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又收了一件信物
隨著千千萬的靠近，我不禁聞到了濃郁的男子氣息，并且也感覺到了一絲絲危險。因為他距離我太近了，我能夠清楚得看到他睫毛的根數(shù)，以及他鼻梁上的一小顆黑痣。
“哦。”我又抓了抓自己的衣衫，隨便敷衍了他一個回答。
他則又繼續(xù)問道：“是不是好聽呀？”
“好聽好聽，特別好聽?！蔽抑荒苁歉笱芩?。
“所以，你應該喊我一聲：‘金千萬哥哥’？試試？”千千萬這個表情極為欠揍。
我舔了舔嘴唇，輕聲說道：“金大刀是你爹？”
就這一句話，成功地讓他瞬間離開我的眼前，像是瞬間移動大法一樣，也像是看到了鬼一樣看著我，聲音都有點不確定：“你怎么知道的？”
“你當我傻子么？這么明顯，我再看不出來，就真是的白混江湖一個月了?！蔽覈K嘖嘖的樣子，估計也挺匪里匪氣的。
“行吧，說說?！鼻f收起了他的笑臉，坐在了我的面前。
“隱爐縣最大的就是金大刀，這個我路上也聽說過了。然后呢，他為了他的兄弟們活下去，也是做了些買賣的。然后，金盞山自然也是泥土最好，燒制的瓷器都不錯，銷量也是可以的。”我慢條斯理地說了起來。
“這個不是重點。”千千萬搖了搖頭，“我沒有告訴過你……”
“嗯，你沒說過，但我在街頭窯廠雞那家吃飯飯的時候，有吃客閑聊，說了幾句‘金千萬那小子去了京城，不知道他那個建盞杯能不能賣出錢來？要是真的賣掉了，他可就真是給金大刀長臉了?！@個不是很明顯么？”我的耳朵好著呢，為什么總是要出去吃飯，自然是收集情報去了。
“……行吧。”金千萬恢復了正常的表情，收拾起他的藥箱來。
“但你是不是和你爹的關(guān)系不好？”我又好死不死地繼續(xù)了這個話題，他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才說道：“你怎么又知道？”
“這個吧，你住在隱爐縣自己住的，你爹在金盞山，那不就是關(guān)系挺……一般的。”我站起了身，他卻拉了我一把，“等下，我給你那我母親那套明霞錦去?！?p> “行?！比思乙o，我就穿，吃喜宴，還是要穿的好一些的。
還是再次印證了那句話：人靠衣裳馬靠鞍。我換好明霞錦從屏風內(nèi)走出來的時候，金千萬的臉色都變了，但變得更夸張的是老趙，他居然都哭了出來，嗚嗚嗚的，很不符合他這個老江湖老掌柜的身份。
“是因為太美了么？”金千萬還給了我一套胭脂水粉，我隨便畫了畫，應該也算是明媚動人妝。為了緩解一下這兩個男人的狀況，我只好厚著臉皮問道：“本姑娘就是這么美，沒見過吧？”
“嗯，很美?！苯鹎f點了點頭，上前拉住了我的手，“這身衣服穿在小滿身上，果然是極美的。老趙之前是跟著我母親的管家，所以忽然看到你穿成這個樣子，有點控制不住自己?！?p> “哦哦哦，我就是借來穿穿的，等吃完飯就還回來，保證不弄臟了?！笨磥?，這衣服果然是有故事的。
老趙擦了擦眼淚，笑了起來，“小滿姑娘穿著吧，我就忽然看到這身衣裙，想起了我家小姐也是這般年紀時的樣貌，忍不住哭出來的，失態(tài)了，見諒哈?！?p> “對不起對不起?！蔽矣终\懇道歉了一下，金千萬已經(jīng)拉著我往出走了。他走得很慢，陪著我在店里逛了起來。前店后廠的規(guī)模，也是要走一陣子的。做瓷器的伙計們剛剛吃完早飯，正準備材料開始勞作。這一個個的光著膀子走來走去，看得我也有些熱。
“我這里也算是隱爐縣數(shù)一數(shù)二的瓷器店，這幾年的規(guī)模也是逐漸擴大的。昨天晚上我和王老板已經(jīng)把合同簽好了，所以我在琢磨要不要再擴大一些，干脆就把后面那條街的院子也買下來，我們現(xiàn)在住的地方好是好，但若是伙計做起事情來，還是挺吵的，不如就搬到后面那個院子里，也安靜?！苯鹎f說話的樣子極為親昵，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已經(jīng)有伙計看見了我們，還笑了起來：“老板，這小娘子是誰呀？”
“長得這么好看，是咱們老板娘吧？”
“老板，抱緊一點，可別讓這么漂亮的姑娘跑了！”
