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允琳望著周燦然，他不在的時候她多希望他在，因?yàn)椤八凇边@件事已經(jīng)成了她的習(xí)慣，他在她才有方向?？墒撬F(xiàn)在回來了她卻希望他不要“在”，如今的“他在”只會讓她更沒有方向。
發(fā)愣的功夫陳允琳覺得一股勁道把她拉進(jìn)了懷里。然后那些困擾了她將近三個月的爛事連同路邊的喧囂一并消失在環(huán)繞著她周身的溫暖里。眼前是他熟悉的味道，擁抱中是他熟悉的身段，甚至那溫度和呼吸都那樣熟悉。
周燦然只用了一個動作，歷時一秒鐘，就顛覆了陳允琳剛才對他“在”與“不在”的判定。天?。￡愒柿招闹邪底愿袊@，自己怎么能這么不矜持?。?p> “放手！”陳允琳掙扎，“大街上你就敢這樣，不怕我媽知道罵你??？”
“你不說，她怎么會知道?！睜N然的聲音壓在陳允琳耳邊，他溫暖的手捧起她的臉，順勢插進(jìn)她柔軟的發(fā)絲間。他很久沒這樣撫摸過她的長發(fā)，不知他不在的這些日子她是否照顧好了它們，還是她又縱容冬天那干冷的風(fēng)肆意地將他細(xì)心呵護(hù)了那么久的青絲吹得失去了光澤。
眼前水一般的姑娘望著他，眼中略帶著茫然和不知所措?？峙逻@世間再也找不到這樣純潔的一雙眼睛，這雙眼睛總是用這樣近乎于崇拜的神情閱讀他。閱讀他的思想，閱讀他的靈魂，告訴他這世界不該有寂寞，告訴他他永遠(yuǎn)不會“貧窮”。
陳允琳望著眼前深邃而悠遠(yuǎn)的眸子，看著看著便不由得陷了進(jìn)去。她有多久沒有過這樣的錯覺了，他回來得突然，讓她覺得一切好像夢境。伸手觸摸他臉龐那熟悉的輪廓，這是的的確確的存在。沒有周燦然的日子她總是形單影只，所以即便春天來了她仍會覺得冷。燦然的擁抱永遠(yuǎn)那么緊，讓人覺得格外踏實(shí)，格外安全。陳允琳閉上眼，靜靜感受著他近在咫尺的呼吸。直到她的鼻子觸到他微涼的臉頰……
每次都是這樣，她的鼻子總是會碰到燦然的臉。所以每次他們想接吻時她都會笑場，周燦然也會很懊惱，他不明白陳允琳為什么覺得這是一件好笑的事情。所以他們總是停在這里，就好像這是一條跨不過的河，見到這條河陳允琳就會笑著踮起腳尖撲進(jìn)他懷里。然后那朗朗的笑聲就會充滿教室，直到他的嘴角也揚(yáng)起來。
這次卻不一樣，她沒再笑著撲進(jìn)他懷里，擁抱的溫度融化了這個料峭的季節(jié)。周燦然把她抱得更緊了，他想讓陳允琳感覺到他的心跳，甚至他迫不及待地希望她能感受到他的全部。悠然的花香從陳允琳衣服里飄出來，伴著春風(fēng)將他環(huán)繞，心中無限的悸動，接著那個拖欠了不知多久的吻切切實(shí)實(shí)地印在她櫻紅的唇上，仿佛蝴蝶飛過花叢，又似清泉流經(jīng)山澗，只蜻蜓點(diǎn)水，卻那樣溫暖。一千年一萬年，也難以訴說盡，這瞬間的永恒只停留在這個朦朧的清晨……
“陳允琳?！绷杩〉穆曇羧缜缣炫Z把陳允琳和周燦然釘在原地。
陳允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轉(zhuǎn)過身面對聲源的，但她轉(zhuǎn)過來時分明看見沈凌俊站在馬路邊，楊佩玲、程思燕、樸世臣三人坐在車?yán)飩€個瞪著眼睛往他們的方向看。
“凌俊，你太不道德了……”思燕趴在車窗上，“本來人家兩個人在一起的畫面就像在巴黎，結(jié)果你一出現(xiàn)立刻就倫敦遠(yuǎn)郊區(qū)縣了。”
程思燕的話算是緩和了這尷尬的氣氛。陳允琳看看他們，又看看周燦然。說不盡的尷尬。她沒遇到過這樣的場面，現(xiàn)在不知該如何收場。
凌俊站在那兒，看著陳允琳站在周燦然跟前，看著周燦然輕摟著陳允琳。他的目光落在周燦然手上，凝視了好一會兒。周燦然并無放手的意思，卻把陳允琳摟得更緊了。
沈凌俊眉頭微蹙，抬眼去看陳允琳。
陳允琳目光卻落在楊佩玲的車上：“你坐老師車來的？”
“是?！绷杩』卮稹?p> 在陳允琳看來，她再也找不到什么話可以融化這些尷尬，所以只好轉(zhuǎn)看周燦然：“我們走吧，回家?！闭f罷轉(zhuǎn)身沿路向家的方向走去。
凌俊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陳允琳不待見了，坐老師的車來是一件很丟人的事嗎？還是坐老師的車出現(xiàn)很不給她長臉，應(yīng)該自己開跑車……真是搞不懂她就看他那么不順眼嗎。
好在，好在他們沒在這么光天化日的地方繼續(xù)吻下去，不然凌俊會覺得很沒面子。就像思燕說的，自己是不是叫停得太不是時候了……只是他真的不愿意看那樣的畫面，雖然很美，但讓他覺得實(shí)在不符合陳允琳在他眼中的模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似乎像個管閑事兒的居委會大媽，怎么誰的事他都要摻和，好的壞的都要摻和……
“凌俊?！彼佳嘟兴?。
凌俊轉(zhuǎn)回身，垂下臉來看著思燕露出無可奈何的無力的笑容。
“其實(shí)我覺得……”她不敢再看好朋友，因?yàn)椴幌胗|碰他的傷疤，不論新的舊的，她都不想碰，但是作為朋友，程思燕那么希望沈凌俊可以擦亮心靈好好看一看現(xiàn)在的自己，“其實(shí)我覺得你愛她?！?p> 愛她……凌俊怔住了?？嘈Γ骸澳挠??！彼氐杰囘?，拉開車門，行尸走肉般地坐回副駕駛的座位。愛她，應(yīng)該就不會想蔡云寒了吧，應(yīng)該在任何一個時間里護(hù)著她吧；可是不愛她，為什么又那么在意她，為什么一天天地等著大四學(xué)生陳述開題報告的日子；為什么不愿意看見周燦然那樣摟著她。
“別再等云寒了。”樸世臣的聲音打斷了沈凌俊的思路，“你的等待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好像已經(jīng)等待到忘了最初決定等待的意義。所以別再等了?！?p> 凌俊不說話，一路沉默。
回去的路上，周燦然放慢了腳步：“回家嗎？還是去研究所？”他的聲音那么溫柔，永遠(yuǎn)不會讓人覺得陌生或是不安。
陳允琳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回家吧。我請了一上午的假。下午再去研究所?！崩滹L(fēng)吹來的時候她原本想說的話卻被吹散了，她才發(fā)現(xiàn)她其實(shí)什么也不想問，什么也不想說。
“……晚上我去接你?！?p> “晚上，我自己回家?！标愒柿盏卣f。
這是她第一次拒絕他，周燦然驚訝，她以前從未拒絕過他。
“還在氣我走的時候沒打招呼嗎？”燦然的聲音就像早春的云，柔軟而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