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變數
這個世界真正凡人的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樣子的,無論是前世書中還是此世見聞,玄一都有一種深刻的割裂感。仿佛修仙者的世界和凡人的世界隔著天與地,山和海。
直到最近跟隨這圣母遍歷山河,走過大大小小的村鎮(zhèn),歷經人情苦暖,玄一才深有體會,原來這世界真的也沒有那么高高在上。
凡人的生活也是那么的有煙火氣。這所謂的三生圣母還真就致力于在凡人世界傳教,和修真世界規(guī)則筑基以上修士一般都遠離凡塵的習慣并不一樣。
今日已經是跟隨這三生圣母傳教的第三個月份了,和教中的眾人從一開始的敵對和不信任,倒也慢慢開始熟稔了起來。
這教中的人物都是這三生圣母從凡世間收來的苦難大眾。他們對三生圣母的過往也并不是很清楚。
最早被三生圣母收入門墻的便是這位子坡兄。他全名賀子坡,是鏡州湖陽城一個破落書香門第的后生。
“最開始遇見她,是我在一幢破敗的山神廟撿著發(fā)霉的供品果腹的時候......”
我叫賀子坡,祖上也是出過數代文官的書香門第。奈何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
就算靠著祖上余蔭庇護,奈何后代子孫總有那么一兩個不孝的,坐吃山空,吃喝嫖賭,不務正業(yè),把祖上積攢的家業(yè)揮霍一空。
我出世的時候,已經是家道中落,日薄西山。父親數次趕考,也未能高中。他又不事生產,一心只讀圣賢書。家里的祖宅,金銀首飾,綢緞細軟慢慢的都被典當一空。
后來甚至為了支撐父親的魔障,深愛父親的母親咬著牙含著淚,偷偷摸摸的利用自己還算不錯的姿色去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就是為了能多掙些銅錢,讓父親營養(yǎng)跟得上,偶爾能吃上一條魚,補補腦子。
有一日,母親和一個富商在家外面的柴房里交易,被上茅房的父親發(fā)現,一頓打罵后,母親終于承受不住來自父親的辱罵和仿佛看著骯臟之物的眼神,精神崩潰后在一個雨夜羞愧懸梁自盡。
我至今仍忘不了我母親懸梁自盡時候的眼神,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充滿了絕望,不堪,羞憤,和對世事不公的嘲弄,還有傷心欲絕的絕望。
從那以后,家里更是有上頓沒下頓。父親日日除了讀書就是讀書,仿佛瘋魔了一般。我有時候餓得難耐,就去外面乞討。
那幾年越國和元武國摩擦不斷。本來就兵荒馬亂的年月,大家都過得不太富裕。誰家能有那么多余糧呢。
好不容易有人見我可憐,從牙縫里掰出來一點吃的給我。我還得分給我父親一點,自己和著從廂房東面土堆挖出來的一點觀音土塞飽肚子。
可那填飽肚子怎么能有白花花的饅頭舒服?。∶刻焱砩衔叶急е拿浀亩亲犹鄣脻M地打滾,父親也不管不問,我更不敢喊叫,身上的鞭痕就是教訓......
終于沒兩年,我那父親活活讀書讀死在了霉爛的案臺上。
我當時看著枯槁若骨架的父親的身軀,不知道為什么,心底里并沒有快意,反而感覺到很難受,想哭,卻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雖然他逼瘋了我母親,時常打我來發(fā)泄,我恨他恨得絕天絕地。
可真當他死了的時候,一切仇恨都沒了。反而想起了的是他在我剛出生時,舉著我,和母親兩人面上洋溢著的笑容。
十一歲的我,沒有一技之長,打工也沒人要我。只能繼續(xù)乞討度日,沒事還得被拉幫結派的乞丐們打的鼻青臉腫,涕淚橫流。
直到那一日,我剛被人打的遍體鱗傷,躲在山神廟里,偷摸撿著供品胡亂塞著肚子,也不管究竟什么味道,只知道不吃,就會死。
她一身紫衣,出現在我的面前。我趴伏在地上,臉上都是爐灰、血液和泥土。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雙秀氣的白色繡鞋......
