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還是直接玄武洞吧
“啥?什么亂七八糟的。香客,先按香客標準安排食宿。唉,我怎么就……”宋少爺有些無語了,你們這幫人能不能不要瞎聯(lián)想啊?
忽然一聲柔和方正的聲音悄然的在耳邊響起,仿佛說話人就在耳畔,“盈虛,到我房里來!”這聲音正是來自身后宋老爹的小院。
“我擦!”
俞岱巖的小院坐落在紫霄宮建筑群中心偏西北的位置,夾在周圍高大的宮室紅墻之間,低調(diào)而不起眼,幾株老樹枝繁葉茂向天展懷,樹蔭幾乎蒙住整個院落,可院子里石板地面上卻從不見一片落葉。每天總有弟子把這里打掃的干干凈凈。即便他如今已經(jīng)全身癱瘓快十年了,可依然承擔著弟子們的文教事宜。這,是三爺?shù)囊馑肌?p> 與他同院居住的,還有七俠莫聲谷,方便照顧他的生活。只是這位小七叔,如今跟隨二俠俞蓮舟去了九江,并不在山上。
宋少爺焦急的在院子里踱著步。院子堂屋的門前,俞岱巖端正的坐在輪椅上,那是個蒼白消瘦,眼窩深陷的男人,全身覆蓋在長長的棉袍之下,收拾的干干凈凈。一張薄毯蓋在腿上,憔悴的病態(tài)和安靜的祥和在他的身上達成了某種平衡。他的眉頭習慣性的微皺著,可嘴角卻掛著一絲罕見的笑意。畢竟兩年未見了,望著這個少年一點點長大,如今風華正茂,作為長輩心里有種油然的欣慰。也不知是羨慕那份青春懵懂,還是惋惜自己這份歲月無情,流光易老。
九年前,他也是名聲正盛的英俊俠少。那時候,他和他的師兄弟們,被江湖上稱為武當七俠??斓厄E馬,風光無量,在眾師兄弟當中,論智謀他不及老四松溪,論武功也比不上大哥宋遠橋、二哥俞蓮舟,論道心悟性更比不上老五張翠山。然而,人如其名,論辦事穩(wěn)重可靠,他卻是七兄弟里最讓人放心的一個。他就如山中的一塊巖石一般,望之讓人心安。
可是九年前因為不小心卷入了屠龍刀風波之中,他變成了壓在所有武當人心頭上的大石。如今他早已是師兄弟中心性最為堅韌,感情最難外露的一位。若不是師父硬是壓著他,負責起門派中,教導弟子,釋意典籍的事情,大概他連話都不會怎么說吧。
“完了,完了。”翹家這事,也就算了?,F(xiàn)在老爸肯定在問盈虛關(guān)于麥瑞南希倆人的事,這要他們再添油加醋的理解一翻,宋少爺現(xiàn)在琢磨著是斷一條腿,還是兩條腿的問題了。
“急什么?!庇後穾r的聲音頗有磁性,聽起來就讓人安心。
“三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那個脾氣,對誰都好,就是對自己親兒子,那叫一個下得去手?!?p> “你若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
“哎呀,只要涉及到女色的問題,那還不是先打一頓再說?你覺得我爸能聽解釋?”
“你這就是誤會你爸了。你爸可是心腸最軟的人?!?p> 宋少爺微微愣住,其實自己回想回想,宋老爹并不是總是這么兇巴巴。大多數(shù)時候,甚至是溺愛多于管教的。宋少爺這一世母親去世的早,十幾年來這個男人,又當?shù)?,又當媽,那份可憐天下父母心的努力,看在兩世為人的宋少爺眼里,可以理解。加之那種自血緣里與生俱來的親近感,這才讓宋少爺?shù)男闹姓J可了這個笨拙的父親。
但是。
“是你們誤會了好吧,我對我爸的了解,那是建立在一板子一板子貨真價實打在屁股上得來的真知灼見?!?p> 理解歸理解,可是宋老爹好像一直就沒摸清嚴父與慈母之間的界限。不由得引發(fā)宋少爺?shù)穆?lián)想,這也許就是某條世界線上那個宋青書的心智會那么脆弱的原因了。畢竟那個被稱為“玉面孟嘗”的宋青書,正是把年少多金,英俊帥氣的兩大泡妞神技集于一身的男人啊,竟然會在二十八歲還去偷看女生宿舍?被小師叔發(fā)現(xiàn)了竟然會嚇得不惜殺人滅口,掩蓋事實?唉,論健康的家庭教育的重要啊,太難了。
“唉”俞岱巖輕輕一嘆,慢條斯理的說:“那你怕就有用了?”
“我這不是在想辦法嗎?”宋少爺焦急在院子里踱著步。
“想到什么好辦法了沒?”
“要不,要不您先去勸勸我爸?然后……”
俞岱巖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了,嘴角的笑意也更濃了:“這事也不是不可,但是你得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的經(jīng)過跟我說清楚,不然我怎么幫你呢?”