這群粗人還真是什么都敢說，我的臉有點熱，很是不好意思。“那個，能先吃個飯么？我覺得有點暈?！?p> “好好好?！苯鹎f忙不迭地答應著，“我讓老趙準備一些吃食，因為咱們中午不是要去吃個大餐么，所以早上就少吃一點好了?！?p> “嗯?！边@個是對的。我看了一眼他，又轉(zhuǎn)頭看向了這間前店后廠的“金千萬”，王老板的一千套瓷器做下來，真是不小的生意。如果口碑好，日后還能再拓展更多的生意。這里的白瓷和建盞品質(zhì)都不錯，如果有機會成為了皇家專供，那價格就能夠翻倍。就像之前蘇家做的那些油傘和扇子的生意，能夠有幾輩人在經(jīng)營，也已經(jīng)成為世代有錢人了。那么，若是金千萬走這樣的經(jīng)商之路，遠離金大刀的山匪窩，或許還是能夠看到兒孫滿堂的盛況吧。
一時間想的有點多，不禁有些出神。
金千萬又靠近了我，輕聲問道：“小滿可是覺得不舒服？”
“餓了。”我笑道。
“也對，你還是要多吃一點。我家這秘藥雖然是能夠止住血，不過還要你自己的身體強健才好?！苯鹎f的眼睛里全是濃濃的關(guān)心之色，我的小心臟有點哆嗦。
在店里又轉(zhuǎn)了三圈，我也算是把這些瓷器大致了解了一番，總體來說，這里也算是未來可期。金千萬今年也不過二十二的年紀，已經(jīng)有了這么大規(guī)模的的店鋪，真的挺厲害的。當然這與他那個草寇爹也是有很大關(guān)系的。
“千萬哥哥，我能問問你有幾個兄弟姐妹么？”我還是很好奇的，不是說這個金大刀每年都換一個女人，那孩子有沒有呢？
“小滿問這么多做什么？是想了解我的家事？或者，真的想嫁給我？”金千萬這張欠嘴又湊近了我，搞得我把粥碗都挪得遠了一點點。
“愛說不說，隨便閑聊而已。我要是真的想嫁給你，就要問你是否有婚配呀？有心儀的女子呀？家里有多少錢??？地產(chǎn)田產(chǎn)都有多少呀？”對付這種人，就是要直接，特別直接。
金千萬收了收笑容，略嚴肅地說道：“我尚未婚配，家里也就是這個瓷器店了，錢也是有不少的，足夠豐衣足食，甚至還可以小小的揮霍一下。金大刀是我的父親，有兩個哥哥，他們與我父親在一起?！?p> “哦，為什么？”我也是嘴欠了。隱爐縣，金盞山，金大刀，金千萬，還有那個老趙，嘿嘿，有趣了。
“我不想與他們在一起，烏煙瘴氣?！边@個話題應該是金千萬的逆鱗，他的臉色暗了。
“行吧，我大致了解了?！蔽野淹胪巴屏送?，“去吃婚宴吧，這個粥不好喝?！?p> “你想嫁給我么？”金千萬忽然問道。
我愣了一下，才說道：“你不問問我是誰么？”
“我喜歡你就夠了，我不問?！苯鹎f更加嚴肅起來。
“那你總要問問我多大了，哪里人，喜歡什么，想要什么吧？”我開始反問他。
“之前你都說過呀，你忘記了，我們從京城出來的時候，你多少也說過的?！苯鹎f倒是很有耐心地與我回顧那五天的路程，“你二十出頭，就算是京城人，喜歡吃吃喝喝，想要個大房子，自由自在一些。你喜歡簡單的衣裙，喜歡熱茶，小包子，小餛飩，喜歡在下午吃桂花糕，晚上臨睡前必須去個茅廁，清早醒來的時候要喝一杯清水……”
“你居然知道這么多？”我看著他，認真想著他說的話。他果然對我也是觀察極為仔細，我也應該沒有暴露我的其他什么事情吧。
“小滿，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歡你的。我知道現(xiàn)在這么說有些唐突了，不過，我也希望你能夠考慮一下的?！苯鹎f看著我，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瓷片，這個瓷片又是碧綠碧綠的，跟之前的那個瓷片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這是我向你求娶的信物，你先收了吧。想不想嫁給我，你也可以再考慮一下的，反正我的心意在這里了?！?p> “……你這瓷片怕不是有百十來個吧？你屋子里那個匣子中可全都是。別你看到一個姑娘就給人家一個，那回頭還不是有百十來個姑娘都來找你，要嫁給你，你養(yǎng)得起么？”我皺巴著臉，一臉的鄙夷，“渣男?！?p> “哈哈哈，這個瓷片與之前的不一樣。你仔細看看，這是我專門燒紙的，叫做青鳶。對著陽光看過去，能夠看到里面有一只飛舞的鳳凰鳥。這世間只有這一枚。”金千萬將這個小瓷片舉了起來，向著陽光，我還真的看到這里面有一只極美的鳳凰，展翅飛舞。
“你等等，你把你那一匣子的瓷片都拿來給我看看，我要鑒定一下?！彪m然我不是很懂這些東西，但是對著陽光看看里面有沒有鳳凰，我還是可以的。