抬起頭那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傳說中的玄女。她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高不可攀,又是那么的美若天仙。
當她的玉手輕輕拍著我油膩結塊的頭發(fā)的時候,當我抬起頭在她眼中沒有看到憐憫也沒有看到厭惡,仿佛只是面對蕓蕓眾生的那種眼神的時候,我甚至一度恍惚,以為我已經死了,看到的只是臨死前最美好的的幻象而已......
“你的資質很好,你愿意跟我修行么?”
“我愿意,我愿意?!蔽耶敃r不記得我磕了多少個頭,也沒有疼痛的感覺,只覺得自己心里一千個一萬個愿意,就仿佛茫茫的黑夜終于出現了太陽......
后來我隨她一直走到現在,至今已經是第十個年頭。我從一個地獄里的惡鬼,成了一個真正的人。
“所以我不管你如何,如果你要對圣母不利,那我第一個,和你拼命?!蹦莻€叫子坡的男人一臉鄭重。
聽了這個故事的玄一不知道為何,腦海中忽然想起那句“天龍寺外,菩提樹下,花子邋遢,觀音長發(fā)......”
當然,肯定是不是那個為了報復風流成性王爺隨便找個人扣綠帽子劇情。只是單純覺得這個場景很是相像。
忽然他對這個圣母有些看不太懂了,當時復州鎮(zhèn)那個邪氣凜然的詭異女子是她,而今這個救苦救難的觀音大士也是她,究竟哪個是真實的她?
想了片刻,玄一搖了搖頭,莫名有些煩躁。不想再去多想。
這三個月他想了無數辦法想要脫身,比如試著半夜偷跑,結果甚至沒出大門,就被逮了個正著。想要找人向家族報信,嗯,都被當成瘋子了。
這圣母手段詭異莫名,陣法也甚是出奇。就不知道到底是用的陣旗、陣盤,還是靠自己布的陣法。
而且雖然他儲物袋里的東西圣母都沒有動,也不知道圣母是沒看上,還是真的就是正人君子。但是他手頭能報信的,能定位的,能證明身份的,統統都被沒收掉了。
除了這些,他身上所中的奇毒到沒那么緊要了。他覺得就算回去老祖?zhèn)儧]辦法,自己憑借著奇物的神妙,也能琢磨出化解之法。
這些日子,在凡人的世界里穿行,倒也還算有趣。也沒有那么多危險。但是眼看一年之期就要到了,他也無心繼續(xù)陪這個圣母玩耍下去。
想起來玄一就覺得滿心煩躁。這些日子他也沒敢試驗自己的奇物有沒有小瓶子催熟靈藥的功效。只能靠著丹藥和打坐修煉功法。
憑借著眼前雷靈根的資質,倒也在一個月前突破了到煉氣期第十一層。眼看著就快要到筑基的節(jié)點了。
不過眼下一是沒有筑基的丹藥,二十沒有筑基的功法,而且在筑基之前要做的一攬子事情一件也沒有辦。筑基之事也只能暫時擱置下去。
正站在圣母身后充當護法的他,神思不屬,滿頭官司的思考著前路之時。忽然他感覺到了面前人群里爆發(fā)出了幾個法力的波動。有的竟然比起這個圣母也并不遜色多少。
緊接著圣母頭頂著那奇石法器,手里舞著一對短刺狀法器,迎著飛掠而來的兩個身影沖了上去。
“鐘婭婭,終于找到你了!看你往哪跑!少主已經接到傳信,正在來的路上了!”
那兩個一馬當先的黑袍人看著圣母一臉興奮,一人一邊就把圣母的去路牢牢封死。
同時幾個黑袍人沖著玄一等人沖了過來,一時間廣場刀光劍影,法器光芒爆射,場面混亂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