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惹眼的愁
低落的情緒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驚喜。
“寶貝兒，你……你叫我什么？”
“小秦叔叔，剛才那個人罵了媽媽，你馬上就跟他打架，雖然我們老師說打架是不對的，但我覺得你很棒，也很帥，你這樣護著媽媽，我會和媽媽說的！”
“等等，你等等，”秦川立即將貝貝放在地上，然后摟住女兒的腦袋：“你剛才是不是叫我爸爸了？”
“我是叫了呀，小秦叔叔，”貝貝一只腳撐在地上，壞笑著說。
秦川擦了幾下眼睛后問：“干嘛又不叫我爸爸了？”
“只能叫一下，算作小小的獎勵，但不能隨便給你太多，你會驕傲退步的?！?p> 夜風(fēng)里似乎含著香甜的酒味，呼吸之間，秦川便覺得自己醉了，跟著又有想哭的沖動，一時之間，根本沒法調(diào)整好心情，但他非常明白，這才叫真正的治愈，憂傷哪怕再堆積成山，都敵不過貝貝這一聲甜美清脆的爸爸！
不過接下來，無論他再怎么逗貝貝，和她說話，貝貝都不再喊爸爸，于是，他一會兒不甘一會兒又氣餒，就這么一路跌宕地回到了家。
洗完澡后，貝貝支著一條腿站在水池邊，用力抹肥皂洗衣服。
“寶貝兒，要不要爸爸幫你。”
“才不用，去年的這時候開始，我就自己衣服自己洗了。”
白色泡沫裹住一雙柔嫩的小手，秦川倚靠在門旁，一邊削著蘋果，一邊瞧著貝貝熟練的動作，心里感嘆女兒真是太懂事了，等她洗好衣服，馬上把蘋果給她：“去坐著吃，走慢點兒?！?p> 然后，他端起盆去陽臺上晾曬。
“小秦叔叔，把你的手機給我，時間到了，我要和媽媽打電話。”
“在桌上，自己去拿?！?p> 貝貝回了房間，把門關(guān)上，嘰嘰咕咕說了十來分鐘，最后把手機和蘋果核都給了秦川：“蘋果吃好了，幫我扔一下，手機別掛，媽媽和你說話，我去刷牙。”
蘋果還沒啃干凈，秦川嚓嚓兩口吃光，才走到陽臺對著話筒說：“甜甜，還好嗎？”
對面的楊甜甜微笑：“秦川，今天謝謝你了，貝貝都和我說了。”
秦川猜想應(yīng)該是打架的事情，便回她：“沒事，不用往心里去。”
“不行，肯定要往心里去的，而且，還要記上很久?！?p> “那隨你了，”秦川也跟著笑，這種輕松的聊天氛圍，瞬間就把他帶回了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接下來，沉默了大約七八秒，楊甜甜終于先開口：“喜歡貝貝嗎？”
“這還用問，當(dāng)然喜歡?！?p> “貝貝說，她今天叫了你一聲爸爸。”
秦川鼻子有點兒酸：“是的，感覺很甜，很幸福，還想多聽幾次，不……最好能一直聽下去?！?p> 楊甜甜似乎輕輕嘆息著：“貝貝還說，你想去山區(qū)支教，這是真的嗎？”
秦川如實說道：“今天見到盧葦有了男朋友，我心里有點難過，突然就產(chǎn)生了這個想法?！?p> “產(chǎn)生這想法的初衷是什么？逃避？還是重生？”
在以前，秦川很少會和楊甜甜聊這樣嚴肅的話題，他勉強笑了一下：“是逃避，也算是重生，山區(qū)沒有電話和網(wǎng)絡(luò)，我不會與外界有任何聯(lián)系，可以在封閉的環(huán)境中遺忘過去，安安靜靜地生活?！?p> “秦川，你為盧葦勾畫的藍天白云太過虛幻，如果是在一個無爭的世界，你完全可以做到，但如今處處都是爭斗，你應(yīng)付不過來的……說實話，我非常嫉妒她，因為你為她做的事情，正是我以前幻想你能為我做的，就是私奔……現(xiàn)在盧葦已經(jīng)不屬于你，你與其逃避，不如拾起釋懷的心，去重新審視這個世界，把眼光放低，心態(tài)放平，你會活的更輕松自在。”
