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存在的莉莉絲
“情況似乎有點不太對?！?p> 看著眼前如同螞蟻搬家般，從歐文家拿著東西進進出出的男女，科魯伊斯臉色凝重。
萊恩也皺了皺眉毛。
眼前如流水一般的人群，讓他想起了前世超市大折扣活動時提早站在門外等待的大媽們。
所以……
今天歐文家成了開倉大賣的商場？
到底歐文家發(fā)生了什么？
帶著疑問，兩人便準(zhǔn)備走下車。
臨下車前，萊恩注意到科魯伊斯往司機的手邊塞上了200盧比，是比正常車費略高的價格。
然后，科魯伊斯輕聲說了句“醒來”，便見司機昆寧拿手擦拭著雙眼，睡眼惺忪的醒來，邊打這種哈欠，邊嘟囔著自己怎么睡著了之類。
而此刻萊恩和科魯伊斯留給他的卻只剩一個背影。
走入人群之后，科魯伊斯饒有興趣的看著周圍的男女。
他們衣著襤褸，行色匆匆，臉上卻無不是仿佛中大彩的笑容，手上拿著瓶瓶罐罐等各類物什，從歐文家敞開的大門中搬出。
幾乎每個人都拿著接近承運極限的物品，都是生怕有了這次就沒有下次的表情。
而他們手上拿著的東西也各種各樣，有正常的家用物件，也有孩童的玩具之類。
這些物件種類繁多，但目前并沒有在他們手上看到有類似古董的物什。
看樣子歐文并沒有將自己挖來還未出手的古董藏在家里。
不過想想也是，像貧民窟這種人人貧窮的環(huán)境，幾乎你的所有鄰居都是潛在的盜賊。
在這里，家并不完全是安全的港灣，你的身邊時刻潛伏著準(zhǔn)備給你來上一口的豺狼，
一旦你的家里多出什么好東西讓他們知道，這些‘鄰居’會毫不猶豫的找準(zhǔn)一切機會對你下手。
畢竟，對于貧窮已久的人們來說，他們往往能夠忍受曠日已久的窮苦生活，卻無法忍受昨天還和自己一樣窮苦的鄰居的驟然暴富。
就在萊恩觀察這些歐文的好鄰居的時候，這些人其實也在暗暗觀察著這兩個不速之客。
畢竟，萊恩和科魯伊斯在這普遍衣著臟亂的貧民窟實在是太顯眼了。
精神的面貌、得體干凈的衣著、在這舉目都是居民眼神麻木、衣著破舊的貧民窟，顯得分外格格不入。
然而，他們卻始終無一人向萊恩和科魯伊斯搭話，而是用比剛剛明顯要更快的動作搬運這些來自歐文家的物件。
終于……萊恩忍不住了，開始準(zhǔn)備上前搭話，他想知道，就在這短短功夫，歐文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不然的話，按照這個趨勢，不需要多久，這個小小屋子里的東西就得全部搬光，到時候自己想問人，都沒處問了。
“你好，我想問問這戶人家到底出什么事了，他們是搬家了么？”
萊恩攔住了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太，開口問道。
然后萊恩便看到讓他震驚的一幕。
老太太本來正接著上氣沒下氣的勉力捧著一個瓶子，艱難前行，卻在見到萊恩之后，
瞬間面色驚恐，以一種超出這個年紀(jì)應(yīng)有的身手，頭也不回的直接拔腿就跑，轉(zhuǎn)瞬之間，便消失在萊恩的視野之中。
萊恩頓時傻住了。
這……是什么情況。
有老太太做榜樣，剩下的人也開始拔腿就跑。
最后，還是在科魯伊斯的幫助下，萊恩才終于攔住了一個看著約莫十二歲上下的小男孩。
小男孩手上也是拿著東西的，不過卻是……一堆書，還都是厚厚的大部頭。
這些書被堆積的仿佛隨時要塌倒，高度已經(jīng)超過小男孩的個頭。
這是一些按理說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歐文家，或者是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貧民窟里的東西。
在這個世界，哪怕已經(jīng)有了印刷術(shù)，書本依然有著昂貴的價格，不是一個貧民窟的人家應(yīng)該擁有的。
尤其是……對于大部分貧民窟的居民來說，一本書可能還沒有一塊面包更有價值。
