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十幾年前,我們大學畢業(yè)了。
我們幾個最好的同學,楊悅,賈艷和李翠屏,還有我,我們即將分別,盡管都還不知道去處,但是,我們四個保證要永遠保持聯(lián)系……
其實,我和楊悅絕對能常常見面,因為我們是一個城市的,即便不能天天見面,隔三差五的也會聚聚。
遺憾的是賈艷和李翠屏,她們是農(nóng)村的,如果等著分配的話,她們倆很有可能分到鄉(xiāng)下當老師。
賈艷說,她爸給她找了關系,去鄉(xiāng)鎮(zhèn)中學當老師。
而李翠屏可就不行了,因為她沒有關系,也沒有一個好的環(huán)境,據(jù)她說,她從小就沒有了爸,是她媽靠種地,養(yǎng)雞把她養(yǎng)大并供她讀大學的,在她們那個小村子里,她媽媽也是很驕傲的,因為那個小村子至今為止只出了她一個大學生。
畢業(yè)后,我安安分分地被分配工作了,在財政當了個小職員,楊悅進了環(huán)保局,賈艷如她所說,去了鄉(xiāng)鎮(zhèn)中學當老師,只有李翠屏,她在村子里當了一名小學老師。
當了一年的小學老師,翠屏總是心里憋屈。
翠屏媽媽卻說,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她上班了,媽媽可以不那么累了,想養(yǎng)雞就養(yǎng)養(yǎng)雞,鐘點口糧田,等翠屏再找個上門女婿,那多好,就等著享福了。
然而,翠屏可不干,她可不想把大好的青春扔在了這里,她要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在她心里已經(jīng)早有蓄謀了。
不到兩年的時間,她瞞著她媽,辭去工作,偷偷跑到了深圳。
翠屏這一行為可把翠屏的媽媽氣壞了,她一氣之下,把雞全賣了,地也包出去,房子也賣了,然后去了鎮(zhèn)上,在鎮(zhèn)上租了個不到五十來平米的平房,然后自己去給人家當保姆去了。
兩年以后,李翠屏從深圳回來,簡直判若兩人,當她走在村子那崎嶇不平的小路上,幾乎沒有人認出她,村子里男女老少都出來看熱鬧。
和翠屏家相處的好的鄰居紛紛告訴她,你媽媽不在村子里了,你家的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了……
翠屏一聽就傻了,她拼命地奔向自己的家——呈現(xiàn)在眼前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從小就生在這里長在這里的地方,每一份土地每一寸瓦礫都是她最最熟悉的;而陌生的則是這一切,伴隨她成長的家已經(jīng)是別人的了。
李翠屏知道自己惹了禍,她了解自己的媽媽是個什么樣的脾氣,但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媽媽做的這么絕,簡直是不留后路。
怪不得,她寫的信,寄的錢都被原封退回了!她還以為是媽媽在跟她賭氣呢!等她回了家,媽媽看到她的變化就會好了——可是,媽媽去哪里了!她害怕了。
她問鄰居媽媽去哪兒了,鄰居說,“你這孩子呀!咋能干出那樣的事呢!那可是鐵飯碗?。∧銒寢屩滥惆压ぷ鬓o了后,一句話也沒有說,把自己關在屋子里,誰去都不開門,幾天后,她就把這一輩子攢的家當都處理掉了,誰也沒跟說就走了……”鄰居說完搖搖頭,“哎!作孽呀!”
翠屏仿佛晴天一個霹靂,她知道,自己闖下了多大的禍……
經(jīng)過多天打聽,終于,翠屏從一個從前的同事那里聽說,她在鎮(zhèn)上看見過翠屏媽媽,她喊她,翠屏媽媽不理她,匆匆走掉了。
那個同事說,“你媽媽遇到村子里的人都不說話,見著了就躲開……”
李翠屏萬萬沒想到,她用自己的理想扼殺了媽媽的人生……
幾經(jīng)周折后,翠屏站在了媽媽面前——翠屏媽媽一語不發(fā)。
李翠屏慢慢跪下,痛哭流涕。
“媽媽……對……對不起……我錯了!”翠屏哭訴著……
翠屏媽媽看著眼前的女兒,全身顫抖,她沒有說話,也沒有眼淚,應該說是面無表情的,然而誰知道她的內(nèi)心卻是翻江倒海的。
許久之后,她的視線從翠屏身上挪開,飄向遠處……
“你走……吧!”她聲音顫抖而堅定地說道,“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你媽……死了……”說完進了自己的出租屋,把房門關緊,再也不理翠屏了。
任憑翠屏怎樣哀求,她媽媽也沒出來。
翠屏把給媽媽買的東西都放在門口,默默地離去。
翠屏媽媽把那些放在門口的營養(yǎng)品,衣物,統(tǒng)統(tǒng)都給扔了出來。
當翠屏走了很遠很遠回頭看時,她看到媽媽把東西扔了出來……
如果說,母女之間的誤會也好矛盾也罷,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化解,但是,命運有時卻往往喜歡與有著坎坷人生的人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