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幼兒園,唯一的停車位被旁邊的車占了點位置,很擠,徐慧先下車,幫童欣看著停車。
童欣停好車后,視線不經(jīng)意地落在中控位置上的兩瓶蘇打水上。一瓶是她喝的,一瓶是徐慧喝的,都只喝了一點。
一個念頭從童欣腦子里閃過。
她從容不迫地停好車,下車后和徐慧一起氣氛和諧地進了幼兒園。
安雅比她們先到。
齊一迪現(xiàn)在就讀的幼兒園是一家私立幼兒園,學費比之前那家小區(qū)公立幼兒園稍貴一些,在安雅的承受范圍之內(nèi)。
園長是個戴著眼鏡中年發(fā)福的圓臉女人,姓茅,平時總是笑瞇瞇的,孩子們很喜歡她。她很有耐心地解釋小朋友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安撫家長的情緒。
對方家長情緒很激動,一聽他們家孩子不是先動手那個,占了理,沖著安雅,說話嗓門兒很大:“你怎么教養(yǎng)孩子的?怎么能打人呢?”
這家的孩子平時也不是盞省油的燈,茅園長也有所耳聞,但這會兒,她沒有拆穿這位家長。
安雅因為此前的遭遇,一遇到這種事,向來硬氣不起來,低垂著頭,不停地道歉。
她的態(tài)度,讓茅園長心里松了一口氣。
茅園長此前還擔心兩家的家長打起來,目前這個狀況,是打不起來了。
今天的事,倒不完全是齊一迪一個人的錯——兩個小朋友搶一個玩具,搶生氣了,齊一迪先動手打了對方小朋友一下,兩人就這么扭打起來了。有膽小的小朋友被他們倆嚇得嗷嗷直哭,教室一片混亂。
徐慧和童欣進來的時候,就聽到安雅在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回去之后會好好批評他的?!?p> “批評就可以了嗎?我們家孩子白挨打了嗎?”
“那你們想怎樣?”安雅臉上帶著疲憊,低聲下氣的,心里有些煩躁,又有些委屈。孩子怎么就這么不聽話呢?他這愛打人的壞毛病怎么就改不掉呢?
“賠醫(yī)藥費和營養(yǎng)費啊,還有我們兩個大人的誤工費!”對方家長咄咄逼人。
安雅沒看到孩子身上有傷,據(jù)說老師發(fā)現(xiàn)得很及時,在兩個小朋友都沒有受傷之前就把他們給分開了。她知道對方家長這是得理不饒人,只是,要是一點點賠償能息事寧人的話,她也是愿意支付的,只求幼兒園別再把孩子給勸退了。
“我……”
她剛要開口答應,童欣走進來,打斷了她的話:“孩子受傷了?”
眾人的視線紛紛轉(zhuǎn)向門口。
對方家長不確定來的是什么人,一時沒有說話。
“你們怎么來了?”安雅吃驚地瞪著先后從門口走進來的童欣和徐慧。
童欣飛快地給了安雅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笑著跟茅園長打招呼:“茅園長,我接到你的電話就趕過來了。兩個孩子有人受傷了?”
茅園長笑瞇瞇地說道:“我沒有看到他們身上有傷。”
對方家長立即說道:“沒看到他們身上有傷,不代表他們身上沒有傷,這么小的孩子,要是受了內(nèi)傷怎么辦?我們得去醫(yī)院檢查!”
童欣道:“對對對,這位太太你說得對,是該去醫(yī)院檢查?,F(xiàn)在就去吧,讓兩個孩子都檢查一下,別耽擱了。哦,對了,我差點兒忘了,茅園長,我看到你發(fā)來的監(jiān)控視頻,好像是一迪先拿到玩具,這位小朋友去搶他的,兩人才打起來的,是吧?”
對方家長一聽就不干了,“喂喂喂,你想說什么?你誰呀?是這個齊一迪的什么人啊?”
“我是孩子干媽啊?!蓖肋@句話讓安雅和徐慧同時一驚,但她本人似乎并不覺得哪里不妥,“先動手打人確實很不對,咱回去肯定會好好教育孩子,但是動手搶別的小朋友手里的玩具,也不對,是吧?”
“什么叫動手搶別的小朋友手里的玩具?都是班上的玩具,誰都可以玩?!?p> “那也有個先來后到啊,我們家孩子先拿到手的,就該我們家孩子先玩,不能動手搶啊?!?p>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想付醫(yī)藥費?”
“付啊,我們先動手打了人,醫(yī)藥費我們會付,但是道理要先講清楚,今天這件事不是我們家孩子一個人的錯。”
安雅震驚地瞪著和對方家長有來有回爭吵的童欣,想要勸她算了,本來就是齊一迪先動手打人,卻被徐慧拉住了。
徐慧給安雅遞了個眼色,讓她不要開口,就讓童欣跟對方理論。
一番爭執(zhí)之后,對方家長退了一步:“就算我們家孩子今天不該動手搶玩具,可是你們家孩子也不該動手打人,醫(yī)藥費你們還是得付?!?p> 童欣就等她這句話!