這些道理，秦川其實都懂，但在不知不覺中，他開始排斥跟人談?wù)摫R葦，就像絕不允許任何人當(dāng)著他的面，把楊甜甜作為話題拿來討論一樣，他不會傻到去揭自己的瘡疤，將心里最痛的一面示人，可現(xiàn)在，是最懂他的楊甜甜在跟他討論盧葦，她態(tài)度平和字字中肯，叫他根本無法反駁。
楊甜甜很快發(fā)現(xiàn)，這些話似乎讓秦川不痛快了，便停口，輕輕說聲抱歉。
秦川還沒回答，話筒里突然傳來一陣忙音。
他只能掛掉電話，開始給手機充值，剛才國際長途打太久，欠費被停機了。
剛充值完，一個陌生的境外電話打了進來。
“秦川，你剛才是不是停機了？”
“嗯，已經(jīng)充好錢了。”
“那就好，還以為你生氣了，以后每天晚上九點鐘，我打過來就行了，不燒你的電話費，這幾天辛苦你一下，我再過三天就能回來，”楊甜甜準(zhǔn)備結(jié)束通話。
秦川鼓起勇氣問：“等一等，甜甜，你那兒怎么樣？你的外公知道貝貝了嗎？”
楊甜甜略微猶豫片刻，才說道：“是清姐告訴你的嗎......你不用想太多，我能處理好?！?p> 盡管楊甜甜的語氣四平八穩(wěn)，但秦川還是聽出了些許端倪：“甜甜，如果遇到了麻煩，你能處理嗎？我要聽實話！”
“和你說實話沒有用，你幫不了我任何，對不起，這樣說可能會讓你難堪，但事實就是這樣……我和我外公攤牌了，我告訴他，貝貝我是一定要的……”
沒等聽完，秦川就已經(jīng)脫口而出：“他是什么反應(yīng)？”
“發(fā)了一頓脾氣，準(zhǔn)備等明天再和我好好談?wù)劊F(xiàn)在結(jié)局由不得我，得看他的意思，你就別再多想了。”
“哦。”
結(jié)束通話，秦川心里說不出的煩亂，不自覺就點上一支煙，用力閉起眼，深深吸了一大口。
他覺得自己再次被困擾住了。
到波士頓獨居的想法已經(jīng)被打消掉了，至于去支教，是偶然間迸發(fā)出的念頭，在貧困山區(qū)，他這個高學(xué)歷又懂醫(yī)術(shù)的人，很自然會受到應(yīng)有的尊敬，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有意義的，育人救人，這是世上最崇高的兩種職業(yè)，都將在他手中熠熠生輝，他絕不會像在這座糜爛的城市里那樣落寞。
但他又非常清楚，這個想法注定不可能實現(xiàn)，因為他實在割舍不下貝貝。
還有三天，楊甜甜就要接走貝貝，他完全能猜到這樣的場景：在送別的機場，他當(dāng)場落淚痛哭，然后用不了幾天，就會不顧一切坐飛機到英國去，只為了抱一抱女兒，看看她到底過的好不好。
可是，光只有女兒過的好有什么用？
從剛才的那通電話，秦川已經(jīng)感覺到了楊甜甜的處境不太妙，她十有八九要和外公談崩，說是明天雙方再談一次，其實，就是下最后通牒的意思了。
到那時，楊甜甜肯定會選擇離開裴氏，從此和女兒相依為命，為了生活奔波勞累……
要真是這樣，秦川不禁要問自己，真的有勇氣能坐視不管嗎？
煙草在肺里燃燒，微醺狀態(tài)下的他無法靜心思考，此時此刻，他格外需要清醒，于是抽回紛繁迷亂的思緒，緩緩將眼睛睜開。
頭頂是千千晚星，面前是粼粼湖泊，自己還身處在南橋大學(xué)家屬院，這才是最真實的可以觸摸到的世界，但指尖升騰的青煙就像他解不開的愁，暴露在夜空中飄忽不定，又是那么的惹眼。
把煙頭一丟，轉(zhuǎn)身準(zhǔn)備進屋時才發(fā)現(xiàn)，貝貝正悄悄趴在玻璃窗后面，清柔的月光照映下，是她天使般的可愛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