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巍傳媒樓下，午飯時間，童欣又來找安雅一起吃午飯。
安雅問她：“你來得太勤了，會不會不太好？”
童欣只想趕緊把事情解決了，顧不上太多，反正她和安雅約飯，杜巍并不會說什么，又不是出去和男人吃飯。
“這有什么了？我們高中的時候不就成天膩在一起嗎？”童欣道：“我是想來問你，你來公司上班幾天了，有按照之前我們說的，去吸引杜巍的注意嗎？”
安雅臉上騰起兩朵可疑的紅云，臉頰發(fā)燙。
她從小規(guī)規(guī)矩矩、小心翼翼地長大，生怕行差踏錯，給養(yǎng)父母帶來麻煩，惹得他們不開心、不喜歡自己，特意去吸引哪個男人這樣大膽的行為，她從來沒有做過。
“我才剛來公司，什么都還不熟悉，沒有必要這么快吧?！彼奶?，聲音都小了些。
“早做晚做，還不都是要做。事到如今，你難不成還反悔了？”童欣緊盯著安雅的眼睛，似乎想從中看出她真實的想法。
安雅確實有些猶豫。
齊文旭隨時可能會回來，這個想法就像是一根刺一樣，扎在她心上。她很矛盾，有時候會覺得為什么那天童欣就沒有把齊文旭給徹底弄死呢，搞得現(xiàn)在不上不下、整天提心吊膽的；有時候又會覺得，齊文旭沒死就算了，只要他永遠別回來了，那就讓他活著吧。
本來，他們也沒什么深仇大恨。
可現(xiàn)在齊文旭究竟在哪兒、在干什么，她都不知道。
“我……”
“我想不通你為什么要猶豫。”童欣突然打斷她的話，“先后重要嗎？如果那天抽簽，我抽到的是1呢？我也不是故意失手的，我不是說了，如果齊文旭當真活著回來了，我一定會徹底把他送上西天。你難道還不信我？這又不是高考填報志愿，我跟你的罪是相等的，我怎么可能會騙你？”
是啊，這不是高考填報志愿，這是殺人。
安雅無法反駁童欣的話，“我怎么可能不信你呢？”
“那不就行了？”童欣把話題轉(zhuǎn)回到杜巍身上來，“雅雅，你從來沒有追過男人吧？”
安雅的臉再次一燙，“沒有。”
“我就知道?！蓖傈c燃一根香煙，“我可以教你。對了，你也從來沒抽過煙吧？”她遞了一根給安雅，“試試？”
安雅盯著細細的香煙出神。
齊文旭的煙癮不小，從來不顧及孩子，更別說其他人了。只要他在家，家里的煙味便從來沒有斷過，安雅很不喜歡，但拿他毫無辦法。即便是安雅懷孕的時候，他也沒有避開她抽煙。
安雅不喜歡香煙，從來搞不懂這東西怎么會有這么大的魔力，讓這么多人喜歡，還戒不掉。
童欣捏著香煙的手動了動，火紅的美甲和白色的煙身形成視覺上的強烈對比，像是在引誘。
安雅鬼使神差地接過來，兩根手指夾了，笨拙地銜在嘴里。
噠，童欣打燃了打火機，遞到安雅面前。
安雅看了她一眼，向著火焰靠近。
“別愣著呀，吸一口才能點燃。”童欣笑著指點。
安雅當真吸了一口，煙瞬間點燃，一股陌生又怪異的味道頓時鉆滿她的口腔。她趕緊把煙拿出來，吐出一口白色的煙霧，嗆咳了好一會兒。
大約是她笨拙的模樣太過于有趣，童欣哈哈大笑：“你吸太大口了，小口小口的來。我抽的煙味道淡，你應(yīng)該很快能適應(yīng)的?！?p> 安雅皺著眉頭，“搞不懂這東西有什么好的，你們?yōu)槭裁磿矚g？”
“習慣了你就知道其中的好了。”童欣熟練地抽了一口，姿勢優(yōu)雅。她本就漂亮，就算是抽煙也像幅畫兒似的，看上去并不讓人反感。
安雅覺得，這輩子，自己也抽不出童欣抽煙這樣的綽約風姿來。
她半信半疑地，像童欣說的那樣，小口小口地抽。女士細煙味道很淡，咬碎爆珠后有淡淡的薄荷味兒，好像，也不是那么討厭。