幼兒園已經(jīng)在主動了解齊一迪轉(zhuǎn)學的真實原因了,今天這事,不能讓他們覺得是齊一迪一個人的錯!
安雅眼看著對方家長的氣焰從囂張變得沉寂,覺得很不真實——這還是第一次,在齊一迪闖禍的情況下,他們這方還能跟對方家長理論出個“各打五十大板”的結(jié)論來。
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歉意,對兒子的歉意——在小朋友打架這件事上,她習慣性地全盤接受別人對齊一迪的指責,只想盡快息事寧人,從來沒有想過,別的小朋友也有錯。
走向停車場的時候,安雅鄭重其事地向童欣道謝。
童欣笑道:“一件小事,你跟我說什么謝謝啊,又不是外人?!彼选安皇峭馊恕彼膫€字說得很重,故意說給徐慧聽。
安雅絲毫不知道童欣和徐慧之間的洶涌暗潮,沉浸在對自己教育方式的反省之中。
“你什么時候成了孩子干媽了?”徐慧狀若不經(jīng)意地問。
安雅聞言,神情復雜地看了童欣一眼。
童欣笑得若無其事:“雅雅認您當干媽,這讓我想起來,當年,我和雅雅也曾經(jīng)說過,等將來有了孩子,我們就當對方孩子的干媽。雅雅,你應該沒有忘吧?”
安雅向來喜歡在童欣說起某段回憶的時候說不記得了,但這次,她抿了抿嘴,沉默片刻后,“嗯”了一聲。
童欣淡淡地看了徐慧一眼,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她把安雅他們送去醫(yī)院做了檢查,送走對方小朋友一家,才開車回家。
中控位置上,徐慧喝過的蘇打水瓶依然在,里面的水又少了一截。
童欣又往后看了眼,安雅喝過的水瓶也在。
她眸子微斂,把兩個水瓶搜集起來,準備明天送去鑒定中心做個親子鑒定。
她不覺得世界上當真會有一個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人突然跑出來對安雅母子掏心掏肺的好,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她剛踏進家門,保姆就告訴她:“太太,您回來得正好,賀警官來了,說有事找您。”
他怎么又來了?
童欣掩飾住心里的不耐煩,笑盈盈地走進客廳,沖著坐在沙發(fā)上的魁梧身影喊了聲:“賀警官,您找我有事?”
賀喻州才剛進來坐下,聞聲站了起來,從文件袋里拿出一張紙來,說道:“今天來,又是讓你幫忙認人的?!庇终J?
童欣皺了下眉。
難不成他這次來,已經(jīng)找到切實的證據(jù),證明她是目擊者了?難不成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她看見了兇手殺人,有人看見了她?
不對,如果當真有人看見她了,那應該也看到兇手殺人了,沒道理給警察提供消息的時候只把她這個目擊者給供出來。
也不對,她那天那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兇手殺人,如果看到她的那個人所在的角度看不到兇手殺人,也是有可能的。
“童小姐?你在想什么?”賀喻州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童欣面前,銳利的視線盯著她。
他每次看到童欣,總覺得這個女人跟齊文旭被殺這件事是有某種關(guān)系的,但無論他怎么問,她都是說不知道,他也沒有證據(jù)證明她確實知道些什么。
童欣回過神來,一絲慌亂從她臉上閃過。
她故作驚訝:“上次不是認過了么?怎么又認?我記得我說得很清楚,我不認識畫像上的那個人呀?!?p> “和上次的畫像不一樣。”賀喻州把畫像遞到她面前。
畫像上的人很陌生,從來沒有見過。
這誰呀?
警察從哪兒找來的畫像?
難不成兇手果真不是一個人?
這么說……他們快要破案了?
童欣突然就開始緊張起來,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你們搞這么快干嘛?就不能等到周末過完才破案?
她真恨不得今天就是周末,她和警察的這場“比賽”,她不能輸!
“我不認識這個人,從來沒見過。”這一次,童欣說得比上一次誠懇多了。
“當真從來沒見過?”賀喻州確認了一遍。
“從來沒有?!蓖廊滩蛔柕溃骸斑@個人和上次你讓我看的不一樣,齊文旭不是一個人殺的,是兩個人殺的?”
賀喻州笑了笑,“這我不能說?!?p> “連這個都不能說???”
“不能?!?p> “好吧,我不問?!贝蚵牪涣讼?,童欣巴不得馬上就把賀喻州打發(fā)走,但她還是客套地讓保姆上好茶。
“不用了?!辟R喻州把畫像放回文件袋里,“我還得去讓其他人看這張畫像?!?p> 童欣把他送到門口,看著他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瞇了瞇眼睛。
警察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她之前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但愿在這個周末結(jié)束之前,兇手不被抓到。
還有兩天就是周末了。
童欣祈禱兇手能夠聰明一些,多逃一些日子,別這么快被警察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