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人至少要有敲門的勇氣和借宿的臉皮,否則就會像現(xiàn)在這樣:在八月的正午,我即將與別人口中的冰棍一同融化。
咖啡色的大門在我看來愈發(fā)模糊,天旋地轉間我僅存的意識告訴我如果我還是只做著什么都不做這件事的話,我將倒在全人類滅亡之前。
可是我并沒有現(xiàn)在就赴死的覺悟,所以我終究還是按下了門鈴。
“來啦來啦?!遍T很快被打開,一頭棕色大波浪的中年婦女印入我的眼簾,她上身的白色體恤衫與下身的破洞牛仔褲仿佛在告訴我她是個戀舊的人。
“嗯,你是昨晚上那位嗎,很抱歉我忘了,可我記得我好像付過錢了吧?!彼柭柤?,露出黑色的內衣吊帶。
好吧,看來這還是位行事風格很爽快的少婦。
“欸,你怎么了,臉這么紅真的不要緊嗎……”
我想吐槽,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稍微放松的精神使我完全喪失了支撐下去的氣力。
我倒下了……
再醒來的時侯,我已經躺在一張白色的床上了。
從床上起來,走到落地窗邊打開窗,蒙蒙亮的天看起來很舒服,微風拂過,便能送來露水濕潤清甜的氣息,給人一種十分清爽的享受。
我不禁想出去走走,于是離開了房間。
轉了一圈,我總算是了解了目前自己身處的領地:一間兩層外圍是上了紅漆的鋼筋混凝土內部卻是褐色的白衫木雙層構造的躍層住宅,還帶有個寬闊的庭院。
一樓的主要組成部分是大門、一間兼做餐廳的客廳與其所在后方的庭院。大門是咖啡色的的,門后有一條玄關連接著大廳并將其劃分為東西兩面。東邊靠著墻的地方安置著一張半圓弧狀的高腳茶幾,茶幾上擺放著一臺大型的液晶電視,茶色的沙發(fā)圍著茶幾也作了個半圓;西邊有個封閉式的廚房,稍遠點有個廁所,廁所正對的地方是一間堆放雜物的隔間,隔間旁邊是通往二樓的實木圓梯;若是不顧左右,直直地穿過玄關,會來到一扇玻璃門前,玻璃門連接著大廳和其后方的庭院,院子里是塊草坪,依著四周的圍墻擺著長壽花、仙人掌、君子蘭等大小不一的盆栽,還掛有常青藤,自然的味道便是從這發(fā)出的。很難想象那個女人居然會懂園藝。
順著圓梯上到二樓。走廊是一條木質的地板,走廊兩邊共設有六個房間,以及一個洗浴間和兩個衛(wèi)生間。六個房間其中一個就是我醒來的地方:通光,寬敞,有排原木書架有個塑料桌子還有張床,書架上沒什么書,只有本書頁泛黃的《少年維特的煩惱》以及《挪威的森林》。沒有什么裝飾,簡約而自由。
逛了一圈感到肚子很餓,但環(huán)顧四周也沒找到什么解決方法,于是我又回到原來的房間,打算睡上一場不會醒來的覺。
可最終我還是醒了,是被那位好心收留我的少婦叫醒的。
她還捧著碗綠豆粥,從中散發(fā)的香甜的熱氣沁人心脾。我忽然什么都不愿意想了,只渴望將那顆顆飽滿的綠豆和大米統(tǒng)統(tǒng)倒入胃中。
“你說你這么大的人怎么還把自己搞得中暑了,即使現(xiàn)在……噯,先把粥喝了吧?!?p> “謝謝謝謝……”我的感激之情難以言表,喝著粥忽然眼睛就濕了。
“誒,別哭啊,沒有人是應該喝口粥都要哭的……”
“沒有,就是有點想家了。”
說是家的地方其實只是個類似孤兒院的庇護所,那里有個慈祥的院長,他曾教導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希望,可庇護所已經被那場暴亂給毀了,堅持談判的院長也被人殘忍地殺害。
呵,歸根結底,人本來就是崇尚暴力的生物,一旦瀕臨絕境,就只會聽從內心的欲望而無視規(guī)則的約束。
當我和她說明了我是個孤兒且來自兩百里外發(fā)生了暴亂的鎮(zhèn)子的時候,她有些驚訝,隨后語氣也變得溫柔起來:
“近來可不太平啊,也是怪得很,明明大家都快死了還要到處爭斗真是令人無奈呢,不過我們星湖鎮(zhèn)還好啦,這里民風淳樸,大家都只是希望能安穩(wěn)度過最后的人生——倒是挺安全的……對了,我叫關風,你叫什么?”
“我叫何至,何處的何,到達的那個至。”
“好,何至,你不用拘束,就在我這住下吧,反正也住不久了?!彼恍?,溫柔地說道。
我知道所謂的“住不久”,是因為六天之后我們就會不可避免地死去——全人類都將為這個世界陪葬,因為就在昨天……
“七天后一起消亡吧?!?p> 那是無法被打倒的“災厄”下達的最后通牒。
“謝謝?!辈恢涝撜f什么的我,只是表達了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