果然，金千萬把那堆瓷片都拿了過來，我逐一看了看，居然里面真是什么都沒有。“這可是我根據(jù)古法特別制作的，燒制了很多年，就做成了這一片，價值連城。”
“哦?！蔽夷笾@個小瓷片，琢磨了一下，這東西可就是信物了，我剛把肖不修黃上悟心大師的那堆信物還了回去，怎么又來了新的信物。這種東西其實是不能收的，全都是負擔。這以后金千萬真的要我嫁給他，這事情還是需要考慮一下的。反正，我覺得這個人很不對勁。
不過，金千萬可沒容我考慮，將這一小瓷片裝進了香囊之內(nèi)，當做一件極為鄭重的禮物掛在了我的脖頸之上?！靶M，我給你時間考慮的。我可以等你的?！?p> 真是情深義重。
我半個肩膀還不能動呢，我也就懶得摘下來。“行，我想想。”
金千萬的眼睛又笑彎彎起來，很是豪氣地說：“走，咱們先去吃婚宴，看看人家的婚宴是什么樣的。之后，我們的婚宴只能比他們更好更大更有錢?！?p> 隔壁王老板的小飯館其實真的不小，應該也都算是隱爐縣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酒樓了。名氣也起的極為霸氣，直接用了隱爐兩個字——隱爐居。
我們過去的時候，金千萬還特別向王老板介紹了一下，“小滿，我未婚妻。昨天那首詩就是她寫的，可有才華了，我特別喜歡她?！?p> 我適當?shù)男咔恿艘幌?，因為王老板和他的伙計們都看著我有些發(fā)呆，露出花癡的表情?！澳阈∽邮裁磿r候找了個這么漂亮的媳婦？這也太好看了吧。”
“那是，我也是隱爐縣第一美男吧。”金千萬還挺臭屁的。
“是是是。”王老板一看就是精明的中年商人，胖胖憨憨的樣子也算是看得過去。他招呼了我們之后，就去處理婚宴的事情了。結(jié)婚的是隱爐縣方舉人家，他兒子娶媳婦，也沒有搞大陣仗，也就是擺了二十桌酒席，和親友吃吃飯而已。
因為方舉人也是個極為愛吃之人，與王老板是好朋友，專門制定了婚宴菜單，搞得極為豐富。比如必須有的窯廠雞和雞里蹦之外，還有口蘑肥雞、三鮮鴨子、五綹雞絲、肉片燉白菜、黃燜羊肉、羊肉燉菠菜豆腐、櫻桃肉山藥、羊肉片川小蘿卜、鴨條溜海參、燒茨菇、肉片燜玉蘭片、炸春卷、黃韭菜炒肉、熏肘花小肚、八寶豆腐、熏干絲烹掐菜、花椒油炒白菜絲、五香干、空心肉圓。
看到這么多菜的時候，我都在想，這哪里是婚宴，完全就是美食大全，剛才真的不應該喝粥，來這里多喝幾碗雞湯鴨湯也是好的。
“小滿，吃這個八寶豆腐，這可是王老板的獨創(chuàng)呢。”我與金千萬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因為剛才也與方舉人打過招呼了，金千萬送的禮金必然是不少，我都看到一個厚厚的信封。這兩人的關(guān)系應該也是好的，方舉人對他很是和藹可親。
“豆腐？”我舉著筷子，正考慮先從哪一道菜下手。
“這豆腐很是滋補，是要先將嫩片豆腐切粉碎，然后加入香菇屑、蘑菇屑、松子仁屑、瓜子仁屑、雞肉屑、火腿屑，一同放入香濃的雞湯之中，翻炒至滾熟再起鍋?？靽L嘗，真的很好吃的?！苯鹎f對我過于殷勤了，惹得同桌的幾個男人都有些側(cè)目。但是，他完全不在意，一心一意地為我夾菜。
“我是不是應該去女眷那桌吃飯？”我努了努嘴，示意隔壁全是女人的那桌。
“為何？我金千萬想要與小滿在一起吃飯，誰能攔著？”這人吧，還真是匪氣十足，是不是因為他爹的緣故？
我低著頭，吃了起來。反正先吃好再說，其他的事情就讓他們處理好了。
“來吃這個，空心肉圓?！本瓦@么一小會兒，我的碗已經(jīng)堆成了小山，金千萬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這個是將肉捶碎腌制，然后用凍豬油一小團作為丸子餡，上鍋去蒸，油遇熱而融化流走，肉丸中心就空了。慢點吃，慢點吃，會有油湯的，小心燙。”
這真是太貼心了，我都不敢吃了。抬起頭看著他：“你還讓我讓我吃了？”
“吃吃吃。我喜歡看小滿吃飯的?！苯鹎f這張大臉在眼前晃動著，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以至于我們都沒有發(fā)現(xiàn)隱爐居門口來了百十人的山匪，正在急吼吼地喊著：“新娘子呢？交出來！我們老大要換新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