詳細盤查流民之所以成為流民的原因,絕大多數竟然是因為繳不起歲米,被強行收地收房后無家可歸的本地鄉(xiāng)民!
劉據再也無法控制胸中怒火,把裴歷和獨孤宏叫到身邊咬牙道,“少安,飛鷹,你們這就去為本宮做一件事,查一查究竟是什么人強占田土,奪人房舍!”
獨孤宏和裴歷相視疑惑,裴歷道,“殿下,您應該請刺史任安大人查察此事?!?p> 劉據搖頭苦笑,“他手里哪來的人?翁孫!”
他把趙營平叫過來,“你帶本宮符節(jié)陪同少安和飛鷹前去,但有膽敢推搪阻礙者,一律擒拿問罪!”
于是,兩位江湖大俠在手持太子符節(jié)的趙營平陪同下,開始巡視各縣。
三天后。
望著堆在桌案上足有一尺高的帛卷,劉據感覺全身的熱血一陣一陣地往天靈蓋上沖。
堂堂漢武大帝,他的榮耀和光彩,原來只在朝堂之上!
漢中郡所轄各縣,無一幸免,幾乎每一個都存在嚴重的霸田驅民之事。
任安和田仁見劉據眉頭緊鎖,臉色鐵青,知道他心情不好,看過詳報后也只能靜立一旁,一句話也不敢說。
他已經放過了一個五陂縣,難道都要罷官免責不成?誰敢保證他們不會再尋門路,換個地方繼續(xù)為害一方?
“伯玉,安奚,從大漢律中找到大辟狀,最好夷他三族!”
“不!夷他全族!”
劉據拍案而起,雙目噴火。
任安和田仁見他如此怒狀,嚇得腿一軟跪倒,“殿下息怒!”
田仁叩頭道,“殿下,懲治地方官員,憑太子符節(jié)和御用寶器即可,但是……夷族連坐之事,最好請示圣上!”
“不用請示!”
劉據大手一揮,“本宮不可能久居地方,一旦離開,地方豪強勢必卷土重來,遭殃的還是小民百姓。斬草就要除根,除惡務求全盡!”
“傳我口令,縣治以下,違紀者一律腰斬棄市,連坐三族!”
他不想再等了,他沒有時間!
望著在裴歷和獨孤宏等一眾衛(wèi)隊簇擁下大步離去的太子劉據,任安和田仁相顧愕然。
“安奚,你有沒有覺得太子殿下很象一個人?”
“伯玉,我在殿下身上,看到了當今圣上的影子!”
兩人幾乎同時一顫,臉色瞬變……
……
他并不是想把所有流民都帶走,他想要的是真正無家可歸的流民,而不是有田不能種,有家不能回的鄉(xiāng)民!
如果大漢天下,都是這種被迫背井離鄉(xiāng)的流民,那么距離覆滅也就不遠了!
“不能及時體民之苦,任由鄉(xiāng)霸橫行,使我大漢子民食不足以裹腹,衣不能蔽體,有田不能耕,有家不能回,劉據在此向我大漢子民謝罪!”
他面對數萬流民,一躬到地……
“殿下!”
百姓們伏地痛哭!
那一刻,天地之間只聞民泣,不覺風動!
在裴歷和獨孤宏的攙扶下,劉據憤然起身,“天下社稷,以民為本,本固邦寧!本宮這就送你們回家!”
“如若再有人膽敢妄為,各位但留一條命在,到長安找我劉據,劉據必誓死護之!”
“殿下……!”
百姓哭聲更甚……
不遠處的任安和田仁也眼泛晶光,任安嘆道,“安奚,殿下……似乎不同。”
他說的是和以前認識的那個太子差別有點大。
田仁深吸一口氣道,“我大漢明日之君,必當如此!”
兩人相視點頭,快步來到劉據身后,“殿下,臣等愿隨侍殿下左右,為殿下分憂!”
劉據點點頭,轉身離去。
他已經沒什么想說的了。
還能說什么?
民間都已經快要尸橫遍野了,朝堂上的那位漢武大帝,還要開疆拓土,追求千古榮耀,史書留名,是不是太滑稽了?
和這些下一餐在哪里都不知道的百姓相比,他一個太子之位算得了什么?
趙營平卻憂心忡忡,“殿下,您……不宜如此!”
劉據猛然止步,回頭瞪著趙營平,“翁孫,這些人連飯都吃不飽,隨時有可能暴尸路邊,他們可都是我大漢子民,你讓本宮如何?”
趙營平翻身跪倒,“殿下,末將知道您心中所想,可是……您是儲君,您有更多選擇,可以挽救更多人!”
裴歷,獨孤宏,任安,田仁都跪下了。
劉據望著腳下一張張誠摯的面孔,嘭嘭亂跳的腦仁逐漸平復,長舒一口氣說道,“各位請起,本宮……失態(tài)了!”
眾人見他情緒平復,這才放下心來,起身圍在他身邊。
劉據苦笑道,“本宮也是人,怎能見得同類遭受如此苦難?”
其實,此時此刻的他,并不是太子劉據,而是普通人劉據!
任安道,“殿下心懷黎庶,乃我大漢之幸,但……因時治事,因地治事,請殿下自勉之!”
田仁也說道,“殿下若有仁心,自當嚴懲敗類,相信圣上也能體諒殿下一片赤誠之心?!?p> 劉據點點頭,眼中寒光閃閃,“沒錯!本宮要殺一儆百!”
天子御賜寶劍,不能浪費!
第二天一大早,劉據親自帶領鄉(xiāng)民們回歸本土,霸田者歸田,毀屋者復舍,相關人等,一律格殺!
他手中的天子劍,開始飲血!
于是,一股令豪強酷吏聞之色變的旋風在漢中郡各縣中穿梭,太子劉據手持天子劍,每到一處便大開殺戒,凡有欺壓鄉(xiāng)里者,不問罪責大小,一律斬首!
不到十天時間,整個漢中郡所屬各縣,便失去了絕大多數的縣令主官,轉而由鄉(xiāng)民自治,自行管理,直接對郡府和刺史府負責。
劉據想不了那么多,什么縣令縣丞,有與沒有差別不大,甚至礙事!
有惡必懲是必須的,但是懲完之后卻沒有合適的人選頂上,這才是他最頭疼的事。
人才!
他從來沒有感受到人才如此的重要!
能夠司牧一方的可用之人實在是太少了!
幸好身邊還有任安和田仁,他們到漢中郡以來雖然沒有展開實質性的工作,但是對地方賢才的了解還是不少。
只不過他們看中的人,大多是孔門弟子,亦或是董仲舒的門徒。
劉據從內心來講并不看好儒生治國,但是此時此刻,他別無選擇。
至少從倫理上來說,這些人短期內不會變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