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允琳嘆了口氣:“那又能說明什么,只能說是巧合。”她雙手插進衣兜,準(zhǔn)備進去看看。
“當(dāng)年他能和蔡云寒在一起也是巧合?!敝臼遄律?,“也是因為他們同看上了一本書!”他一臉無所不知的樣子,看樣子這老先生準(zhǔn)備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凌俊的性格還是很倔強的,他的爸爸媽媽感情不好,所以他自小是和奶奶一起長大的,對老人算是百依百順,但是他任性的性格也是從這里來的。爺爺奶奶的文化修養(yǎng)比較高,所以培養(yǎng)了他愛看書的好習(xí)慣,他每周五晚上都泡在這里,有的時候看累了就睡在書架旁,我這里的書啊,他幾乎全都看過。”志叔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水,“他特別聰明,記性好,過目不忘,愛學(xué)習(xí)。中考那一年吧,在這里認識了蔡云寒,一個很有靈性的小姑娘,鋼琴彈得特別好,長得也漂亮。他們兩個不約而同看上了同一本書——《小王子》,然后就發(fā)生了偶像劇里的經(jīng)典段落——一見鐘情。后來一直是朋友,好像大一時候他們在一起的,相處了一年,本來很好的,但是兩個人突然就分手了,正巧分手那天是他們在一起整整一年的日子?!?p> 陳允琳點點頭:“那是挺巧的?!?p> “其實這兩個孩子都太優(yōu)秀了,男才女貌,學(xué)校里的追隨者多了,難免會吃醋,他們兩個就是如此。凌俊受不了云寒身邊太多男性朋友,云寒也受不了凌俊身邊太多女生,最后吵架了就分開了。用凌俊的話說,到最后連個逢場作戲的面子都不給他。男孩子都愛面子,擺不開臉,就分開了?!?p> “志叔,您是狗仔隊吧!”皓炫拿著三本雜志走過來,“簡直是實況報道的資料回憶啊?!彼蛉さ恼f。
陳允琳似笑非笑,她今天看起來格外沒精神。
“凌俊這孩子見識很廣的,別看他年齡不大,幾乎是走遍了大半個中國,和小半個歐洲?!敝臼逭酒鹕黹_始結(jié)算皓炫的雜志,“記得上次他說,這一次要去海南過生日,還要去土耳其看看。唉……比不了啊?!?p> 陳允琳呆呆地聽著,似乎什么也聽不進去了,她困得要命,是昨天沒睡好嗎……
土耳其……她也喜歡土耳其,早就喜歡了,還有希臘,還有意大利,還有塞舌爾和塔希提,還有英國那獨特的哥特式建筑風(fēng)格……
“姐!你不是答應(yīng)我要幫我寫論文嗎……”皓炫用手肘碰了碰陳允琳,表情很是諂媚。
陳允琳有些恍惚,被他這一碰算是清醒了,她站直了身子,很不樂意地問道:“什么題目?”
“你幫我想一個?!别╈呕卮鸬?,他不知羞恥的樣子讓陳允琳真想好好摔他幾個來回,讓他好好體會一下柔道的妙用??墒菦]辦法,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皓炫了,答應(yīng)別人的事就要做到,爸爸從她很小的時候就這樣教她。
陳允琳點點頭:“好好好。”她走向書架深處:“你們那個系……要不寫‘主持技巧與中國熟語的內(nèi)在聯(lián)系’?”
“隨你便啦?!别╈鸥憬悖荒樣懞玫哪?。
陳允琳嫌他礙事:“你先回家給我做飯去,我留在這里給你挑書?!?p> “哦?!别╈劈c點頭,有些失落,每次陳允琳都嫌棄他,他就真的那么礙手礙腳嗎?
其實他不止是礙手礙腳,更令陳允琳頭疼的是皓炫那滔滔不絕的嘴巴。別看這家伙張了一張看上去櫻紅欲滴的、大部分人無論男女只要看到這個唇形都想好好親他一下的嘴巴,他說起話來就像灶坑一樣噼噼啪啪的惹人心煩,平時聊天逗個悶子就算了,干正事的時候可千萬別讓他在旁邊,不然這張嘴巴會問東問西,扯南扯北……總之,煩人!
打發(fā)走了皓炫,陳允琳總算安靜下來。
她拿了一本《熟語與中國文化》,坐在地上讀了起來。這書著實無聊,猜想沒有哪個教授愿意看這種書,抬眼看看對面的書架《歇后語大全》、《熟語錦集》……還是這些書好看點!
無奈,為了弟弟的論文,為了自己的承諾,陳允琳只好硬著頭皮讀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著,不因為任何一幕美麗或憂傷的風(fēng)景而停駐。于是年華就像流沙一樣,在不知不覺間從指縫里傾瀉了。紅了櫻桃、綠了芭蕉、落了桃花、埋了金戈鐵馬……
秋天的風(fēng)里吹來一抹幽香,是夜來香的味道。媽媽的陽臺有一盆,總是在迷人的夏夜偷偷地開放。后來住在瑞典的小姨寄來一箱沐浴用品,于是這個味道就一直縈繞在她身旁,接著就和空氣融為一體,再也難分辨了。
后來,那味道變成了一種溫暖,在她寂寞的時候,在她看到周燦然背影的時候,在爸爸媽媽不在家的時候,在軍訓(xùn)時與弟弟皓炫分開的時候……那味道就成了她賴以生存的溫暖。這味道里有她對小姨的記憶,有她對弟弟和父母的依賴,有她對周燦然的遐想和盼望……
她依然記得燦然的心跳聲,平靜的、深沉的、就像皓炫家附近的小河,總是默默流淌著。但是她是怎么聽到那心跳聲的呢?好像她從沒聽到過,只是偶爾偷看那個少年,不經(jīng)意間從他的頸上看到了生命在跳動……
于是她又記起在一個大雨滂沱的下午,他們兩個坐在教室里。他抱著筆記本電腦在做成績錄入,她在寫現(xiàn)代漢語課的作業(yè)。他不想回家,她忘了帶傘。
燦然經(jīng)常站在床邊,回過頭來看著她微笑,告訴他說:“允琳,外面樹上那兩只鳥在看我們?!彼阆駛€十歲的孩子,跑到床邊把身子探向窗外,于是那兩只鳥兒便撲閃著翅膀飛走了。陳允琳回過頭來不好意思地笑笑,傻傻地說一句:“嚇飛了……”燦然不說話,只是看著她,靜靜地,眼神就像洞庭湖的水。
忽然不知哪里來了一陣?yán)滹L(fēng),她拉了拉衣角。脖子有些僵硬了,活動一下,卻感到身后的書架也在動。
書架在動?。繒茉趺磿幽??難道……難道是地震了?不對……地震應(yīng)該有聲音,都沒有東西砸下來,肯定不是地震,那會是什么呢?還有溫度……
陳允琳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是睡著了,那她躺在那里呢?還有溫度,床嗎?不,床不會動,也沒有這渾厚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