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追根問底
在出租車后排坐定，蔣俊不顧外頭烈日炎炎，搖下車窗狠狠地抽煙，靠此來解乏。
秦川剛想打個瞌睡，蔣俊又耐不住性子，拉著他開始嘮叨：“我是有點兒猜不透蒙哥的心思，你過會兒準備跟他聊些什么？”
秦川思索著回道：“我們肯定是站在韻姐這邊的，蒙哥有些大男子主義，他心里是喜歡韻姐的，但就是自尊心在作祟?！?p> “我可看不出來他到底喜不喜歡韻姐，但是人都知道，在當年，他還偷偷喜歡過甜甜呢……”
“你他媽有病啊，話說這個干嘛！”
見秦川的臉色不好看，蔣俊馬上咳嗽一聲：“對不起啊，我不說了……秦川，過去這幾年你一直在國外讀書，國內的很多事情你都沒親眼見到，我起初和你想的一樣，蒙哥要面子，覺得和韻姐在一塊兒的話，會被人背后指摘，但后來通過我的觀察，發(fā)現其實不是這么回事?！?p> “那究竟是怎么樣的？”
“先跟你說說張清吧！她自從懷了貝貝，也沒想著要安胎保胎，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期間從不回海棠街，直到貝貝出生后，她才抱著孩子回來了，說要去國外讀書深造，以后貝貝就由蒙哥來撫養(yǎng)了，韻姐那時氣不過，差點和張清打起來，但被蒙哥勸住了，當時我也在場，我就發(fā)現一個問題，蒙哥從頭到尾非常維護張清，一直在替她說話……”
秦川一愣：“難道蒙哥他喜歡張清？”
蔣俊把煙頭扔出車外，對秦川一攤手：“他們只是露水姻緣，這喜歡二字無從談起，照我看，蒙哥只是覺得對張清有愧疚吧。”
“后來你沒有再細問過嗎？”
“按照我以往的做法，肯定要把蒙哥約出來喝酒，把他灌醉，然后套他的話……蒙哥以前也會和我喝酒，但自從貝貝出生后，他完全是滴酒不沾，我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跟他喝兩杯，他卻從頭到尾只喝茶，關于張清他說來說去也就那么幾句，偶爾在外面喝頓酒，遇到了張清，喝醉后發(fā)生了什么事都不記得了，是完全斷片的那種，但是他言語中全都偏向著張清……”
秦川聽的有點懵：“蒙哥不至于這么護著她吧……”
“反正我也覺得怪怪的，時間長了，就懶得再去多問，今天中午張清突然來了，她對貝貝倒是挺親熱，但是對蒙哥，好像就冷淡多了?！?p> “你從哪一點看出來的？”秦川皺著眉頭追問。
“剛才，蒙哥見到張清，確實是挺高興的，他對貝貝說，媽媽要帶你出去玩幾天，我一看就懂了，蒙哥早就和張清說好了這事！貝貝對張清不熟悉，怕生，沒有頭一回見到母親時的激動，很生硬地叫了聲媽媽，讓張清抱了抱……張清買來了不少禮物，她主動同蒙奶奶磕嘮上幾句，但沒怎么跟蒙哥講話……其實問題就在這里，你想啊，他們倆多年不見，不可能一碰面時，連招呼都不打一個的吧！蒙哥撫養(yǎng)了貝貝好幾年，張清總要問候一下，說聲你辛苦了，對吧？”
“對?！?p> “所以我覺得，這完全是欲蓋彌彰！蒙哥和張清不是沒話講，而是平時在電話里早就聊過了，他們應該私下里一直保持著聯系，甚至早就有了約定或者默契?！?p> 秦川思索著自言自語道：“你分析的有道理，但是這個約定或者默契，真的會有嗎？”
“反正我覺得有！看張清的模樣和打扮，她應該挺有錢的，帶著點兒上位者的氣場……她還坐一輛大奔，司機對她畢恭畢敬，我猜她的來頭不小?！?p> 秦川精神一振：“車牌號記下來了嗎？我叫盧菁去查查！”
“忘了……”
“哎，你真是……這么好的順藤摸瓜機會！”
車里又安靜了下來，秦川腦子里卻是一陣亂哄哄。
沒過多久，他突然接到盧葦打來的電話。
盧葦的聲音有些低沉，還隱約帶著哭腔：“姐夫，謝謝你剛才為我在爸爸媽媽面前求情，但我都沒好好給你說聲對不起，你有沒有生我的氣??？”
秦川嘆了口氣，說道：“不會，我不生氣，你乖乖在家休息一段時間?！?p> “聽你的聲音，你就是生氣了！我都給你說對不起了，你怎么還記仇？”盧葦的哭腔越來越濃，像是傷心欲絕，但也像在故意撒嬌。
“小丫頭，我真的不生氣，”秦川勉力笑了笑，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一些。
