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小看了這個世界
盧菁松開手站起來，與比她矮了幾公分的楊甜甜互相對視，淡淡地說：“久聞大名，今天終于見到本人了?！?p> 楊甜甜點了點頭：“一樣，盧家大小姐。”
然后，楊甜甜準備伸手扶秦川，但秦川自己爬了起來，與她們?nèi)硕急３种嚯x，此時此刻，他不可能靠近她們?nèi)魏我粋€。
盧菁沒興趣和楊甜甜多啰嗦：“趕緊把秦川帶走，別再讓他接近我妹妹?！?p> 楊甜甜輕輕扶了扶無框眼鏡：“我左右不了秦川的思想，就算帶他走，他的心還是在盧葦身上?！?p> “你就這么不看好自己？”盧菁冷冷一笑，見楊甜甜不接話，又問道：“你突然出現(xiàn)，究竟是為了什么？”
楊甜甜似乎輕輕嘆了一息：“談投資項目，再遠遠地看一看秦川，然后帶我女兒離開紫田，去國外生活?！?p> “我憑什么信你？你握著那么大的一張底牌，居然會舍得不出？”
楊甜甜極為平靜地說：“你說的沒錯，我只要打出貝貝這張牌，無論是什么時候，秦川肯定會跟我走，他從來就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但時至今日，他心里早就沒有了我，我只能放手，讓他過上自己喜歡的生活?！?p> 盧菁咄咄逼人：“說的真好聽！今天海棠街這場戲，是不是你故意演給大家看的，你應(yīng)該心里清楚！”
楊甜甜緩緩將手放在背后，她迎著盧菁銳利的目光，依舊沉穩(wěn)地答道：“下午我?guī)ж愗惾チ撕Ｌ慕郑窍虢o蒙哥和奶奶磕個頭，感謝他們這么多年對貝貝的養(yǎng)育之恩，然后就此離開，但誰知道在同一時刻，秦川帶著盧葦也去了餛飩鋪，還是在盧葦本該上課的時間?！?p> “會這么巧？”
“人生本來就是由各種巧合組成，我在七年前意外懷上了貝貝，你在去年年初到過月琴古城，然后和秦川相識，秦川又通過你認識了盧葦，這種種巧合疊加在一起，才有了今天這個局面，不知道你認不認可我的說法?！?p> 盧菁突然皺眉：“你居然知道月琴古城？”
楊甜甜微微點頭，繼續(xù)說：“盧菁，如果你堅持認為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全都是我在刻意制造事端，那請你再好好想一想，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和蒙哥蒙奶奶有聯(lián)系，只要我通過蒙哥拿到虹姨在澳洲的電話，告訴她我和秦川有個女兒，就是她非常喜愛的貝貝，你覺得虹姨會怎么做？我還可以直接聯(lián)系秦川，讓他知道貝貝就是我們的親生女兒，這個電話我隨時都能打，甚至在你和他談婚論嫁的時候，但我始終忍著，因為我對秦川虧欠太多，不想破壞他平靜的生活，更不想讓他再恨我一次?！?p> 盧菁終于有了些許動容，她沉吟片刻后說：“照現(xiàn)在的情況看，你可以不用帶女兒走了?！?p> 楊甜甜不假思索地回道：“要看秦川自己的意思。”
盧菁不置可否地哼一聲。
這些對話里包含的信息量太大，秦川在恍惚之間，根本來不及思考琢磨，但他卻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細節(jié)，楊甜甜的冷靜淡定，對話語權(quán)的把握掌控，以及那優(yōu)雅與沉穩(wěn)并存的氣勢，讓做刑警的盧菁最后也無話可說，結(jié)合這種種，他不禁對眼前的楊甜甜刮目相看，但同時又感到極度的陌生。
充斥著火藥味的交談到此為止，盧菁握起盧葦?shù)氖郑骸案慊丶胰ィ院蟛辉S再見他。”
“大姐，等等……”
盧葦淚眼婆娑，走到楊甜甜面前，凝視著這張與她不相上下同樣好看的面孔：“楊總裁，可以把貝貝給我嗎，我和秦川會……”
盧菁怒喝一聲：“盧葦你還不死心嗎！”
