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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失蠻荒

第十一章 黑巷

流失蠻荒 作家XdmBAt 2509 2024-07-26 17:33:28

  洪定石斬斷大蛇,血肉刀吃了蛇頭,蛇身卻死而不僵,依舊在原地抽動。洪定石放眼看去另一條大蛇早已逃的不見蹤影,還欲尋找,身體卻已動彈不得。不一會,刀身將一顆人頭吐了出來,正是柳長道的人頭,那斷頭竟然生出幾只尖腳來,還往林中逃竄。此刻洪定石身遭重創(chuàng),催動這血肉異能更讓他痛得撕心裂肺,他已連站立的力氣都沒了,身上的異像也慢慢消失,長刀也褪去了血肉。眼睜睜要看著人頭爬走,忽的一柄匕首射來,插進了人頭的口中,那人頭吱的一聲,沒了動靜。

  洪定石回過神,那匹灰狼正慢慢向他走來,它身上的毛發(fā)慢慢脫落,逐漸露出人形來,另一只白狼已昏在地上,此刻也已經化回人型。

  洪定石開口道:“這位兄弟,我少主人有事想與你們當家的商量,我已無力動彈,不能親往了,這里有書信一封,煩請轉交你們復老大。”

  那人皺了皺眉頭,一臉的戒備,但還是拿走了信件,轉頭背上了昏迷的那人,一句話不說地消失在了叢林里。

  洪定石強撐著把背靠在樹上,看著林子里皎皎月色,明亮的月光像流水一樣沖刷著地上的血跡,映出鮮紅的光芒。

  這他想起多年前那個夜晚。

  在這片血色彌漫的樹林中,一塊堅硬的巖石正如釋重負地哭泣。

  第二天,天色剛蒙蒙亮,新生太陽的火光只一燃起大溪地長鋪的人聲便立時沸騰起來,一筐筐溪魚被魚販子拉進攤位,留下腥臭的水痕,遠行的在里面留下泥濘,染病的在里面留下唾液,吃飽喝足的留下糞水,一窮二白的留下血汗,他們來來往往,污水濺起又落下,變成長鋪里一條條臭水溝。

  水溝在太陽下來混合攪動,一直流匯到長鋪最低洼的巷子,這里的地面和墻壁被污水染的黢黑,一年四季惡臭就像冰塊一般凝固在這里,大溪地里那些像垃圾一樣被人厭惡的又不肯死去的,跟老鼠一樣,和老鼠一起,在其間掙扎爬行。這是大溪地在陽光下的黑影,黑巷。

  趙汝淇正在黑巷中七彎八拐地穿行,罩在她身上的黑色連帽披風遮住了她纖細的身形,黑巷里臭氣熏天,三四只老鼠跑在她的前面,開路似的把他帶到了一個破舊的房子里,房子的地上散落著各種瓶瓶罐罐,一個矮小的身影正在其間走動,那異于常人的矮小,這使他不必俯身就能拿起那些瓶子,他把凳子當成臺子,在那埋頭忙碌。那老鼠跑到了他的腳下,抬起頭吱吱的叫著。

  趙汝淇靜站著,那人的眼睛就直勾勾的打量著她,趙汝淇只感到那目光像一條冰冷的水蛇,在她身上自下而上地游走,讓她由衷地感到惡心。

  “你是柳誠憲的信使呢,還是小妾?”

  趙汝淇聽到這話臉乎的一紅,本想開口斥罵,但想到自己公務在身,還是強忍下怒氣,自顧自地說:“少主人派我來給您傳話,山狗部隊已經在昨天晚上被撲滅,只是北方那邊消息還不確切,少主說還需要您多產些血殺散出來,用于北邊戰(zhàn)事,等北邊戰(zhàn)事功成。。?!?p>  “你們的事,與我何干,宗家的老爺們連滴干凈的水都不愿給我們,現在竟慈悲到為我們打仗了嗎?你們贏了,占多少地,搶多少糧,都是宗府的,黑巷該餓死病死的一個也不會少?!?p>  “宗家也有自己的難處,黑巷跟大溪地本為一體,你要想出這黑巷,唯一的希望就是盼著宗家能打贏,大溪地若有失,你連容身之所都沒有?!?p>  “姓柳的睡完你把他的傲慢也落在你身上了嗎?別拿這些開疆擴土的屁話填我的嘴,那當不了飯,吐點真東西吧,你的老爺開的什么條件?”