就在萊恩準(zhǔn)備發(fā)問的時候，小男孩卻忽然哇的一聲哭了。
很快，萊恩和科魯伊斯身邊就圍住了一群面色不善的大漢。
“該死的，你們對小布朗到底做了什么！”
“你們想干什么？”
“小布朗，你怎么樣了，這些人是不是欺負(fù)你了?！?p> 這些大漢你一言我一語，然而萊恩卻沒在他們眼神中看到絲毫關(guān)心的意味，現(xiàn)在他更覺得這些人就像嗅到、血腥的鯊魚。
“小子，你把我們的小布朗嚇到了，你說該怎么解決這個事吧。”
“我們玫瑰街的人不會任由別人欺負(fù)的，你要是不給個交代的話，別想走出這里?！?p> 大漢獰笑著，開始走向萊恩。
在他們眼里，普通人身形的萊恩和科魯伊斯仿佛就是待宰的羔羊。
見萊恩只是呆愣楞的站在那里，大漢臉上笑容更甚，看樣子今天能夠從這兩個肥羊身上大賺一筆了。
“萊恩警官，看來這些人要么把我們當(dāng)成想分一杯羹的加入者，要么把我們當(dāng)成可以隨意拿捏的軟腳蝦了?！?p> 科魯伊斯笑著望向萊恩。
萊恩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無論是那拔腿就跑的老太太，還是后面的小男孩，他們當(dāng)局者迷，看到萊恩和科魯伊斯后，多半是把他們當(dāng)成自己的同行，是來搶他們戰(zhàn)利品的壞家伙。
而后面那些大漢則想到了更深一層。
他們應(yīng)該是把萊恩和科魯伊斯當(dāng)做誤入貧民窟的紈绔子弟了，想借著那個小男孩的名義，狠狠的訛上萊恩、科魯伊斯一筆。
只是很可惜……他們找錯人了。
面對大漢們的咄咄逼人，萊恩臉色不變，開始把手伸向懷里。
這一舉動似乎是嚇到了這些看上去兇神惡煞的大漢，本來步步緊逼的大漢竟默默暫緩了腳步。
他們好像以為萊恩伸進懷里，是想拿出槍這樣的武器。
然后大漢們便又互相看了一眼，得到確認(rèn)后，開始有大漢不動聲色走到后排，應(yīng)該是想找些稱手的武器，
隱約可見寒光閃現(xiàn)以及聽到子彈上膛的聲音。
雖然萊特國在原則上是不支持民眾私藏槍支的，
但是沒有立法嚴(yán)格禁止的規(guī)矩，有時候在某些人眼里，無異于官方的鼓勵。
尤其是在萊特國十年前經(jīng)歷了于南邊小國的那場摩擦戰(zhàn)斗后，大批量繼承自已經(jīng)分裂的奧斯庫帝國的武器開始流落民間。
哪怕這里是最底層的貧民窟，也是存在槍支的。
拿出武器之后，大漢們心中多了幾分底氣，本來有點錯亂的隊伍又開始凝聚起來。
就算你有槍怎么樣，我們?nèi)硕?，不怕你?p> 接著，就在大漢們?nèi)缗R大敵的目光下，萊恩從懷里慢悠悠的掏出了……
一本證件模樣的小冊子和一個徽章。
見到眼前年輕男人如此鄭重的從懷里取出的東西，竟然只是一張不知所謂的證件和徽章時，
本來神經(jīng)處于緊張狀態(tài)的大漢們開始忍不住哄堂大笑。
“哈哈，我還以為你小子要掏出什么東西，原來是證件，你該不會以為這種虛頭巴腦的東西就能嚇到我們吧?！?p> “哈哈，我好害怕哦，這個徽章該不會是貴族老爺?shù)募一瞻桑S時能讓我們上斷頭臺的那種?！?p> 大漢們一邊嘴上極盡嘲諷，一邊慢慢畢竟。
他們絲毫沒有懷疑這些證件可能代表什么不得了的身份，
在他們看來，若是那些大人物來了這，根本不會僅僅兩人就孤身前往，一定會在身后帶來一大批隨從。
眼前這個年輕人不是在虛張聲勢，就是腦子壞了，以為文明世界的法則能夠在這塊法外之地通行。
就在他們逐步逼近，準(zhǔn)備吃掉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區(qū)人時，
走在最前面的大漢，同時也是剛剛嘲笑時聲音最大聲的一人，終于看清了證件的樣子，
大漢原本因興奮而漲紅的臉龐瞬間變得蒼白起來，砰的一聲一屁股跌倒在地。
大漢的舉動把后面幾人嚇了一跳。
但這時他們還不以為意，在他們眼里，這個同伴只是一不小心跌倒了。