“我教你兩招?！蓖劳蝗话咽种兄怀榱巳种坏臒煖绲?，從對面的椅子上站起來，在側(cè)方的椅子上坐下，重新抽了根香煙出來，把打火機放在安雅面前，“假設(shè)，你是男人?！彼郎\淡地笑著，微微偏著頭，露出一個稱得上完美的角度，嬌媚地說：“帥哥，借個火?！?p> 安雅感覺自己被她的眼神電到了。
童欣是她見過長得最漂亮的女人，經(jīng)過微調(diào)之后的臉完美得找不到一點兒瑕疵，說是盛世美顏也不為過，是女人看了也會失神到移不開眼、驚嘆一聲“真美！”的臉。
安雅搖頭，“你這招我學(xué)不來，我可沒長你這么漂亮的臉?！?p> “你理解的什么？這不是漂亮不漂亮的問題。女人不一定要漂亮?！蓖梨碳t的指尖戳了戳安雅的太陽穴，“重要的是腦子，還有韻味，懂？”
安雅搖頭，這對她來說是一門極其陌生的學(xué)問，她就連站在這門學(xué)問的門口，都會忍不住臉紅，更別提去學(xué)了。
童欣有些恨鐵不成鋼，“對你來說，其實很簡單。你之前做客服的，能升成經(jīng)理，就說明你是有真本事的，客戶愛聽什么話，你應(yīng)該有數(shù)。吸引男人是一個道理，你說他們愛聽的，他們就會喜歡和你說話。在他們心情不好的時候，你適時表示關(guān)心，就有機會趁虛而入。你怎么攻克客戶的，就怎么攻克男人，這是一個道理?！?p> 安雅目瞪口呆地瞪著她，嘟囔：“你也太懂了吧？難怪杜巍把你看得這么緊?！?p> 童欣的臉色剎那間變了，眼里的光芒也旋即消失，像是戴上了一張陰沉的面具。
安雅心里咯噔一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對……”
道歉的話還沒有說出口，童欣先說道：“我確實懂，但這不是他把我當犯人一樣關(guān)著、捕風捉影打我的理由。我陪他應(yīng)酬，和別的男人多說了幾句話，他都會不高興，回家就跟我鬧，我認錯也不對，頂嘴也不對，一不小心就會惹得他對我大打出手。你說我該怎么辦？”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卑惭虐脨赖厣攘俗约阂话驼疲拔艺f錯話了，我不該這么說的?！?p> 童欣的情緒還有些激動，臉色并沒有緩和。
安雅遲疑了一下，點燃一根香煙，遞給她。
童欣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把煙接過來，告誡道：“你在杜巍面前可要小心點兒說話，不然，別說讓他注意到你了，說不定還會起到相反的效果。不過你也不用緊張，你有我這個軍師，我會告訴你，他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你照著我說的去做，準沒錯。”
安雅點了點頭。
剛剛不過腦子說話傷到了童欣，她心里有些過意不去。這會兒，不管童欣說什么，她都會點頭照辦。
“我給你進行特訓(xùn)吧?！蓖劳蝗惠p笑了一聲，輕佻地用指尖勾了下安雅的下巴，“你太正了，這樣怎么行？”
“特訓(xùn)？……什么特訓(xùn)？”安雅心里有不好的預(yù)感。
“還能是什么特訓(xùn)？當然是吸引男人的特訓(xùn)啊。我也不可能每天中午來找你，我下午回去就給你錄個教學(xué)視頻，你晚上回去后，跟著視頻學(xué)，一定要對著鏡子練。”
“這么麻煩?。俊卑惭艔膩頉]想過自己還得學(xué)這個。同樣都是“殺人”的任務(wù)，童欣只需要會開車就行了，而她，居然還要特訓(xùn)一些有的沒的。
安雅剛想說能不能不學(xué)，童欣一句話堵住了她的嘴：“學(xué)了對你以后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那就……學(xué)學(xué)看？
