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大約八點半。
此時,杜巍的氣還沒有消,見是最近和童欣經(jīng)常混在一起玩兒的安雅打來的電話,火氣還往安雅身上轉(zhuǎn)移了一些。
說不定,安雅知道什么,卻幫忙隱瞞著。
剛才童欣解釋,說她最近喜歡上了畫人物肖像,除了這幅肖像之外,還有幾幅。他去她書房找來看了,是另外還有幾幅,不是女人的就是小孩兒的,但這并不能說明什么。萬一,童欣畫這么多別人的人物肖像,就是為了掩藏她畫這幅男人肖像的真實目的呢?
畫上的男人,五官端正,是童欣可能會喜歡的類型。她和他結(jié)婚以前,有一群關(guān)系好的朋友,男的女的都有,顏值都還不錯,那兩個男性朋友,大約就長著這種類型的臉。
杜巍越想越生氣,即便是教訓(xùn)了童欣一頓,這口氣也沒消下去,但因為長年習(xí)慣了在外人面前演戲,接聽安雅電話的時候語氣雖然不至于不善,但也很冷。
習(xí)慣了杜巍說話時溫文爾雅態(tài)度的安雅心里莫名有點兒慌亂,就像是每次感受到齊文旭每次怒氣上來、可能要挨揍的那種直覺。
她希望自己的直覺是錯的。
她小心翼翼又不抱希望地問:“她今晚為什么沒空接我電話?她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币廊缓芾涞恼Z氣。
安雅始終覺得不對,鼓起勇氣問:“你是不是打她了?”
杜巍的聲音突然變得危險:“怎么,她跟你說我打她了?”
安雅不敢說是童欣說的,“我也經(jīng)常被我老公打,我看得出來?!?p> 杜巍本就覺得安雅肯定知道些什么,見徹底暴露,索性懶得裝了,不再掩飾自己的怒意,“那你告訴我,她在外面找野男人,難道我不該收拾她?”
安雅一愣,“野、野男人?”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怎么,她沒告訴你?還是說,其實你知道,卻幫她瞞著不肯告訴我?”
“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你跟她好好兒說說。”
回答安雅的,是一陣忙音。
杜巍掛電話了。
安雅盯著手機(jī),一片茫然。她不確定杜巍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說的那么篤定,難不成他是有什么切實的證據(jù)?童欣當(dāng)真僅僅只是因為杜巍打她太狠才想殺他?
安雅站在黑暗當(dāng)中,思緒如同一團(tuán)亂麻,突然忘了自己打電話給童欣的目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給齊一迪推秋千的人換成了陳浩,徐慧走到了安雅身邊。
“安雅,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難?”徐慧語氣隨和,透露著隱隱的關(guān)切,并不會讓安雅覺得隱私和尊嚴(yán)受到冒犯。
安雅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說。
她是真的想跟人傾訴,可是找不到可以傾訴的對象。最近,徐慧總給她媽媽一般的感覺,讓她很有安全感。
“要是真的遇到了困難,你可以跟我說說,就算我?guī)筒簧夏?,也總比你一個人悶在心里好?!?p> 徐慧的后半句話,成功地打動了安雅極度缺少關(guān)懷的內(nèi)心。
她痛苦地傾訴:“我剛才接到一個電話,說齊文旭惹了麻煩,被人控制了,讓我拿十萬塊去救人?!?p> 徐慧的眉頭倏地皺了起來,“確認(rèn)了是真的嗎?你和齊文旭說上話了?”
安雅搖頭。
“不會是騙人的吧?”徐慧猜測道。
“我不知道?!卑惭湃f萬不敢說那天晚上她和童欣聯(lián)手差點兒就把齊文旭給殺了。
徐慧思索片刻之后,試探地問:“你想拿錢去救他?”
“我沒錢,錢都被他拿去打賞女主播了?!卑惭沤^望地笑著,笑容凄慘,“如果我說我就算有錢也不想救他,會不會很壞?”
徐慧的眼神晦暗不明,“怎么會呢?你以前過的是什么日子,我又不是猜不到。不過,我還是覺得可能是詐騙,要不,你報警試試?如果是詐騙的話,你也不用提心吊膽的。如果不是詐騙,只要你報了警,他們心里還是會害怕,不會輕易對一迪動手的?!?p> 安雅想到之前警察跟她說過,如果有齊文旭的消息,請務(wù)必告知他們。
是啊,她是可以報警的!
雖然她很害怕見到警察,畢竟警察已經(jīng)在懷疑她了,但是既然齊文旭還活著,那就算他被童欣撞到的事情暴露,應(yīng)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吧?畢竟可以推脫成意外交通事故。
帶著一絲僥幸,考慮到兒子的安危,安雅決定冒險向警察求助。
“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報警嗎?”她眼巴巴地瞅著徐慧。
徐慧不想,即便她很難拒絕安雅的請求,她找了個合適的理由:“我?guī)湍憧粗⒆?,還有你婆婆?!?p> 經(jīng)她這么一提,安雅驀然回味過來,自己不是一個人,上面有腿腳不便的老人在家里,下面還有個孩子。她的孩子,目前處境還很危險。
她在網(wǎng)上喊了輛車,把孩子留給徐慧夫妻倆照顧,自己一個人去上次去過的派出所報警。
陳浩不知道她們倆談了什么,好奇地問徐慧:“她上哪兒去?”
徐慧皺著眉頭說:“她可能接到了詐騙電話,報警去了?!?p> “什么詐騙電話?電信詐騙?”這種幾乎隔三差五就會接到的電話需要特意跑去報警?