甚至有人嬉笑著高聲嘲笑這個路都走不好的同伴。
可當(dāng)越來越多的大漢看清楚證件和徽章的模樣后，他們開始與這個之前被他們嘲笑的大漢，表現(xiàn)出一樣的反應(yīng)。
一個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甚至有人額頭上直接冒出細(xì)密的汗珠。
在他們的視線里，
證件上清楚明白的寫著……
“羅恩市警察局第一分局高級警探萊恩.科瓦萊寧。”
而那枚徽章分明就是萊特國所有警察身份的象征……喬爾騎士警徽。
喬爾騎士是傳說中的一名貴族，廣泛活躍于北大陸的民俗傳說中，至今已有近千年歷史。
在這些故事里，他往往是官方代表正義的象征，一直在和各路強盜等犯罪分子相斗爭，
而其中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莫過于他與傳奇?zhèn)b盜索羅之間亦敵亦友的關(guān)系，他們之間的爭斗故事蕩氣回腸，
這兩人的傳說幾乎陪伴了每個北大陸居民的童年。
也正是因為喬爾騎士故事的深入人心，所以北大陸的多個國家在進入現(xiàn)代社會后，設(shè)立警察局時都不約而同的將喬爾騎士的形象作為警察的象征，
將之作為重要元素，設(shè)計至警徽等等象征警察身份的物件中。
在意識到眼前這兩個他們原本以為是軟腳蝦的年輕男人，竟然是警察之后，這些大漢的表情無不驚恐。
在這個貧富差距巨大、階級分明的國度里，
作為國家暴力機關(guān)代表的警察在這些社會最底層人眼里，擁有著巨大的威懾力。
他們不再只是維護社會秩序的存在，更是掌握生殺予奪大權(quán)、隨時能讓他們付出不可承受代價的上等人。
在羅恩市，不是沒有敢和警察對抗的團伙，但絕對不包括眼前這批只能在貧民窟囂張跋扈的烏合之眾。
甚至，他們在看到這些證件時，都沒有勇氣懷疑它們的真假。
“這位警官，我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只是因為太關(guān)心小布朗了，這只是場誤會?！?p> “是的，這真的只是場誤會，您不要生氣?！?p> 大漢們連忙訕訕解釋，這手忙腳亂的樣子，和之前兇神惡煞的形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萊恩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拿出自己的證件，證明了自己的身份而已。
這就是警察這個身份在貧民窟的威懾力。
當(dāng)然，這種威風(fēng)也只能在貧民窟發(fā)揮點威力，究其根源，還是貧民窟的這些家伙普遍都手腳不太干凈，在警察面前，天生就落了下風(fēng)。
面對這些大漢的討好，萊恩也沒有太難為他們，只是要求他們留下來接受訊問，
至于理由，萊恩甚至不用自己說明，這些大漢就能自己腦補若干個名頭，根本不用萊恩操心。
萊恩也借此機會，要求他們將從歐文家得來的“贓物”交出來，拿給自己查驗。
雖然已經(jīng)確認(rèn)了歐文不太可能將自己在古墓中的戰(zhàn)利品藏到自己家里，但是多防一手總歸是有備無患。
至于科魯伊斯，則從頭到尾仿佛沒事人一樣，站在旁邊，
饒有興味的看著萊恩借著剛才的沖突，正大光明的從這些大漢嘴里套取情報，以及查驗贓物。
萊恩在檢查這些物件的時候，敏銳的注意到，這些大漢在聽到自己要求查驗“戰(zhàn)利品”時，臉上露出了理當(dāng)如此的表情。
萊恩知道這些大漢是想歪了，他們大概以為自己的目標(biāo)和他們一樣，也是這些歐文家的物什。
大漢們之所以會有這個想法，其實也很好理解，人們都總是習(xí)慣用自己的想法來揣摩他人。
面對大漢的誤解，萊恩也沒什么心思多加解釋，他只是仔細(xì)端詳檢查這一個個物品，
并要求大漢通知已經(jīng)離開的同伴們，將拿走的東西都送過來。
