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誰更自私?
秦川非常清楚,這種工作上的調令一旦發(fā)出,尤其在體制內,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短期內沒有推翻的可能。
克制住焦慮,他盡量使自己情緒平和:“菁,你是打算投入警隊的一線工作,暫時不要孩子,對嗎?”
盧菁鄭重點頭:“是的,但這不影響我們結婚,我們還是春節(jié)后去領證。”
秦川抽了抽鼻子,強撐起笑臉:“你答應過我……”
把那盒毓婷放在床前柜上,盧菁回身對他說:“秦川,我以前確實答應過你,結婚后馬上要孩子,可我答應你是有前提的,當時我一直以為,幾年內都沒法升入一線,但眼下機會突然來了,你讓我怎么舍得放棄?我是女性,早晚要結婚生子,不能像男同志那樣,在警隊一干就是好多年,現(xiàn)在機會在我面前擺著了,我可以徹底圓了兒時的夢,你作為我的男人,希望你能支持我?!?p> 秦川緩緩低下頭,盧菁說的每一個字都合情合理,他找不出任何能反駁的地方。
盧菁的目光溫柔且專情,與平時的冷傲截然不同,她半蹲在秦川身邊,輕撫他有些僵硬的臉頰:“在我們認識的第一天,你就知道我是個警察了,你從醫(yī)學院畢業(yè)的當天,我特地趕來接你,給你講了我的故事,當時你對我說過一句話:我的路就是你的路,你會陪我一起走下去,你忘記了嗎?”
秦川心口一疼,不得不將頭埋得更深,他突然有作繭自縛的感受,又不經意看到盧菁睡裙下擺的右腿膝蓋,那里有一道暗紅色的疤痕,在燈光之下顯得猙獰可怖。
他把手蓋在疤痕上,誠懇地說道:“菁,我沒忘記,也理解你的立場和想法,但我……只是擔心你??!自從知道你在徐陽受傷那天,被歹徒砍過一斧子,差點沒能活著回來,我就一直活在恐慌之中!我不要過什么甜蜜快樂的二人世界,只希望結婚后馬上要個孩子,我的最終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你趕緊離開警隊,過我們的小日子!但是現(xiàn)在……我都不知道該怎么來勸你!”
“你確實不用勸我,之前沒機會進入一線也就算了,眼下如果我錯過了,我肯定要為此遺憾好多年,甚至終身……你就支持我這一次,可以嗎?”
盧菁的聲音輕柔,但秦川能聽出她的決絕與不妥協(xié),于是將她柔軟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中,思考一下后說道:“菁,要不是盧葦突然決定繼承金禾集團,我就自己去了!你以為我真的喜歡從商,能把讀了九年的醫(yī)科隨便舍棄掉嗎……其中更主要的原因,是為了你??!因為我愛你,不希望你出任何意外,所以我才不得已繞了那么大一個圈子,結果……還是回到了原點。”
盧菁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她緊緊摟住秦川的肩,哽咽著說:“秦川,我到現(xiàn)在才知道,你愿意為我做這么大的犧牲,那你可不可以再順著我一次?我現(xiàn)在告訴你我的想法,我要在刑警隊的一線崗位上工作兩年,徹底圓了兒時的夢想,兩年一到,我馬上申請換崗,絕不多待一天,然后咱們努力生孩子,兩年后你30歲,我28歲,生孩子并不晚……”
秦川心中一片悲苦,盧菁的要求完全不過分,但他的想法并沒有一絲改變,立即反問:“假設我們換位,我當警察被歹徒拿斧子當頭砍,你會有何感想?”
然后,他緊張地望向盧菁,等她給答案。
盧菁異常堅定地說:“勸你盡快辭職,如果你非要堅持,我尊重你的決定,有時候信念確實會高于一切!要是你不幸殉職,那時我們有孩子的話,我守寡將孩子帶大!要是沒孩子,我跟隨你一起去地下,是生是死都絕不負你,這輩子只做你秦川的女人!”
秦川有感動,更多的是無可奈何,但心里并不認同盧菁的觀點。
他只認為:能避免的不安定因素,都必須及早扼殺,可以爭取到的幸福,就必須不遺余力去守護。
“菁,你上次大難不死,還能活著回來,但下次呢?我不想……”
還要往下說,盧菁將手輕輕摁在他的嘴上:“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愛我緊張我擔心我,我也很愛很愛你,這一點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現(xiàn)在已經十點多了,趕緊去洗澡好嗎?”
她翻著行李箱,找出秦川的短褲,塞進他手里:“要洗的香噴噴的,再把胡子刮干凈,扎的我手疼!”
盧菁明顯不愿再聊下去了,秦川也是心知肚明,繼續(xù)往下說,可能就是一場爭吵。
浴室里,繚繞的霧氣將他深深籠罩,他隱約有種預感,與盧菁之間的感情也好似眼前的迷茫,明明正是陽光燦爛的時候,突然就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剛才盧菁雖然語氣柔和,但并沒有任何讓步的意思,她甚至搬出了秦川曾在去年說過的話,這是在隱晦地提醒他,要說話算話……
秦川不敢想象,某天盧菁受傷被送進手術室,為她主刀的卻是他自己,哪怕他事業(yè)有成,成為全國最頂尖的神外科醫(yī)生,但在愛情生活中,他永遠都配不上男人二字!
