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并未就此結(jié)束。
“盛陽啊,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周晶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仿佛突然間心灰意冷了一般。
“媽,你說?!笔㈥枒?yīng)道。
周晶嘆了口氣:“既然你讓我說,那我就直說了。我覺得這個黃家銘啊,除了一堆七嘴八舌的親戚和一個傻大個子,啥都沒有。長相一般、能力沒有,人也不上進(jìn),整天抱著個游戲機,快四十的人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點兒啥!我是過來人,風(fēng)風(fēng)雨雨這么多年啥人都見過,啥事都經(jīng)歷過。就黃家銘這種人,就你們這個家庭,就這樣了,不可能再有發(fā)展了。如果以后你想要過得好一點兒,想給歡歡樂樂好一點的成長環(huán)境,你誰也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他們家如果是有點兒水準(zhǔn)的也就罷了,啥都沒有還自以為是,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優(yōu)越感,難道就憑著自己有一大堆七嘴八舌的親戚嗎?盛陽啊,你找了他這么個人,進(jìn)了這么個家,真是你命不好?!?p> 周晶前面的話,盛陽聽了還算平靜。
但后面這句話,卻讓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更何況,同樣的話,高曉娟也曾說過。
高曉娟之所以這么說,其原因就是她和黃家銘結(jié)婚初期,因為她覺得黃家銘整天玩游戲毫無上進(jìn)之心差點兒崩潰時,高曉娟不但不安慰,反而用“你嫌棄黃家銘不上進(jìn),但是又嫁給了他,是你自己命不好?!边@句話,成功將她給懟了回去。
而現(xiàn)在,“你命不好”這句話,又從高曉娟的口中說了出來。
這種感覺,就如同被婆婆和媽媽先后用同樣的方式攻擊一般。盡管,她們說這句話的原因各不相同,初衷也各不相同,但讓盛陽受到的傷害卻是一樣的。
她沉默了好久,才問了一句:“媽,婚姻不就是這樣的嗎?生活中怎么會沒有一丁點兒委屈呢?”
周晶聽罷,突然笑了:“和誰生活都會有委屈,但前提是你要確保自己的委屈是值得的。如果你在婚姻中是獲利的那一方,或者說你們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得很愉快很幸福,那一點半點兒的委屈當(dāng)然是值得的??涩F(xiàn)在呢?你覺得你的情況是這樣嗎?黃家銘這個人,表面上老實巴交的,實際上吊兒郎當(dāng)?shù)模葲]能力也沒責(zé)任感!”
就在盛陽正想著怎么反駁的時候,周晶再次開口了:“盛陽,現(xiàn)在你是不是也后悔了?我覺得啊,當(dāng)初你就留在成都,沒什么不好的。風(fēng)土人情、飲食習(xí)慣、生活習(xí)慣都不需要重新適應(yīng),也沒必要總是被人說是外地人,拿有色眼鏡看你?!?p> 盛陽明白,周晶之所以這么說,就是因為在那次親戚聚會上受到了打擊,讓她這些天都悶悶不樂。
再加上這幾天她又聽到盛陽因為游戲和黃家銘吵架,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兒了。
想到這些,盛陽便勸道:“算了,誰家沒點兒煩心事?過去就算了,別總盯著那些不愉快?!?p> 這些話,都是曾經(jīng)盛陽不開心時,周晶勸盛陽的。而今天則反過來了,變成了盛陽安慰周晶。
周晶沉默幾秒之后,突然淡淡地笑了笑:“煩心事和煩心事不一樣。你還記得咱們之前的鄰居馮倩倩么?”
盛陽應(yīng)道:“記得啊,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盛陽本希望通過“馮倩倩”把話題轉(zhuǎn)移的,卻不想周晶又將剛剛的問題和煩惱深入到了一個新層次:“馮倩倩長相不如你,個也不高,高三的時候復(fù)讀才考上了個二本。可是你指的人家現(xiàn)在怎么樣了?嫁給了一個軍官,老公又高、又帥、又有責(zé)任心,還上進(jìn)。夫妻感情好,生孩子也順利,前年生了個女兒,去年又生了個兒子。去年過年的時候,他們夫妻倆帶著一兒一女回來,你馮叔叔和袁阿姨高興得嘴都合不上?!?p> 盛陽假裝沒聽出周晶話里的意思,隨口應(yīng)道:“那是好事啊,馮叔叔高興是對的?!?p> 周晶轉(zhuǎn)過頭看了盛陽一眼,眼中帶著明顯的不滿:“盛陽,你別裝聽不懂!”
“我沒裝。”盛陽聲音很低。
周晶繼續(xù)說道:“還記得小的時候么,你袁阿姨整天羨慕我。覺得我生了個女兒長得漂亮,能說會道還會來事,后來你大學(xué)也考得比馮倩倩好,他們就更羨慕了?,F(xiàn)在好了,你樣樣不如人家,輪到媽媽來羨慕別人了!”
周晶說話間,話語中的失落感和挫敗感無以復(fù)加。
“這不也挺正常嗎?”盛陽假裝沒發(fā)現(xiàn)周晶的負(fù)面情緒,語氣平靜又無所謂,“不同的人生階段,有不同的標(biāo)準(zhǔn)和不同的羨慕對象.......”
“盛陽,你就是被黃家銘這個人給.......”周晶這句話說得咬牙切齒,仿佛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
盛陽干脆幫她找了個詞兒:“我被黃家銘給禍害了?”
周晶還沒解氣,沉默了好幾秒,才說道:“就算不是禍害,也拉低了檔次。一個女人身后站著個什么樣的男人,那真的太重要了?!?p> 盛陽說道:“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女性的價值是由她身邊的男人來決定嗎?不是應(yīng)該由自己來決定嗎?”
周晶聽罷,這才緩緩松了口氣,但說出的話仍是遺憾滿滿:“如果一個女人再優(yōu)秀,身邊的男人不優(yōu)秀,那也會大打折扣。你就算是一塊珠玉,身邊配著一塊頑石,還能光芒四射嗎?”
盛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所以,我要更努力,活成一道光,爭取為身邊的頑石增色?!?p> 盛陽話雖這么說,但心里的滋味兒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回去1601的路上,她突然開始想:自己當(dāng)初為什么會和黃家銘走到一起?
她雖然長得漂亮,但卻不愛社交。和黃家銘相識,也是在一次室友的生日宴上,就在大家唱起生日歌的時候,黃家銘的目光一直落在了盛陽的身上,再也沒移開過。臨走的時候,她就要了盛陽的電話。在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黃家銘就整天給她信息噓寒問暖......
愛情,似乎在那一字一句中慢慢萌生,又慢慢深入。
黃家銘算是盛陽的初戀,在那個大家都懵懵懂懂的年齡段,他們之間有過許多美好的時光。
可是現(xiàn)在,那些美好的過往,盛陽竟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
是的,一點也想不起!
.......