沒多久，便見三三兩兩同樣衣著襤褸的男女一臉不樂意的走了過來，他們手里無一例外都拿著各種物件。
等看完這些東西后，萊恩長舒了一口氣，心中不可避免的帶著一絲失望。
因為……這些零零散散的物件里并沒有他想要的東西，也沒有任何可能呈現(xiàn)出線索的東西。
萊恩倒沒有懷疑這些家伙會私藏一些物件不交出來，原因很簡單……
代價太大了。
在他們的認(rèn)知里，一旦自己私藏了東西，萬一最后還是被眼前這個年輕警官找出來，
不僅東西最終還是得落空，自己還要額外吃些苦頭，多賠些錢財，這明顯是不劃算的事情。
極度的貧窮讓他們目光變得短淺，卻也讓他們變得極度現(xiàn)實。
關(guān)于這些得失，他們心里都算的清清楚楚。
既然排除了通過其他方式，從歐文家獲取阿努比斯之眼的可能，萊恩也開始了對大漢們的盤問。
他現(xiàn)在想搞清楚，歐文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忽然會有這么多人來他家搬東西。
最后的答案讓萊恩有點啼笑皆非。
因為他們給出的理由是歐文帶著孩子走了，走的時候很急，甚至大門都沒關(guān)上。
而在他們眼里，外出不關(guān)門，就等于是在表達對他們瓜分自家財產(chǎn)的默許。
他們對此的解釋是“這是在主動表達對社區(qū)的愛，要為社區(qū)做貢獻”。
對于這種混蛋邏輯，萊恩認(rèn)為自己沒有義務(wù)去糾正他們的錯誤認(rèn)知，
他只需要在這些人用這個邏輯冒犯自己的時候，狠狠踢一下他們的屁股，給他們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xùn)就可以了。
相比這些，他更關(guān)心歐文到底去哪了。
“所以，其實你們也不知道歐文到底為什么突然帶著孩子遠(yuǎn)走？”
萊恩望著面前如同綿羊一般乖巧的大漢，面露不快。
對付這些家伙，禮貌和客氣很可能會被誤解成軟弱，這時候直截了當(dāng)?shù)拇直┛赡苁歉杏玫臇|西。
看著眼前年輕人不怒自威的眼神，那幾個大漢仿佛弱雞一般身體不自覺抖了一抖，
然后便見一個大漢壯著膽子，用討好的語氣道：
“我們哪里會知道歐文這家伙去哪里去了，這家伙自從搬過來后，一直獨來獨往，都不怎么和我們來往?！?p> 既然有了人帶頭，剩下的大漢也開始有了勇氣，你一言我一語道：
“是啊，歐文這家伙一直就很孤僻，而且喜歡夜里活動，我們平常都見不到人?！?p> “這家伙幾乎是毫無預(yù)兆的帶著孩子，摔門就走，我隔著老遠(yuǎn)就能聽到斯圖亞特的哭叫聲。唉，可憐的斯圖亞特，這可是個乖孩子，一點都不像他那個賭鬼老爸?！?p> 大漢無心之語的這句“賭鬼”卻是提醒了萊恩。
萊恩試探著問道：“那歐文有沒有可能是賭輸了錢，急了眼，要把斯圖亞特和莉莉絲拿去賣錢，用來還債？”
萊恩想起了莉莉絲曾經(jīng)說過，歐文當(dāng)年賭博輸了錢，為了翻身，曾經(jīng)將他們的媽媽賣給人販子的舊事。
可誰知大漢們聽到萊恩的問話后卻是面面相覷。
最后，便見一個人試探著問道：“萊恩警官，您剛剛說的莉莉絲是誰？”
萊恩一聽愣住了。
這些大漢既然知道歐文的兒子斯圖亞特，沒理由不知道那個被斯圖亞特成天掛在嘴里的妹妹莉莉絲。
萊恩不解道：“歐文家的女兒不是就叫做莉莉絲么？”
大漢們聽到萊恩的問話后，臉上困惑之色更甚。
“我只知道歐文家里有個叫斯圖亞特的兒子，從來沒有聽說過莉莉絲這個人啊，我們這邊也沒聽說誰家女人或者女兒叫莉莉絲的?！?p> 萊恩徹底怔住了。
大漢的話宛如一道驚雷在他腦中炸響。
如果歐文家并沒有一個叫做莉莉絲的女兒，那自己見到的那個小女孩又是誰？！
被這個消息驚到的萊恩，沒有注意到，一旁的科魯伊斯此刻臉上卻露出理當(dāng)如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