楊甜甜望著倆姐妹，又看看秦川，輕薄的無框眼鏡后依舊是雙沉著的眼眸，她緩緩搖頭：“貝貝是我的命，不可能交給任何人?！?p> 然后，她幽幽地對秦川說：“下午你不該來海棠街，那一幕你更不應(yīng)該看到，不過你依然可以陪在盧葦身邊，我和貝貝很快就要走了，生活對你而言，又會回到原來熟悉的樣子?！?p> 秦川明白楊甜甜的意思，他依然還有選擇權(quán)，而從盧葦不屈的眼神中，他仍能看到?jīng)]有熄滅的火焰，但在倫理道德的高壓下，他最終垂下了頭：“那不可能的，我已經(jīng)回不去了，我的心不會饒了我……盧葦，跟你大姐回家去吧，對不起?！?p> 寥寥數(shù)語，成為他與盧葦之間的感情休止符。
盧菁面無表情，楊甜甜喜怒不顯，盧葦則閉上眼睛，夜風瞬間四起，長發(fā)卷住了她哭紅的眼，秦川也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那座夢中最高最遠空氣最清新的家，終究只是建在沙灘上的城堡，浪花過后，留下一片破敗，還有兩張哭泣又落寞的臉，在幾闕時光輪回中，將彼此慢慢遺忘在天涯的兩端。
取下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盧葦將它輕輕放在地上，給秦川留下最后一個微笑：“你的煙花回來了，我就不奉陪了……我還是太年輕，小看了這個世界。”
她投進盧菁懷里，盧菁輕輕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語了什么，然后便帶著妹妹坐上帕拉梅拉，疾馳而去。
秦川怔怔望著她們一起上車，又飛速駛?cè)肫岷诘纳降?，而那條可以通往山下的道路，再沒有任何亮光出現(xiàn)，他的世界也跟著陷入死寂。
與盧葦?shù)墓适陆K結(jié)在這個開始的地方，他想哭但已經(jīng)沒有了眼淚，痛感麻木了他的神經(jīng)和思維，其實小看了這個世界的人，又何止盧葦一個？
或許這就是人生的意義，一切不可思議的陰差陽錯，其實都是冥冥中的注定，任誰都逃脫不了命運為自己量身定制的因果循環(huán)。
站在事后的高度來看，如果下午沒有與盧葦去海棠街，今晚的絕訣別應(yīng)該就可以避免，但誰又會對此甘心呢？不論是否刻意或者無心，沒人希望被永遠蒙在鼓里，這就是人與鴕鳥的區(qū)別，我們總要丟掉自欺欺人，抬起頭直起腰桿，將不平坦的路堅持走下去。
楊甜甜撿起地上的戒指，輕輕交到秦川手里。
秦川接過，勉力舉起手，將戒指對著天上的月亮，皎潔中透著絲絲悲傷的無奈，戒指內(nèi)側(cè)盧菁二字，還清晰可見。
這最初是他為盧菁買的戒指，與盧菁分手的原因是盧菁的工作，而與盧葦……只讓他明白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
楊甜甜走回車邊，拿來一瓶水，擰開遞過去：“喝點吧。”
見秦川不睬她，她竟然又找司機取來一盒煙，還有打火機，抽出一支放在他嘴里，彎腰給他點上后說：“我聽說你偶爾會抽煙，現(xiàn)在是你心情最糟的時候，可以抽一支?！?p> 在這個被愛情慘烈廝殺過后，早已鮮血遍地的露臺，秦川作為一個戰(zhàn)敗的殘兵，還能享受到煙草的滋味，他并沒覺得如何榮幸，一吸一呼之間，吐出的是大夢初醒后的恍如隔世，繚繞朦朧中，則有他永遠無法散盡的痛楚。
“你走吧，我想在這里待會兒，”這是秦川今天第一次與楊甜甜說話，卻是開口攆她走。
“你一個人我不太放心，想陪著你，可以嗎？”
“不可以！”
“我就坐著，不吵你。”
楊甜甜理了理裙子，坐在距離他一米之外的地上，她也不說話，只是雙手環(huán)抱住膝蓋，無聲伴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