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前下車,跟著火急火燎的太監(jiān)就是一陣疾走。
還沒等趙隸氣喘勻,抬頭就瞅見了他姐跟李涇正站在殿門瞧他。
“呃,見過陛下。謝……”
“陛下封侯與你,何其恩榮?你怎就如此不知禮?”
趙柔提裙走出來,伸手一個勁往他身上戳。
趙隸躲閃著,“那啥,我又不知道,又沒人跟我說……”
“好了好了,進來吧?!?p> 李涇拇指頂著腰帶,臉色十分溫和。
三人入殿落座,氣氛一片祥和。
“封侯之后,你便是不止是姐的弟弟,更是大唐的侯爺了。你也老大不小,萬不可再這般不著調(diào),要想著多為陛下做事,要想著多為大唐做事。
隸隸,你無功而封侯,定是很惹人嫉恨的,若是自己再不爭氣,你就真的對不起陛下這份恩賜,懂嗎?”
趙柔拉著趙隸的手,一句一句的細心勸說。
“嗯,聽姐的?!?p> 趙隸低著頭悶聲一應(yīng)。
旁邊的李涇瞇眼仔細打量了一下趙隸,像是隨意般問了句,“上次好像聽國舅說嶺南有殺良冒功的事?”
握著趙隸的手一頓,趙柔默默閉上嘴。
“是啊,我就差點讓砍頭?!?p> 趙隸理直氣壯道:“姐夫你是不知道,這事南邊上到官家大老爺,下到俺村的小寡婦,就沒人不知道。好幾年了都……”
“哦……”
輕敲著桌面,他繼續(xù)詢問,“你曉得你那邊的稅收嗎?當(dāng)真很重?”
“這咋不知道?!?p> 自顧自吃著菜,趙隸含糊不清道:“種地的有人頭稅、糧稅、農(nóng)具稅、耕牛稅、田稅、用水稅,做生意的有……”
“好幾年前就開始了?”
“對啊,這樣收稅怎么也有個五六年吧?”
五六年……
默默攥緊手掌,他看向正吃喝的趙隸,“若朕沒有記錯,嶺南設(shè)節(jié)度使,原因之一就是為了整治大梁山匪。國舅可知曉大梁山匪境況如何?”
筷子夾著的肉當(dāng)即就掉在盤子里。
趙隸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瞥了眼,“倒是……倒是很久沒聽說大梁山匪出山了。我以前就在大梁山外邊砍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剿滅了……”
“哦?!?p> 李涇平靜點頭,“如此說來,大梁山匪倒是平定的差不多?!?p> 待中樞一統(tǒng),或許可以開始著手撤節(jié)度使了。
心中這么想著,他再次看向一嘴油污的趙隸,“朕讓你跟任無涯去查流言,是否開始?”
“進宮前任大人來見我了,倒是說了些……”
趙隸把任無涯跟他說的話,又重復(fù)了一遍。
“???抓了這么多人?”
趙柔在旁邊驚呼一聲,眼神有些局促不安。
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李涇沖她使了個安慰的眼神,“如此倒也好讓那些不知所謂的人,稍稍收斂些。抓的人,可曾涉及朝臣官吏?”
后半句是問自己的。
趙隸撓頭回應(yīng),“沒跟我說,估摸著沒有吧。也說不好,抓的人很多都在審問呢……”
“你這主官當(dāng)?shù)玫绞亲栽??!?p> 笑了一聲,李涇左手落在桌下,不輕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腿。
一側(cè)曹安良當(dāng)即躬身退下,約莫片刻都又匆匆歸來。
這次沒有近下低語,而是用其他人也能聽到的聲音開口,“陛下,御史中丞周賀、禮部尚書李樂年以及數(shù)十位大臣聯(lián)名參奏,一參鷹羽左衙指揮使任無涯目無王法,肆意妄為。二參國舅封侯之事不妥,有違禮制。
折子都已經(jīng)送進甘露殿?!?p> “通通送去引火?!?p> 李涇眉頭一皺,“這些御史向來就喜歡沒事找事,他們參奏也就算了。這李樂年也是個混賬,當(dāng)日朝上朕令他點頭,他要是撞死在盤龍柱上死諫,也算他個性烈,這殿上應(yīng)承了,一回家就又上折子算怎么回事?”
他在發(fā)牢騷,趙隸扣著手指,也不知道聽沒聽。
見此,李涇又說了些李樂年怎么怎么跟自己對著干,言語間皆是對這人的不喜。
而趙隸從始至終,就沒發(fā)表一句意見。
“罷了,時辰也不早了。國舅出宮吧?!?p> 李涇看向他,“賜國舅御牌,可隨時出入皇宮。畢竟皇后與你剛剛相逢,要多入宮來陪陪?!?p> “謝姐夫。”
傻呵呵一笑,趙隸領(lǐng)了御牌就走。
李涇與曹安良對視一眼,皆是眉頭緊皺。
他倆都在想,這國舅到底聽沒聽懂。
而出了殿的趙隸,則是懶洋洋的伸個懶腰。
“國舅爺,奴婢領(lǐng)著您出去?”
有小太監(jiān)諂媚上前。
趙隸點點頭,同時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禮部尚書李樂年?
默默記下名字,跟著小太監(jiān)就慢悠悠來到了宮門處。
不過就在他們即將出宮時,幾個羽林衛(wèi)士卻是來到他面前,為首者摘下面甲,恭敬道:“卑下羽林中郎將,潘重旦,參見國舅爺?!?p> 趙隸聽出來了,這就是當(dāng)初在城外帶他到宮門的人。
不等他開口,潘重旦就掏出一疊厚厚銀票,苦澀道:“卑下有眼無珠,當(dāng)日沖撞了國舅爺,求您高抬貴手,不與小的一般見識……”
趙隸有個安樂侯的爵位,暫時也算有個御案主官的差事。
可跟護衛(wèi)宮闕的羽林有牽扯嗎?
沒有。
但事情不能這么算……
能時時面圣的人,隨口一句,就能讓他人膽顫心驚。
接過銀票掂量掂量,趙隸看了眼旁邊的小太監(jiān),只見其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什么樣沒看到的模樣。
隨手抽出一張遞過去,“幾次都是小公公接我,辛苦了?!?p> “奴婢可不敢,這都是奴婢應(yīng)當(dāng)?shù)摹?p> “拿著吧?!?p> “那……奴婢謝國舅爺賞?!?p> 轉(zhuǎn)頭看向潘重旦,趙隸突地一笑,然后一把將銀票悉數(shù)塞進他手里,“都是大老爺們,扭捏個甚。拿著拿著,日后好好給陛下看護宮闕,讓我姐跟陛下安安樂樂的,比什么都強?!?p> “啊這……”
“別墨跡了,都是幾尺高的漢子,我不在意,你也甭往心里去。實在扭不過,找機會請我喝一杯就算了。”
說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徑直離去。
失魂落魄的看著自己手里的全數(shù)身家,潘重旦扭頭看向吊兒郎當(dāng)?shù)内w隸背影,繼而深深一拜。
“老潘,我倒是有些服這位國舅了。還想著替你求求情,誰知人家這般大度?!?p> “有些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