吃過飯，童欣離開之前，突然摸著自己的鼻子安雅：“你幫我看看，我這鼻子是不是再去調(diào)整一下比較好？”
安雅一愣。
不管她怎么看，童欣這張臉都已經(jīng)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澳悴皇菈|過么？還要怎么調(diào)整？”
“就是覺得以前墊的不太好，杜巍都說我的鼻子越看越不自然了，不好看。他說了之后，我也是越看越覺得不順眼。現(xiàn)在不是有更好的材料了么？我想去重新墊過?！蓖肋呎f，邊把自拍攝像頭打開當鏡子，左照照，又照照。
安雅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再一次感受到毛骨悚然，張了張嘴，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如果她是和童欣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人，如果她還是天嬌的客服經(jīng)理，她最喜歡聽到的，就是客人對他們自己的相貌身材不滿意，要調(diào)整。
“你這么喜歡整容，該不會，就是因為杜巍說你的臉哪兒不好看，你就去動哪兒吧？”安雅問。
童欣顯然不喜歡被這么問，皺了下秀美，掩飾地說：“忘了?！?p> 安雅沒有拆穿她，“如果你想聽我的意見的話，我的意見就是，你的臉真的很完美了，不需要再動了。”
“是么？”
這是安雅第一次聽見童欣說話用不自信的語氣。
“是的。”安雅很肯定地說：“我就是這么認為的。你都要殺杜巍了，還管他覺得你的臉好不好看做什么？”
“……你說得對?！?p> 這句話之后，一直到兩人離開餐廳，童欣都沒再提動臉的事。
回到公司，杜巍照例把安雅叫去辦公室，這次不是問她們吃了什么了，而是問她們怎么最近感情這么好？
安雅依然不確定他只是單純地好奇還是在查崗，一想到剛才安雅要她學(xué)的那些東西都要用在這個男人身上，她就忍不住緊張，生怕一不小心暴露了。
她想了想，謹慎地回答：“之前她是天嬌的客戶，我要是私下里和她往來多了，擔心別人說閑話。現(xiàn)在沒有這些顧慮了。你也知道，我前段時間很沮喪，差點兒帶著孩子跳河。童欣善良，估計是擔心我再想不開，在那之后就經(jīng)常找我一起吃飯。”
杜巍笑了，笑得很明朗，“她確實是一個很善良的小女人，為了朋友可以兩肋插刀的那種。她說以前和你約好考同一所大學(xué)，結(jié)果食言了？”
“她跟你說的？”安雅有些驚訝。
這些年，她從來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任何人，她以為童欣也會避而不提，沒想到，她居然告訴了杜巍。
“看來是真的。”杜巍道：“我想，她一定對你感覺很抱歉吧，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在想辦法補償你?！?p> 并不是。
即便童欣心里當真有“愧疚”這種感覺，她們倆現(xiàn)在這么頻繁的見面，也不是來自童欣的補償。
安雅勉強地笑了笑，接受了杜巍這個解釋。
在杜巍面前，她幾乎無法真心地笑出來，哪怕當年她還是高中小女生的時候，杜巍是她情竇初開的對象。
說實話，童欣讓她學(xué)習吸引男人的方法，然后用在杜巍身上，她是有些惡心的。一想到杜巍像個惡魔一般把童欣往死里打的場景，只是想象，就讓她惡心得想吐。但童欣說，這是任務(wù)?；蛟S，她只要把杜巍當作任務(wù)對象來對待，心里就能好受一些了吧。