或許這就是他們在愛情觀方面的不同理解:秦川追求的幸福很簡單,是建立在安穩(wěn)的基礎上,彼此相濡以沫過一生,而盧菁更熱烈,甚至可以說更浪漫,她追求的愛情不限于生死,只在于心,即使死亡也能將愛情延續(xù)下去!
但現(xiàn)在再去糾結這些,已經是毫無意義,秦川早已鐵了心,必須想辦法和盧菁談出一個結果,讓她盡早離開警隊。
他就好比是只麻雀,努力搭建了一個小小的窩,能為伴侶遮風擋雨,并愿意為她做任何事,唯獨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沖入暴風雨里……
洗凈了身體,卻無法讓心神得到安寧,他回到臥房,盧菁正半靠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
床頭燈昏暗中透著曖昧,僅僅照亮了她小半張臉,但即便如此,依然擋不住她迷人的風情。
見秦川來了,她拍拍身邊的半張床:“快過來!”
秦川掀開被子,睡在她身側。
盧菁身上香氣撲鼻,悄悄把頭枕進他的臂彎,摸著他刮干凈胡子的下巴,愛不釋手地在那里停留了很久。
秦川心事重重,很想和盧菁繼續(xù)談下去,但又不知該如何啟齒,那必然不是個愉快的聊天話題,至于結果,他也早已知曉,盧菁百分百會拒絕他。
在這個連空氣都是甜絲絲的房間,身邊伴著一團火熱的妖嬈,秦川的沉默顯得格外煞風景。
盧菁仿佛渾然不覺,很開心地躺在他的胸膛之上,不時抬頭看看他,完全是任君采摘的誘人模樣。
片刻后,見秦川一直沒反應,她突然一個翻身,捧住他的臉,深深吻了下去。
“我愛你,秦川……”
但此時此刻,秦川的胸口堵著塊石頭,完全提不起與未婚妻共赴巫山的興致,只是敷衍地扭過頭:“趕飛機有點累,想早點睡。”
然后,他摟過盧菁的肩,很自然地將她擁住,同時合上眼睛:“你也趕緊睡?!?p> “秦川,你……這都能睡著?”盧菁驚呆了,輕輕拍他的臉頰:“別睡??!”
“菁,別鬧,我真的困了,”憑著驚人的毅力,他沒有去理睬懷里的誘惑,只是摟住她的香肩,不再觸碰她身上任何地方,同時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在這根刺沒有拔干凈之前,絕對不會碰她。
盧菁生氣了,推開他的手,獨自轉過身,但沒一會兒又翻回來,往他懷里悄悄地蹭:“秦川,真睡著了?”
迎接她的只有細細鼾聲,以及那張閉著眼,如同雕塑般俊朗的面孔。
這一夜,秦川睡得很不踏實,他夢見與盧菁領了結婚證,一起住進家屬院的房子里,平日恩愛纏綿,說不盡的甜蜜婉轉,但某天盧菁接到電話,去警局報到執(zhí)行緊急任務,然后,她便再也沒回來過……
醒來后,秦川早已一頭的汗,極度惶恐焦躁之時,突然感受到懷里靠著一團溫暖,是盧菁熟悉的氣息,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月光透過薄如蟬翼的窗紗,將午夜的溫柔射進屋里,卻明晃晃的有些刺眼,秦川不禁打個冷顫,這像極了夢里那把斧子。
臉頰兩側傳來溫熱,懷里女孩兒的靚影也隨之變得模糊飄渺。
盧菁好似與他有心靈感應,跟著便睜開了眼,然后馬上撫摸他的臉,驚詫地問:“秦川,你哭了?”
深情吻向她的額頭,接著便是一陣帶著哽咽的低泣:“菁,我愿替你擋下一切災難,竭盡我所能給你幸福與安寧,你肯定會要的,是不是?”
盧菁趕忙給他擦眼淚,急切地回答:“要啊,我當然要!秦川,你這是怎么了?”
“菁,自從我們在月琴古城相識,一切都是天注定的,我只想與你平安廝守在一起,你就聽我一次勸好不好,何必如此倔強?”
近乎卑微的哀求并沒有觸動到盧菁,她理了理頭發(fā),再次把腦袋倚靠在他心臟的位置,低聲呢喃:“別胡思亂想,趕緊睡?!?p> 秦川從心底涌起悲涼,在一起那么久了,他直到此時才發(fā)現(xiàn),與盧菁之間,竟存在著一個無法調節(jié)的矛盾。
這個矛盾其實很早就有了,但他天真地以為只要度過眼前幾個月,結婚后馬上生個孩子,便一切萬事大吉了,可好巧不巧的,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她居然頂替了徐陽,升入刑警隊一線……
秦川在心中苦苦嘆息:是什么讓我們變成現(xiàn)在這樣,我希望她平安無事,盡可能遠離風險,這也成了錯?
我們倆之間,到底誰更自私?是她罔顧了我對她的關心,還是我蠻不講理,逼著她拋棄夢想?
盧菁依舊伏在他的心口,他下意識將她摟緊了些,但與此同時,那根刺又往肉里扎進了些許,疼得他幾乎叫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