的唇，擦擦汗。

　　還好這云行這次沒砍錯人。

　　沈漫剛穩(wěn)了穩(wěn)心神，余光瞥見有人舉刀朝蕭昀背后砍過去。

　　“殿下！躲開！”沈漫下意識快速撲過去，擋在他身后。

　　滿腦子就一個想法，蕭昀絕對不能有事。

　　蕭昀回頭就看見少女臉色蒼白的閉著眼，伸手擋在他身前，身后刀已經快落下。

　　蕭昀下意識護著沈漫腦袋按進懷里，伸出胳膊橫擋著刀。

　　那刀不知為何在落下時收了力道，卻也來不及，直直砍向蕭昀胳膊，深可見骨，一瞬間，血順著他的袖子滴下，落在沈漫肩膀上。

　　像綻開的大朵紅海棠。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落下，還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沈漫睜開眼睛，仰頭只看見蕭昀近在咫尺的臉。

　　他緊抿著唇沒吭聲，臉色蒼白。

　　芩桑及時趕過來，一刀解決了那個刺客。

　　沈漫抬眼看她，眼里帶著擔憂，聲音有些顫抖，“殿下……”

　　蕭昀松開她，垂下的胳膊往外滲著血，染紅了他月白的袖子。

　　“殿下！”芩桑趕緊過來扶住他。

　　“走！”蕭昀咬咬牙，用另一只手拽著沈漫上了馬車。

　　好在蕭昀帶的人雖少，卻身手不錯，拖住了刺客。

　　馬車里，沈漫看著蕭昀皮肉外翻的傷口，手顫抖著給他簡單包扎了一下。

　　傷口太深，包扎后還往外滲血，沈漫又用手捂住傷口，怕他失血過多。

　　“沒事，小傷?！倍歼@份上蕭昀還強撐著擠了一個笑臉給她。

　　沈漫臉色蒼白，沒吭聲，聽他這話，差點鼻子一酸眼淚掉下來。

　　蕭昀到底什么人??？都這份上了，還安慰她？

　　沈漫一路上都沉默著，死死捂著蕭昀胳膊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