“姐夫，那你有空來看看我好嗎？我被關了禁閉，很可憐的，家里平時白天只有保姆在，想聊天都找不到人?！?p> 秦川只能應付著答道：“等過幾天吧，我有空來看你?！?p> “你分明就是敷衍！要不這樣，你把貝貝帶來，讓她陪我玩兒?！?p> 秦川心里不禁一沉：“貝貝被她的媽媽接走了，過幾天才回來，先不跟你說了，我還有事兒要忙……總之我答應你，有時間就來看看你?！?p> 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接下來該怎么和蒙哥去談，壓根沒心思跟盧葦聊天。
蔣俊一直湊在旁邊聽著，等秦川掛了電話，他問道：“盧葦認識貝貝？”
“嗯，在我家里見過一次，盧葦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和貝貝玩的挺好的?！?p> “沒長大就會飆車了？臥槽！”蔣俊先是罵了一句，接著開始嬉皮笑臉：“秦川，昨晚你和盧葦在山上，有沒有發(fā)生些什么……”
秦川心情不是很好，馬上呵斥：“別說了！收起你這骯臟的思想，我是這種人嗎？”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你怎么想的……喂喂，開個玩笑，你別瞪我啊，我就是有感而發(fā)！你想想看，蒙哥那么老實的人，不但未婚生子，而且當年還會和……”
“當年那件事，不要再提了，不然我跟你翻臉！”秦川突然爆喝一聲，牙齒咬的咯咯響：“我馬上就要去見蒙哥了，你突然提這個，還讓我怎么去！”
這聲嗓門太過巨大，司機驚恐地回頭，盯著他們倆看。
蔣俊往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張狗嘴，真該打！”
閉著眼睛靠在座位上，秦川深深喘了幾口氣，努力平復著心中的不適感。
那件事，即便隔了再多年，都是記憶里一個不能抹平的心結，或者說是恥辱，每次想起來，心口依然要隱隱作痛。
他記不清有多少個夜晚，在噩夢里反復重現過那個場景，醒來后的自己，都是再也無法入睡，只能躺在床上干瞪著眼睛，然后被回憶狠狠的折磨，直到下一個黎明才罷休。
其實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道深不見底的峽谷，那里埋藏著所有不忍直視的痛苦回憶，多少人縱其一生，也無法填平那道溝壑，或者說是沒有勇氣去這么做，因為每次想要把它填平或者掩蓋掉，都必須走到它的旁邊，再次與它無限接近，這種壓抑感和無力感，只會讓人感覺到崩潰。
“師傅，停車！”蔣俊突然喊了一聲，又拍拍秦川：“這里離海棠街不遠了，咱們走一走吧?！?p> 秦川知道他有話要說，就跟著下了車。
離開空調車廂，熱浪洶涌襲來，蔣俊站在樹蔭底下，點起一支煙，猛吸一口后，真誠地說道：“兄弟我給你道個歉，你知道我這毛病，就是嘴比較碎，但真的沒惡意，剛才只是順口那么一說?！?p> 秦川搖了搖手：“沒事，我還不了解你嗎？”
“不，咱們倆有六年沒在一起了，其中各自都發(fā)生過不少事，缺失的這一段，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補全的！之前咱們說的是韻姐和蒙哥，現在說說你自己吧，你回來已經兩個星期了，但又是受傷又是養(yǎng)傷，接下來還要上班，我都沒和你坐下來好好聊上一會兒……在黑夜酒吧那次可不算?。∥椰F在有個問題特別想問你，希望你老實回答，你心里是不是還在想念甜甜？”
蔣俊說著，就給秦川散煙：“陪我抽一根?！?p> 點上煙，輕輕嘬一小口，秦川低聲說：“年初在月琴，我已經把她的名字從紅豆杉上刮去了。”
“答非所問！這又能代表什么？希望在你心里，也能徹底刮去她的名字才好！”
秦川不吭聲，把視線從蔣俊身上悄悄移開了。
蔣俊嘴里噴出的煙霧繚繞，又意味深長地說：“剛才你沖我發(fā)了火，確實是我不對，但我有種感覺，就是我發(fā)現你現在的狀態(tài)，和你出國之前那會兒沒什么變化，每次提起甜甜，你都有明顯的情緒波動，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剛才你的反應，讓我非常意外，我真的要懷疑了，你到底是在國外讀了六年書，還是把自己冰凍冷藏了六年，你自己有想過這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