“唉,行吧?!痹缰肋@么麻煩就拉四叔一起回來了。宋少爺稍稍平靜了下來,走到俞岱巖的面前,徐徐道來,“先從這倆姑娘說起……”
陽光自樹蔭中垂下來,光斑投在他的身上,伴隨著他手舞足蹈的講述,顯得恍恍惚惚。
“白駝山?”俞岱巖的眉頭有點緊。
“唉,早就被白駝山拋棄了,都是可憐人……”
“你還打傷了白駝山少主歐陽克?”
“哎呀,當時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可是拼了全力……”
“所以,在見到她們時,就天然覺得親近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她們是白駝山有意安插在你身邊?”
“想過,怎么沒想過,不過這種可能性極小。畢竟和她們分開之后,歐陽鋒,歐陽克叔侄倆,就上了桃花島,之后流落海上。而且叔侄倆對這種所謂白駝山弟子死活本就不在意……”
“你還上了桃花島?”
“上桃花島本來就是想幫朋友促成親事……”
“你對那個郭靖又了解多少?那東邪黃藥師可不是什么正道人士……”
隨著宋少爺?shù)闹v述,俞岱巖的眉頭越皺越緊,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一張瘦削的臉上表情越發(fā)的嚴肅。
畢竟宋少爺不能把自己處心積慮謀取《九陰真經(jīng)》的事說出來啊,不然他還得解釋,他是怎么知道郭靖會出現(xiàn)在張家口,郭靖為什么會登上桃花島。所以,俞岱巖越發(fā)感覺這一切事情,似乎背后有著一股未知的力量在推動著事情的發(fā)展。而偏偏這份神秘的未知力量,讓他感到焦慮。
武當派如今名為天下正道第二大派,坐鎮(zhèn)紫霄宮的張三豐雖然年近百歲,可是這個門派只能算是個新興的組織。不要說和少林寺這種立于北魏,歷近千年的古老門派相比。就算是同為名門正派的華山,昆侖,崆峒等等大派,也都有著遠超百年的底蘊。更何況還有諸如,丐幫,大理段氏之類并不算在門派之列,但實質(zhì)上卻有著巨大的江湖影響力的組織或家族。
所以武當派這個天下第二大派的水分,還是很大的。一言以蔽之,武當還是太年輕了。這些年提升的太快,對武當派動心思的人,也絕對不會少了。
假如不是有峨眉,全真等一些新興大派分擔關(guān)注,又有魔教勢力對正道武林巨大壓力,武當派如今絕不可能有如今的聲望。而即便是這樣,自己的一身傷,五弟的失蹤,又何嘗不是這種快速崛起的一種代價呢。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三叔的思緒越飄越遠,神色越來越嚴肅。宋少爺?shù)男挠肿兊勉枫凡话财饋?,除了沒提和《九陰真經(jīng)》相關(guān)的,其他的總的來說,邏輯是自洽的啊。行俠仗義,結(jié)交忠良,又有洪七公,全真派這些武林正道前輩的背書。打擊奸邪,也不忘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這不就是一個江湖少俠應該做的嗎?沒毛病啊?
“三叔?”
俞岱巖的眉頭輕輕舒展開,略有深意的看著宋少爺:“這事……”
清風習習,吹動院中老樹,枝丫搖晃,有雀鳥飛起,卻無一片落葉。
“這事怎么了?”
“倒也無妨?!睙o妨是什么鬼?說得好像很有問題一樣?
俞岱巖的神情略略舒緩下來:“你跟你爹說了沒?”
“沒啊,他拎著個戒尺,吹胡子瞪眼的,我哪有機會說。”
“也是?!庇後穾r皺了皺眉,大師兄這人吧,對誰都好,溫良恭儉讓。就是偏偏對自己的寶貝兒子沒啥耐心,喜的時候?qū)櫳咸欤l(fā)起火來又兇的沒邊,“沒說,就沒說吧,也不急于一時。只是牽扯深廣,這事,我怕是管不了了?!?p> 哈?三叔你不帶這么坑人的,說好的幫忙的呢?哎哎,三叔你別一副大義凌然,要直面人生的慘淡的樣子行嗎,我怕怕好嗎?
“清虛?!庇後穾r一聲輕喝。
“弟子在。”從旁邊的廂房里走出一個青年道士。
“推我去掌門書房?!?p> “是。三師叔。”
俞岱巖深吸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一生長嘆,然后語重心長的對宋少爺說道:“雖說我去說了,恐怕也沒什么用處,不過我還是先跟你父親談一談吧。至于你呢,去真武大殿靜坐吧?!?p> 啥?望著俞岱巖遠去的背影,宋少爺僵住了,這叫什么事?。咳迥愫孟裾`會了什么啊,可是為什么啊?
去真武殿靜坐?開什么玩笑,那不等于畫地為牢,不打自招嗎?三叔這是什么鬼主意,不行,不行,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了,真武殿,真武殿,實在不行,我去什么真武殿啊,本少爺直接玄武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