  趙汝淇被激的滿臉通紅,“我出發(fā)時,宗府已經將糧食藥物清水備好,交出血殺散,即刻便能送來,足夠你半年所用。少主人說,黑巷是大溪地的影子,你是他的影子,只要…”

  他又打斷了她“血殺散可以給你,我也可以助戰(zhàn)宗家,回去告訴柳誠憲功成以后,農苑半部由我掌樞,所產藥物食糧,皆歸我調配?!?p>  “這我要回去請示,但是你也要給我們你的誠意。少主人要的是黑巷最全力的幫助?!?p>  那人的聲音沉重而緩慢地說到“我要是跟他一樣富有又體面,我也愿意拿出什么玩意來展示我的誠意。如果你非要什么誠意,就告訴他,我跟他有一樣的敵人?!?p>  “回去吧,下次讓他派個男人來,這個地方,不適合你這樣的女人來。”

  趙汝淇帶著羞憤走了,她的哥哥正在凍谷的前線,所以當柳誠憲說要派人去黑巷找一個叫陸子申的人搬救兵時,她毫不猶豫的就接下了這個差事。她對黑巷和這個黑巷里的怪胎早有耳聞,長鋪里每年都有幾個孩子被拐,傳說大都是被人拐來賣給了這個黑巷里的侏儒,這些孩子被他神秘的毒藥和實驗折磨的生不如死,黑巷里那些丑陋殘缺的孩子,大都出自他的手筆,現在戰(zhàn)事緊急,竟然要來求這種人。這只陰溝里的老鼠,應該永遠爛在這臭水溝里。她怔怔地想著,在兩只老鼠的帶領下,又七彎八拐地出了黑巷。

  陸子申又在地上的瓶瓶罐罐堆里忙碌起來,他把瓶子罐子里那些五花八門的草藥挑挑揀揀,混合起來搗成了泥,又費了好一會功夫才在他那漆黑的垃圾堆似的房子里,找到了個干凈瓶子,他把藥泥倒了進去,拿著藥瓶出了門。

  在巷尾出的一間茅草屋里,一個男孩躺在干草堆上,他的雙頰上泛著紅暈,牙齒不住的打顫發(fā)出硌硌的聲響。他的眼睛上結了一層白色的翳,眼淚混著黃色的膿血從他的眼睛一滴滴落下來。她的姐姐坐在他身邊,小心地擦掉他眼睛里流出的血淚,她手里的布很快就被膿血浸的不能用了,她本想把布放進盆子里清洗,但是盆子里的清水,那一小盆清水也早已洗的烏黃,她看著那污黃的水中的倒影,嗚嗚的哭了起來。

  陸子申敲了敲門,打斷了女孩的哭泣,“他怎么樣了?”

  “還在發(fā)燒,眼睛里的膿越來越多了,再這樣下去…”女孩一抽一抽地哭泣著,說不出話來。

  “沒事,我?guī)Я怂幒兔?,你去煮一些稀粥,先給他吃了,我再給他上藥?!?p>  “沒,沒有水了?!?p>  陸子申嘆了口氣,又出了門去,半晌帶了罐水回來,兩人一起生火做飯,女孩給男孩喂了飯,看著陸子申給男孩的眼睛敷上藥泥,她才顧上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把鍋底剩的一點稀粥狼吞虎咽的吃了,粥還沒涼透,把她的舌頭燙的一陣陣發(fā)麻。

  女孩癱坐在茅草堆邊,擦了擦弟弟臉上的汗珠,側著頭溫柔地對弟弟笑著,她輕聲地問:“子申哥,弟弟的病能治好嗎?”

  陸子申皺著眉頭,抓了抓頭,正想說什么,正撞上小姑娘熱滾滾的目光,“我會治好他的。”

  對于他來說,對于陰溝里的老鼠來說,救活一個人比毒死一個人難太多了。他出神地想著,生命是平等的交換,他要想救活一個人,就要毒死一個人。他走出門,往大溪地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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