今天依然加了會兒班，回到家，徐慧還沒有離開，正陪著齊一迪玩兒。見安雅回來了，徐慧立即站起來，熱情地到門口迎接，“回來了？我把飯菜做好了，再炒個青菜，你洗個手就可以吃飯了?！?p> 安雅受寵若驚得有些想哭。
她以前回家的時候，從來沒有領(lǐng)受過這樣的待遇。婆婆一般都會讓她趕緊洗手去廚房幫忙，有時候還會罷工，回到家就能吃上熱飯的情況幾乎從來沒有過。
走進屋子，她再一次驚訝了。最近她忙，沒有時間收拾屋子，婆婆不太會收拾，他們家總是顯得很凌亂，即便是剛打掃完衛(wèi)生，看上去也亂糟糟的。但今天，屋子里干凈整潔得像是重新裝修過了似的，齊一迪總是滿地跑的玩具被整理得規(guī)規(guī)矩矩，該折疊的東西折疊了，該放進柜子里的放進柜子去了。不用猜，都知道這是徐慧的功勞。
“徐姐，你還幫我收拾了屋子？這怎么好意思？”安雅有些局促，徐慧把家務(wù)都干了，這不就跟保姆一樣了么？
“這不就是順手的事么？”徐慧讓她不用放在心上，反正她閑著也是閑著。
安雅感動得鼻頭發(fā)酸，她洗了手，習慣性地走進廚房問：“要幫忙嗎？”
“不用?！毙旎壅驹谠钆_邊忙碌著，回頭沖她笑了笑，像個任勞任怨不舍得兒女動手做家務(wù)的老母親，“你累了吧，坐著歇會兒，一會兒就好?！?p> 安雅感動得差點兒挪不開步。她在廚房門口站了會兒，眷念地看著徐慧忙碌的背影，心想：要是媽媽像徐姐這么好就好了。
給安雅一家三口做好飯，徐慧沒有坐到餐桌邊，而是利落地收拾廚房。
安雅招呼她過來吃，“徐姐，先吃飯，等會兒我來洗碗收拾廚房就行?！?p> 徐慧笑著拒絕：“你們吃吧，我就不跟你們一起吃晚飯了。我得回去，我男人一個人在家里吃飯?zhí)聠瘟?。跟之前說好的一樣，我明天早晨再過來?！?p> 安雅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親自把徐慧送到門口。
送走徐慧，剛坐回餐桌邊，孫玉蘭就陰陽怪氣地問：“我不喜歡這個保姆，讓她做點兒什么就跟請大爺似的，我是主人家還是她是主人家？你明天讓她別來了，另外再找一個?！?p> 安雅皺眉，指正孫玉蘭話里不對的地方，“我跟你說了，她不是保姆，她是見我實在忙不過來，可憐我，才主動提出來幫忙的。你不要把她當保姆看待，就我們家這個水平，怎么請得起專職的保姆啊？”
孫玉蘭的脾氣上來了，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放，和安雅理論：“怎么，她來幫忙你不給她錢？”
“當然要給錢的，怎么能讓別人白幫忙？”
“那不就是保姆？”
“就算給錢，也不是保姆！我不放心把一迪給別人帶，但是我放心她?！?p> 這些天，沒有齊文旭的壓制，安雅逐漸展示出強勢的一面，今天也把孫玉蘭氣得不行，吃了兩口飯就說不吃了，拄著從鄰居家借來的拐杖，去沙發(fā)上坐著生悶氣。安雅沒有慣她，吃過飯就把碗筷都收拾了。
她今天早晨在網(wǎng)上給孫玉蘭買了個輪椅，吃晚飯的時候剛好送來，她就把輪椅放在孫玉蘭面前，讓她學(xué)著自己上下輪椅，方面在家里走動和上下樓。
孫玉蘭還在賭氣，不學(xué)。
安雅依然沒有慣著她，不學(xué)就算了，反正行動不便也是她自己受罪。安雅坐在沙發(fā)上休息，一邊玩兒手機，一邊用一只眼睛盯著齊一迪，看他在做什么。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聲提示音——安雅給她發(fā)了封郵件來。
打開郵件，標題只有簡單的兩個字：教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