“說是齊文旭在外面惹了禍,要十萬塊才能擺平,讓她打錢?!?p> “確實挺像詐騙的。這種事是熟人干的吧?一般人也不會去注意齊文旭失蹤了。”
“有這個可能?!?p> 這時,齊一迪跑了過來,兩人擔(dān)心孩子聽到不該聽的,默契地打住了話頭。
安雅站在派出所門口,心里還是有些虛,好一會兒都邁不開步。這人一旦做了違法的事,別說站在派出所門口了,就算是聽到“警察”兩個字,都會忍不住打個哆嗦。
她鼓起勇氣走進(jìn)去,值班的民警問她有什么事。她說:“我來報警。我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我老公被人控制了,讓我拿十萬去贖人,我要是不給錢的話,他們就要動我兒子?!?p> 值班民警一聽,立即引起了重視,讓安雅登記了基本信息,又讓她提供要挾電話的號碼。
“你發(fā)現(xiàn)不對勁之后,有沒有錄音呢?”值班民警問。
安雅搖頭,“我當(dāng)時嚇了一跳,沒想到這么多。對了,我老公給我發(fā)了條出去躲債的消息后就失蹤一段時間了,前段時間他的牌友還跑來報過警,之前接待我的張警官說,如果我有我老公的消息,就立即通知他?!?p> 值班民警問哪個張警官,又和同事核實了這件事,發(fā)現(xiàn)這件事確實不簡單。他們通過安雅提供的手機(jī)號,查到了機(jī)主信息,問安雅認(rèn)不認(rèn)識機(jī)主。
安雅仔細(xì)確認(rèn)了姓名,“不認(rèn)識。我對我老公的朋友其實不怎么熟,他每天都出去打牌,認(rèn)識的人很雜,很多我都不認(rèn)識?!?p> 警察又了解了一些信息之后,讓她先回家等消息。
回家的路上,安雅感到有些疲倦,想著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她回去之后得早點兒收拾好休息才行。
剛打開家門,孫玉蘭急切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安雅,徐慧說有文旭的消息了,是不是真的?”她還操控不好輪椅,只能隔著老遠(yuǎn)問。
徐慧走過來,小聲向安雅解釋:“她見我晚上還到你們家?guī)鸵r,問你去哪兒了,又問你是不是在外面有野男人了,說話難聽,我就說你報警去了?!?p> 野男人?
安雅突然想到了童欣,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她現(xiàn)在對孫玉蘭的無故詆毀已經(jīng)沒什么感覺了,沒急著搭理,而是笑著向徐慧表示了感謝:“麻煩你幫忙到這么晚?!?p> “跟我不用這么客氣。”徐慧笑著說道:“你比我兒子女兒大不了多少,我看見你就像看見他們?!?p> 安雅很感動,“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陳大哥不是身體不太舒服嗎?肯定需要你的照顧?!?p> “我明天后天都能陪他啊?!毙旎坌χf道:“你雙休我也跟著你雙休,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享受過雙休了?!?p> 安雅一愣,這才反應(yīng)過來,明天是周末,她已經(jīng)換了公司了,周末不用上班。
她頓時松了一口氣,一想到明后天能休息,身上的疲憊都像是憑空消失了大半似的。
孫玉蘭一直到睡覺之前都還不依不饒地讓安雅想辦法救齊文旭,安雅煩躁不已,最后賭氣般地低吼:“警察那邊還沒確認(rèn)究竟是不是詐騙呢。你要是這么擔(dān)心,你去借十萬塊回來,我現(xiàn)在就去想辦法救你兒子!”
孫玉蘭頓時不說話了,又開始小聲哭,說自己命苦。安雅心累得不得了,懶得搭理她。
第二天中午,警察打電話來,讓安雅去派出所認(rèn)人。
“認(rèn)人?認(rèn)誰?”安雅心里直打鼓,難不成,讓她去認(rèn)齊文旭?不不不,齊文旭要是沒死的話,有什么好認(rèn)的?
警察道:“昨晚你提供的那個號碼,機(jī)主昨天下午手機(jī)被偷了,我們根據(jù)監(jiān)控,找到了偷手機(jī)的人,也就是打電話訛詐你的人。你過來認(rèn)一下,看看認(rèn)識不認(rèn)識?!?p> “訛詐?”安雅沒錯過這個關(guān)鍵詞,“真的只是訛詐嗎?有沒有……有沒有我老公的消息?”
“暫時還沒有?!?p> 警察的話讓安雅大大松了一口氣,只是被婆婆緊盯著,她小心掩飾著,沒有表現(xiàn)出來。
她去派出所認(rèn)人。
原來,打電話訛詐她的,是兩個人,其中一個是齊文旭的牌友。
安雅問他:“你當(dāng)真不知道齊文旭在哪兒?不是跟他串通好了來訛我錢?你說要綁我兒子去賣,是當(dāng)真的?”
牌友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頭巴腦地說:“我哪兒知道他上哪兒去了?我們一開始還以為你把他給殺了呢。我前兩天打牌輸了不少錢,發(fā)現(xiàn)警察沒抓你,你又跟別人說聯(lián)系不上他,就想了這個辦法?!?p> 虛驚一場,安雅心里卻狠狠一突,莫名地心慌。
就連牌友都會懷疑是她殺了齊文旭,那警察呢?他們一定也會懷疑吧?
她是該慶幸:那天童欣沒把人給徹底撞死,還讓他給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